至于沈家,也因此受了波及,举家连日出了长城,赶到北境来。
塔丹的百姓们眼都不眨的盯着呢。
沈家的人昨日才悉数到整齐,还差着一个老太爷呢,今日图亚大汗的两个侍卫堵了他家门。
炎炎骄阳下,侍卫装着整齐,站姿笔挺,面无表情,身上的武器杀光惹眼,令人望而生畏。
但,他们堵的是沈家的门,丝毫不影响周围来人旁观。
未过正午,此事就在整个塔丹传开了
传闻这些侍卫个个都精于杀人,单看这两人身上背负的武器造型都不同,尤是那刃口十分薄削锋利,是杀于无形的真家伙!
他们身上的墨紫色劲装,能御严寒,能抵酷暑,映着烈日的光,当中隐隐泛出暗金色。
有识货的人一眼认出,道,那是刀枪不入的金刚纱!
两人从天亮站到此时,连眼皮都没多眨半下,实在是——厉害啊!!!
就是不知此举为何
旁边看了许久的人耐不住寂寞与好奇心,纷纷猜测起来。
有说大汗在怨怪沈家不力保慕汐瑶,做出此举只为告诫沈家。
又有说,若真如此,而今整个北境都是汗皇的,干脆灭了沈家,再发兵大祁,一统天下岂不更痛快?
随后人群里还有人道,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汗都要娶格尔敦王爷家的女儿了,对这旧情怎能太张扬?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点头,觉得甚是有理。
将周围的无稽之谈听入耳,轸宿纹丝不动,连嘴皮都没颤,道,“鬼头,照他们这扯下去,明儿个会不会传咱爷怕格尔敦那老东西?”
阿鬼正在担心此事,轸宿实在说到他的心坎上。
斜目看了他一眼,轸宿尽量维持着他冷酷的样子,继续道,“这些都是小事,别传乱了,变成咱爷惧了宝音,你我岂不是更遭殃?”
言毕,身后窃窃声不断,冷不防——
鬼宿猛地侧身,左手已经扶在腰间那柄狭长的剑上,霎时周围的人心肝儿一颤,整齐的连连后退好几步。
酷热中,沈府外的气氛冷如严寒突临。
鬼宿眯起的眼绽出腾腾杀气,逐一扫过将他们和沈府大门一齐围住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皆是回以惊恐惧怕的眼神。
就此对峙半响
“滚!”
一声不高亦不算太低的驱赶,被惊吓的塔丹百姓如鸟兽散,连路过的小贩都吓了一跳,拖着摊子跑得贼快。
人群散去,轸宿怪笑着道了句‘鬼头好气魄’,接着再骂道,“他娘的,谁说这衣服水火不侵,热死老子了。”
旁边,鬼宿吓完了人,又端正笔挺的站好,风雨不可动摇的石头模样。
轸宿百无聊赖,抬眼看天色,约莫不过巳时。
他在朱雀部里排行最小,亦是最没耐烦心,再者昨夜才得知粉乔有了身孕,一宿都没睡好。
在这里站着,站到那时才能守到门开?
遂,他眼珠子一转,煽动鬼宿,“要不直接杀进去,抢了小姐送到爷面前!多省事啊”
话音才是落下,面前的大门竟被人打开了。
轸宿大喜,眼睛里都写着‘机会’两个字,但喊他真的去掳慕汐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大门完全打开,雪桂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是四婢中最不近人情的,外面二人见是她出来,之前脸上那点期许也就散了。
想想都知道她同他们没好话说,人便也懒得凑上去找不痛快。
雪桂站在门槛后,并未跨出,冰冷的面容不为任何所动,眸光无澜的盯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抬出来。”
她身后两个家丁各扛了两把椅子放到轸宿和鬼宿面前,外加上一壶消暑的凉茶。
“我家姑娘说了,二位是汗皇的贴身侍卫,不能怠慢,既然你们执意不走,椅子和茶水是姑娘吩咐的,午时会有人将膳食送来,二位请便吧。”
说完她就转了身,顺带喊家丁把门关上。
轸宿一看这还得了啊,他又不是专诚来堵门蹭饭蹭茶水的,这架势,十天半个月怕是嫌站少了。
他想上前去问个清楚,阿鬼却伸手一拦,冲他摇摇头。
哪想就在此时,雪桂忽然又抬手让关门的家丁停下,她没转身,只道,“你们见是我出来,就连求都不求,问也都不问半句了?”
认定了她什么都不会说么?
闻言,轸宿连忙机灵道,“雪桂姐姐,您人美心肠好,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啊?”
雪桂好似笑了笑,又说“不能。”
轸宿不依不饶,“那”
他还没说完,雪桂再厉声道,“虽然我家姑娘天还没亮就出府去接老太爷,但沈府也不是你们想闯就闯的,劝你们早些回去,不要在此多做纠缠,招人非议!”
慕汐瑶出城接沈老太爷去了?!
大门被紧关上,被拒在外的两人心领神会。
轸宿捏着下巴笑,“雪桂姐姐真是善解人意,不要便宜外人了,我觉得和阿星就很配!”
鬼宿向他斜去眼色,促狭道,“因为昨日只有他没有笑话你?”
轸宿默。
天下间鬼长随才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个
出塔丹五十里,大漠风光一览无遗。
一行二十余人策马狂奔,沿着赫塞河疾驰,看似去势十分紧迫,又像在找什么人。
马蹄声急促交织,引得在河岸边放牧的游民连连相望。
在那当先领头的是个生得俊俏的年轻公子,他面相斯文隽秀,神情清冷高贵,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岁!
他在马背上飞驰的姿态优美而洒脱,那一身淡紫色的袍子和高束的墨发在身后扬起,极为引人注目。
大漠上的女子全将他当作风景欣赏,有胆子大的甚至还跨上马与他追逐。
奈何他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得兴趣,搭话不理会,哪怕是多余的眼色都没有。
女子们悻悻而归,果真祁国的男子就是薄情,不如北方的豪爽!
马队在离河岸不远的地势略高处停下,抬手遮住强烈的阳光,汐瑶将四处寻望了一番。
金黄的沙连绵起伏,如月如钩层层叠叠,尽头处与碧蓝的天相连,形成奇异壮丽的色彩。
宽阔的赫塞河蜿蜒盘旋其中,向着东面流去,一些稀奇古怪的草木依附河边生长,还有成群的野骆驼悠闲的停驻饮水。
沿着河域,不时能望见蓝白相间的帐篷,那是大漠上最纯朴的游民。
只可惜,没有她想找寻的人的身影。
身后,魅妆见汐瑶满脸都是忧虑之色,取下水袋递与她,“姑娘放宽心,老太爷几年前还在这片大漠上往来行商,身边又不乏得力的人帮衬着,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汐瑶闻言对她笑笑,接过水袋喝了一口,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这大漠多险,沙丘容貌易变,阿公年纪大了,那的沙暴起得凶猛,我们从旁行过都险些迷途,不想阿公他们竟受其所困。”
魅妆听后不语,将唇抿了抿,不由担心起来。
昨日后半夜沈家收到消息,老太爷的车马过长城的第四日遇到了一场沙暴,百来号的人只有十几人先回到塔丹。
偏那沙暴汐瑶他们来时也遇到了,只沈瑾瑜先有警觉,一行人绕了些许远路避了过去。
当时他们还庆幸躲过一劫,不料老太爷中了招!
两日,沿着这河域还尚有一线生机,倘若迷失在茫茫沙漠中,白昼骄阳似火,入夜寒意彻骨,实难让人不敢再往下多想
收到此消息,沈瑾瑜连夜带着人马往西面去找,沈海川顺来路向南,汐瑶则领着魅部还有熟悉这片沙漠的下人,沿着赫塞河向东寻去。
说起外祖父沈禄,汐瑶年幼时与他十分亲厚。
虽她这阿公极其财迷,又嗜酒如命,但对她却疼爱非常。
重活一世,汐瑶早已有所悟,这世间除了男女情爱,还有更多的可贵之情。
眼下,她只想将阿公找回来。
看向东北面连绵不绝的沙丘,汐瑶略作沉吟,抬手指道,“我想往那面去找看看。”
她话一出口,魅妆和魅玥立刻异口同声,“万万不可!”
魅妆道,“昨夜二公子出发前一再吩咐奴婢们,姑娘只能沿着河域来去,落日前就要回附近的小镇歇脚,若然出了差池,奴婢们实在担当不起。”
魅玥再道,“入夜后沙匪横行,天气诡变,要是姑娘急着找老太爷反将自己陷于险境,就算奴婢们追随姑娘一道涉险,可叫在城中等消息的夫人如何是好?”
汐瑶就知道她们会反对。
没得法子,她们在理,虽是跟着她出来找阿公,多更有保护她的意思。
可是
汐瑶不愿放弃,盯着那方向道,“你们不是也说了吗,阿公常年在这片大漠往来,倘若能走出来的话,这四日早就脱险,故而我想阿公他们或许被困在深处。”
领路的管事也说过,出塔丹南城门,东西两边深处最为凶险,人烟罕至,沈瑾瑜去的就是东面那处。
汐瑶只能沿河找寻,这河两边每隔十几里就有游民栖息而居,都问遍了,无人看到。
再言,从了一辈子商的沈家老太爷怎么可能在这条偌大的河边迷得不知方向?
一时,魅妆和魅玥面面相觑,不敢轻易答应汐瑶,但她们又知她的脾气。
正是这时,魅玉骑马从后面奔来,将手中一紫色的物件呈上,“这是奴婢从一个游民手里取来的,他说昨天傍晚时他在一处乱石堆处捡到,听他说仿佛无意中近了鬼城边缘,那时天将黑尽,便是没有进去看个仔细。”
汐瑶接过一看,大喜!
“这是阿公的胭紫玉烟斗!”
她又问,“鬼城在哪里?”
这下,魅部的女子全然不言语了,连魅玉都十分后悔,不该口快将那地方道出来。
旁侧领路的老管事眯着眼道,“鬼城随沙流动,位置飘忽,日日都在变,去不得啊,有去就无回啊”
汐瑶岂会被他的话还有那骇人的名字吓到!
定了神,她语气坚决,“要么你们把我绑回去,还要时时将我关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