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苍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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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苍之龙-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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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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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明朝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开国皇帝朱元璋一命呜呼,追赠的庙号是“太祖”。
明太祖一共有二十六个儿子(其中一个朱楠,生下来夭折早死),怪在他死的时候,明正法统,继承他皇位的,并非是这些儿子中的其中之一。早在洪武二十五年,他所最心爱的太子朱标英年早逝,他却并没有另立太子,竟把朱标的儿子允炆立成了“皇太孙”
(即是后来的建文帝),这就铸成了大错,为未来的明室大统,埋下了祸根。
时朱允炆继承大位,年方弱冠(二十一岁),那么多的叔叔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谁对他甘心屈服?谁又看着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不眼红?
可偏偏是这个皇帝年轻气盛,性子倔强,再加上手下谋臣的调唆献策,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废除了齐王、周王等五个叔叔的王位,兴起了大狱,其中一个叔叔湘王朱柏更被他逼得畏罪自杀,一时风声鹤唬,人人自危。
燕王朱棣兴兵反,转战南北,美其名曰“靖难”之役,终于建文四年六月攻破京师,谷王朱穗与守将李景隆开门迎降,建文帝知大势已去,放了一把火,自地道遁出,逃之夭夭,便即结束了他短命的四年皇朝生涯。接下来朱棣称帝,国号“永乐”。有趣的是那个建文皇帝到底逃到了哪里?明史上没有记载,其他史书也没有说明,直到如今历史上还是个未明的悬案,谜团……
这就为我辈好事之徒的小说家,大开方便之门,小说《大苍之龙》就此登场。

(1)

永乐四年。
广西龙州,八达岭。
盛夏。
申时前后。
天热得真“罩”不住……
连点小风都没有,山门头上那一簇盛开的马缨花,连须子都不动一下,真他娘热得够呛!
都什么时候了,太阳还这么大?白花花的,不经意瞄上那么一眼,也刺得眼珠子生疼。
“太苍古刹”。
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交炽下闪烁出一派金光,满山满树的蝉鸣,真能把人耳朵都给听麻了。
这个时候,庙里的和尚……
别说是念经了,怕是连打坐也碍点事吧。
北斗小和尚趴在石头台阶上,正在睡觉。
瞧瞧那个睡相?四脚八叉,大趴虎似的,好一阵子了,还是睡不安宁,心里头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哈拉子(北方土语,口水)淌了一脖子,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子,劲头儿却又用猛了,差一点滚了下来,吓得他赶忙翻身坐起。
脸上又麻又痒,摸一把瞧瞧,不得了,全是蚂蚁!
“我他娘,这是不叫我睡啦!”
管不了什么杀不杀生啦,先把这些小王八蛋一个个活活捏死再说。
就在他“大开杀戒”的这当口儿……嘿!可是瞧见了一件新鲜事儿。
先是,那头上生满了牵牛花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半敞了开来,露出来一个脑袋。
左右打量了一眼,这个脑袋瓜子可又收了回去。
北斗小和尚情知有鬼,赶忙把身子向后收了一下,一个闪身,贴向山门一旁。
这么一来,可就不虞为对方所察,看得更清楚了。
那边上,木门大开。
一个头陀装束,蓄有长发的汉子闪身出来,紧接着回过身于,招了招手,却由里面走出来一个花不溜丢的女人。
“好家伙!”
小和尚直看得眼冒金星。
和尚庙里居然藏着女人?这还得了!
散发头陀十分张惶地左右看着,频频向那个女人催促道:“快着点儿,我的姑娘,这边走……别让人看见了!”
女人嘴里“咯咯”笑着,一面扭着细细纤腰,媚眼斜飞地向那个头陀打量着道:
“怕什么呀!敢叫条子,就别怕人家知道!也不是贼,偷偷摸摸的……怕什么?”
声音越说越大,妖姿艳态,直把面前头陀吓了个魂飞魄散。
“我的奶奶……你……轻着点儿哪……这要是让人看见,传到方丈耳朵里,我这条命可就别想再要了……”
一面说,这个散发头陀,只是向着那女人频频打躬作揖不已。
“瞧瞧把你吓的!”
女人媚态十足地伸着胳膊:“我的轿子呢?”
“就在下面,你……你快走吧!姑奶奶。”
“我可走不动!”女人撒娇样地扭着身子:“你去把轿子给叫上来……”
“这……”
头陀脸上直冒汗,两只眼贼也似地四下瞧着,还算好,佛门静地,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女人咯咯笑着,由花手绢包里拣了块银银子,塞向头陀手里:“努!这是给你的赏钱,算是吃红吧!”
“这一一”
半笑不笑,一脸的腼腆样儿,头陀收下了银子,顿时面现轻松。
这当口儿,一乘青顶小桥,颤颤悠悠已自山下出现,忖思着不大会的工夫,就可来到眼前。
头陀一颗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上一阵子白,可是吓得不轻——
“我的个老天,这要是……”
“瞧把你吓的?哼!没出息的样子!”
头上挽着个“杭州攒”,翠插花钿儿,青宝石耳坠子,后颈插着五颜六色的一簇小灯笼儿——这是如今最讲究风行的发式了,衬着姐儿白生生的那张嫩脸,细黑细黑的两道水眉,好俊好俊的一副小模样儿……真能把人眼睛给瞅花了。
再瞧瞧身上的穿着,可也是不含糊。
上身是蝴蝶白纱衫儿,银红比甲,下面是玉色挑线拖地裙子,脚下一双粉红花罗高底鞋儿,衬着腰上的销金纱巾,把个小腰勒得那么细,那么高挑婀娜的身子……即使看上一眼,也销魂蚀骨……
“这是谁家的姐儿?我的个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宗!”
北斗小和尚瞧得傻了,嗓子眼儿里直发烫,由不住一个劲儿地直咽唾沫。
“一个骚娘儿们!准不是好货!”小和尚肚子里嘀咕着:“说不定是哪个堂子里的窑姐儿,这么骚!”
他还真猜对了。
姑娘叫甜甜,龙州城“庆春坊”第一块招牌,最叫座的当红姑娘,今年十八岁,去年下海初露头角,已艳名远播,要不然,又怎么会连庙里的和尚都知道她了?
甜甜人长得甜,一张小嘴更甜,能说能唱,更会撒娇,凭着这些天生的本钱,自当大红大紫,平素应酬,尽是些达官贵人,说到“行碟召唤(俗称“叫条子”),除了客人的阔绰出手,更要看看人头儿,设非是新科进士便为王孙公子,一般等闲,万难屈就,更甭说爬山越岭来到庙里了!
“问你句体己话儿!”甜甜打量着面前的头陀,“你要是说了实话,我再赏给你一两银子!”
说着,她由小手绢包里又拈起个银锞子,放到了头陀手里,这个不算,只是个馈头。
“这……你……”
高个子头陀忍不住嘿嘿有声地笑了。
打量着那乘小轿总还有阵子磨蹭才到跟前,这一小会倒是可以说上几句话儿。
“姑娘你忒客气了!这可就不敢……嘿嘿……”
头陀抹了一把嘴上乱草也似的胡子,银子可就又收了下来。
似乎是头陀与和尚略有分别。
这个头陀并且蓄有长发,法号“大空”,来寺总也有六七年了,许是尘缘未了,到今天也没有落发,而且俗务特多,老方丈因材而用,打发他在偏殿服事,一些对外接洽买办俗事,概由他负责。上上下下提起空头陀的大名,无人不知。
却是年初庙里来了个朝香拜山的居士,说是居士,随从可还真不少,一住经月,占住了整个两边偏殿,老方丈谁也不遣,指定了空头陀驻殿服侍,他的俗务琐碎平白加了几番,这份子忙可想而知。
说到飞牒召妓这档子事,就算他空头陀再能,也是手生得紧,却也一生二熟,眼下总也能应付裕如了,至于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总是难以撑平,谁教他半路出家,向佛不专呢!
“我问你……”
甜甜的小嘴几乎都快挨着了头陀的胡子脸,那么娇滴滴地在他耳边上说着——
“这个主儿他到底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这……”空头陀可真傻了脸,摇摇头愣是不知道。
别说是他了,这庙里上上下下谁也不知道。
“你不说?”甜甜的小嘴一噘。
“不是不说……是不知道!”头陀直着两只眼:“龟孙王八蛋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样可不像是撒谎,甜甜莫名其妙地向他瞧着:“怪事……人总得有个名字呀!他是哪里人?打哪里来的?”
头陀还是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是个新科的举子,进士?”甜甜煞费思索,仍不死心:“再不是谁家的王孙公子?
手面儿好阔,好大方……就是……脾气大了点儿……”
“嘿嘿……有钱人家哪!”头陀说:“管这么多干啥呀!反正有钱就好了,再说,长相总也不赖吧?”
“那倒也是……”甜甜笑了,一时绯红了脸,“要不然我也是不来……别瞧他有钱,钱再多要是人讨厌,我也犯不着……”
空头陀嘿嘿笑了两声。一眼瞅见了对方姑娘胸前的大串明珠,不由为之一怔,这玩艺儿记得来时不曾看见,不用说多半是得自庙内恩客的赏赐。
好阔气的出手,怪道小丫头片子直夸他大方,敢情是每次来都从不落空。
想向她要点什么,却是“庆春坊”的那乘小轿子来到了,押轿的老妈妈花枝招展的打扮得怪模怪样,老娇精似的,这阵子山坡台阶,爬得她直喘气儿,不等到跟前就坐了下来。
一看见她空头陀简直都怕了,生怕她上来噜嗦,慌不迭揭开了轿帘,把甜甜让了进去。
“姑娘你请吧,不送你啦,下一次是……”
“十四……忘不了……”
甜甜的声音,听着也是舒服。紧接着放下了帘子,小轿抬起来打了个转儿,一径地向山下去了。
空头陀这才似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眼巴巴地瞧着轿子走远了,刚要转向回去,却是有人放他不过。“呔!空头陀!你干的好事!”
空头陀吓了一跳。
面前人影一闪,跳出来个小和尚。
“啊!北斗小师傅,是你……”
“是我,怎么样?”
小和尚手叉着腰,满脸气愤,大声叱道:“你干的好事,居然把女人带到庙里来了,看我不报告老师傅打断你的狗腿!”
“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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