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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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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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忽然大喝道:“住口!”

他冲过去,紧紧抓住了沈璧君的手。沈璧君冷冷地瞧着他,就仿佛从未见过他这个人似的。

她的声音更冷淡,冷冷道:“请你放开我的手好么?”

萧十一郎的声音已嘶哑,道:“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沈璧君竟冷笑了起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敢来拉住我的手?”

萧十一郎仿佛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手松开,一步步向后退,锐利而明朗的眼睛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空洞、呆滞……

风四娘的心也在刺痛。

她从未见过萧十一郎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直到现在,她才了解萧十一郎对沈璧君的爱有多么深,痛苦有多么深,她只恨不得能将方才说的话全都吞回去。

直退到路旁的树下,萧十一郎才有声音,声音也是空洞的,反反复复地说着两句话:“我是什么人?……我凭什么?”

沈璧君的目光一直在回避着他,冷冷道:“不错,你救过我,我本该感激你,但现在我对你总算有了报答,我们可以说两不相欠。”

萧十一郎茫然道:‘是,我们两不相欠。”

沈璧君道:“你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我本来应再多送你一程的,但现在,既然已有人陪着你,我也用不着再多事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因为她的声音也已有些颤抖。

等恢复平静,才缓缓接着道:“你要知道,我是有丈夫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总得特别谨慎些,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萧十一郎道:“是……我明白。”

沈璧君道:“你明白就好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朋友。”

说到这里,她猝然转过身。

风四娘突然脱口唤道:“沈姑娘……”

沈璧君的肩头似在颤抖.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我现在已是连夫人。”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道:“连夫人现在可是要去找连公子么?”

沈璧君道:“我难道不该去找他?”

风四娘道:“但连夫人现在也许还不知道连公子的去向,不如让我们送一程,也免得再有意外。”

沈璧君道:“这倒用不着两位操心,就算我想找人护送,也不会麻烦到两位。”

她冷冷接着道:“杨开泰杨公子本是外子的世交,而且,他还是位君子,我去找他,非但什么事都方便得多,而且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风四娘非但笑不出,连话都说不出了,她这一生很少有说不出活的时候,只有别人遇见她,才会变成哑巴,但现在,在沈壁君面前,她甚至连脾气都不能发作。

她实未想到看来文静又温柔的女人,做事竟这样厉害。

沈登君缓缓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和外子也许会请两位到连家庄去坐坐,只不过我想这种机会也不会太多。”

她开始向前走,始终也没有回头。 她像是永远再也不会回头。

第二十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风很冷,冷得人心都凉透、

树上枯黄的残叶,正一片片随风飘落。萧十一郎就这样 站在树下,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更没有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四娘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是 我害了你……我这人为什么总是会做错事、说错话?”

萧十一郎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但又过了很久,他突然道:“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风四娘道:“可是……”

萧十一郎打断了她的话,道:“该走的人,迟早总是要走的,这样也许反倒好。”

风四娘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说,长痛不如短痛?”

萧十一郎道:“嗯。”

风四娘道:“这当然出是一句话,说这话的人也一定很聪明,可是人的情感,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慢慢地接着道:“有些问题,也并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

萧十一郎闭起眼睛,垂首道:“不解决又如何?”

风四娘沉默了很久,黯然道:“也许你对,不解决也得解决,因为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

萧十一郎也沉默了很久,霍然抬头,道:“走,今天我破例让你请一次,我们喝酒去。”

他笑了,风四娘也笑了。

但两人的笑容中,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沉痛,说不出的寂寞。。”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两句诗,沈璧君早就读过了,却一直无法领略。直到现在,她才能了解,那其中所蕴含的寂寞与酸楚,真是浓得化也化不开。

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只有心碎。

沈璧君的泪已流下,心在呼唤:“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样做的,更不想这么样对你,可是,你还年轻,还有你的前途,我不能再拖累你。”

‘现在你当然会很难受,甚至很愤怒,但日子久了,你就会渐渐将我忘记。”

忘记,忘记,忘记……忘记真如此简单?如此容易?

沈璧君的心在绞痛,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

在她心底深处,又何尝不希望他永远莫要忘记她——她若知道他真的已忘记她时,她宁可去死,宁可将自己一分分别碎,剁成泥,烧成灰。

路旁有林,

沈璧君突然奔入树林,扑倒在树下,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只希望能哭晕过去,哭死。

因为她已无法再忍受这种心碎的痛苦。

她本觉这么样做是对的,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却末想到这种痛苦竟是如此强烈,如此深邃。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有只温柔而坚定的手,在轻抚着她的头发。

萧十一郎?莫非是萧十一郎回来了?

萧十一郎若是真的来了,她决定再也不顾一切,投入他怀抱中,永不分离,就算要她抛弃一切,要她逃到天涯海角,她也愿意。

她回过头。

她的心沉了下来。

树林间的光线很暗,黯淡的月色从林隙照下来,照着一个人的脸,一张英俊、秀气、温柔的脸。

来的人是连城璧。

他也憔悴多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同样温柔,同样亲切。

他默默注视沈璧君,多少情意,尽在无言中。沈璧君的喉头已塞住,心也塞住了。

良久良久,连城璧终于道:“家里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他语声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已将所有的一切事情全都忘记,又仿佛这些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但沈璧君又怎能忘得了呢?每一件,每一段快乐和痛苦,都已到入她的骨髓,刻在她心上。 她至死也忘不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沈璧君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心也回到远方。

她记得在很久以前,在同样一个秋天的黄昏,他们漫步到一个枯林里,望着自枯枝间漏下的斜阳,感叹着生命的短促,直到夜色已笼罩了大地,她还是没有想到已是该回去的时候。

那时连城璧就会对她说:“家里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同样的一句话,几乎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完全一模一样。

那天,她立刻就跟着他回去了。

可是现在,所有的事都已改变了,她的人也变了,已逝去的时光,是永远没有人能挽回的。

沈璧君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连城璧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柔声道:“回家,自然是回家。”

沈璧君凄然道:“家?我还有家?”

连城璧道:“你一直都有家的。”

沈璧君道:“但现在却已不同了。”

连城璧道:“没有不同,因为事情本就已过去,只要你回去,所有的事都不会改变。”

沈璧君沉默了很久,嘴角露出了一丝凄凉的微笑,缓缓道:“我现在才明白了。”

连城璧道:“你明白了什么?”

沈璧君淡谈道:“你要的并不是我,只不过是要我回去。”

连城璧道:“你怎么能说……”

沈璧君打断了他的话,道:“因为连家的声名是至高无上的,绝不能被任何事沾污,连家的媳妇绝不能做出败坏门风的事。” 连城璧不说话了。

沈璧君缓缓道:“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只要我回去,什么事都可以原谅,可是…”

她声音忽然激动起来,接着道:“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也是人,并不是你们连家的摆设。”

连城璧神情也很黯,叹道:“难道你……你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事?”

沈璧君的头垂下,泪也又已流下,黯然道:“你没有做错,做错了的是我,我对不起你。”

连城璧柔声道:“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那些事我根本已忘了。”

沈璧君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可以忘,我却不能忘。”

连城璧道:“为什么?”

沈璧君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字道:“因为我的心已经变了!”

连城璧出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连站都站不稳。

沈璧君咬着嘴唇,缓缓接着道:“我知道说真话有时会伤人,仅无论如何,总比说谎好。”

连城璧的手握得很紧,道:“你……你……你真的爱他?”

沈璧君的嘴唇己被咬出了血,慢慢地点了点头。

连城璧突然用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厉声道:“你说,我有哪点不如他?”

他的声音也已嘶哑,连身子都己因激动而颤抖。。

他一向认为自己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唯有“镇静”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毕竟也是个人,活人,他的血毕竟也是热的。

沈璧君的肩头似已被捏碎,却勉强忍耐着,不让泪再流下。 她咬着牙道:“他也许不如你,什么地方都不如你,可是他能为我牺姓一切,甚至不惜为我去死,你……你能么?”

连城璧怔住了,手慢慢地松开,身子慢慢地往后退。

连壁君的目光也在回避着他,道:“你以前也说过,一个女人的心若变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若有人想去挽回,所受的痛苦必定更大。”

连城璧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空空洞洞,茫然凝视着她,喃喃道:“好,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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