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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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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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屋内只剩我一人。窗外春雨细密柔绵,如丝如雾,扰得心境如天气般阴冷杂乱。孩子出世会否成为十三“眼中钉”?残忍地剥夺骨肉血亲生存的权利,为未来扫清障碍?选择当一个自私的女人?亦或是伟大的母亲?
  我很想将此道选择题交给十三,便能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如此,我自私有理,伟大无罪。然而,他何尝不为难?是了,这是我的过往,我必须负责。 
  门响帘动,十三与幸汇相偕而入。我勉强笑笑,幸汇笑问:“没缓过劲儿来?意外之喜吧?”
  我一愣,幸汇微挑眉尖:“为着爷的病迁延不愈,皇阿玛前几日将太医们叫去训斥了一番。太医嘱咐你是知道的,你们燕尔新婚,一时情热也是难免。爷只怕你受皇阿玛指摘,与我商量后,欲将此事瞒下。只说是我的孩子,在你来之前就有了,我只侨装怀胎十月即可。只是得委屈你显怀后,便只能呆在房内,直至生产。”
  我朝十三看去,他点点头,眸意深沉:“为了我们的孩子,辛苦你了!”幸汇递给我一整张密密麻麻写满孕期注意事项的白纸:“方才我口述,爷亲笔记下的。他可是紧张得很,说你一贯粗心,非得让你倒背如流才放得下心!你俩谈谈罢!我先去安排晚膳。”她施施离去。
  我怔在原地,思绪如麻。十三令道:“过来!”我依言上前,他手腕忽一使力将我扯入怀中,“心不在焉想什么?担心孩子?”我默默点头。
  他与我离得很近,彼此眼观鼻,不知是否能够观心。十三眸中闪着坚定的神彩:“孩子是你的。而你呢?自歃血缔盟那日起,便是我的。他是我们的孩子,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让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么?”
  眼泪不期然滑落,我哽咽:“你你竟没有半点为难么?”
  十三有一瞬间的犹豫,“有。但我以为你并非随意女子。所以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听你与他的过往。你们何时开始,是何缘故,我毫无头绪。”
  十三眉目间是壮士断腕般的义无反顾。他要与我共同面对不堪回首,甚至是不能回首的过往么?将隐匿心上鲜血淋漓伤口上那一层新生未愈的皮揭开,细细撒上药。是良药利于病?还是药不对症?
  十三都能壮士断腕,我何妨刮骨疗毒呢?
  从四十五年开始的字画慰怀,假传圣旨;鹿蹄救人;崖洞相知;“央”断情伤。我一路娓娓道来,竟是从未如此的平静。
  十三专注聆听,渐现悲戚之容:“你那一句“三千溺水,哪一瓢知我冷暖?”我如今方明白。采薇,我该当拒婚才是。”
  我难掩无奈,“若不告诉你,你此刻是否依旧心结难解?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些。你四哥,永远不会告诉你其中原委,他怕伤你,他从未想过刮骨疗毒。而今日的你肯听得进我一言,是否与我们身份的改变有关?搁在从前,你必是以为我矫词伪饰。”
  他下巴抵在我发上,吐出的气息微微颤抖着不安情绪,“采薇,你信不信我?若当年我知情,绝不会他娶,不会任人摆布。他为你做的一切,我也能。你信不信?”
  我没有迟疑:“我信。当年我们的错过,彼此都有过错。我虽是为全你父子亲情,然而我心中的确是不相信你能为我抗旨拒婚。结果是取舍之间,舍弃了机会。至少我该让你试一试,如此,我即便是死也不冤了。直至皇上告诉我”
  十三厉声打断我:“不许提他!”
  我微愕间,十三恨声道:“有一些事无法原谅,即便是你也无法改变。他当年的武断,误了多少人的一生,他可知道么?他可有后悔补救么?他欲将我囚禁一生,他狠心至斯,我如何能原谅?”
  此时确非劝慰良机,我只得道:“好,依你。”
  十三沉吟片刻,忽而问道:“采薇,若有机会令你离开此处,你愿意么?”
  我心中不由倏地一跳,何其巨大的诱惑!然而十三眼底那抹欲加以掩饰,却更显柔软的祈盼;离开后隐名埋姓,真正不见天日的生活;可想而知对所有人再次的伤害;来自于皇帝的危险;全是我不能逃避的顾忌。
  我缓缓道:“若有一日离开,是我们一起,一家子人。今日告诉你这些个,心中原本很有几分顾虑,然而,我想到你曾经待我的宽容,我相信你会继续宽容。我也盼你莫要心中负疚,若说世事如棋,这一盘棋局是你我共同完成的,若说有错,我们都有。我们有盟约,不是么?我想,你会给我们一个幸福的将来。”
  十三双臂收紧拥抱的力道,将我揉进他怀中:“采薇,我定会好好待你。”我回答他,回答自己:“我知道你的心。我也会善待你,善待自己。”
  有几颗眼泪仓皇坠落在我肩上,肆意而羞怯。刹那间我亦是泪流满面。心间却是尘埃落定般的安宁清澈。一个原本视为肉中刺的阻隔,让我有勇气去说,让他肯倾听,成就彼此释怀契机。眼泪是对风雨中烙刻下种种伤痛的悔痛,又何尝不是对现时安稳的喜悦呢?
  促膝长谈后,十三跃跃欲试,亲自照料我的寝食衣居。他根本就是一添乱的主儿,自个儿病病怏怏,偏自以为是。我闭目养神时,他时而来一句:“要不要用些点心?要不要喝口水?”好家伙,折腾得我睡意全无。我恶心欲呕,烦燥不安时,他忧心忡忡:“赶紧的,眯个盹儿!”我除去冲他翻白眼,再无话可说。
  最终还是幸汇将他劝回了书房,柳绿被指派来服侍我。我生命中初次出现一种奇异的期待,身为人母,曾经多么遥不可及!隐情只有我与十三知道,众人只道我与十三情难自禁,而胡太医值得信赖。然而,心中隐忧仍是挥散不去,孩子的性别与相貌我惟有不断祝祷:若有神灵,保佑她是个女孩,相貌只随母亲就好。我可以舍去一切,只佑她平安。
  在这个年代,男性意味着权力与责任,一生沉重,我宁愿她只是平凡女子。
  在每日必饮安胎散与妊娠反应双重作用下,我卧床休息足有一整月。只觉自己如一根绍兴霉干菜,卷曲枯萎,霉字当头。正自恹恹靠在床头犯迷糊,阿猫笑着进屋:“主子,今儿日头好,且刮着些东风,爷前几日亲手扎了一只纸鸢,这会儿请您去院子里放呢!”
  一面便躬身伸手让我扶着,一路我就只顾叹息:“哪里就有这么娇弱?还要人扶?总算肯让我舒动筋骨了,我就快”语哽在喉中。
  院中二人,青松白杨,齐齐向我看来。重逢是必然,然而当它始料不及为之过早出现在我面前,唯一的念头只得一个逃字。
  来不及。“薇薇,怎不好生歇着?”十三一脸预谋的宠溺。
  胤禛微微含笑,这样的表情最适合隐瞒。然而眼底却有着深深的阴影,如一股冰冷黑蓝海水缓缓流动,凝注于我。“薇薇!”十三走向我。胤禛眸中一道暗涌骇浪惊涛,一闪而过。
  我无助而失措,任十三将我牵至他面前,如木偶般垂首僵立。“四哥,您还不知道吧,薇薇已有两个月身孕!幸得胡凡明肯帮忙在皇阿玛面前遮掩过去,若不然,薇薇少不得又要挨一顿训斥!”两个月!我猛然抬头看向十三,他无半点心虚辞色,镇定自若的喜悦任谁也辨不清真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息。片刻停滞后,“如此,哥哥给你二位道喜了!”相同无异的镇定。
  十三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手心不分彼此微冷的汗沁出一片模糊。“还不向四哥见礼?在屋内憋屈久了规矩都忘了么?”
  我咬紧牙关,微福一福身,冷若秋霜的声音制止了我:“罢了,有身子的人,咱们不拘这个礼儿!”
  十三轻声笑语:“杵这儿半天,闲话家常,倒忘了请四哥进屋坐坐。薇薇,你领四哥去书房,我去幸汇屋里取那老君眉来,四哥不爱喝龙井。”十三凑在我耳边柔声,细语:“走路留着点神,仔细磕绊到石子儿,伤了咱们的孩子!”
  十三声音极低,却足以令第三者如雷贯耳。我能明显觉察到对面的他气息一滞,犹如我骤然停顿的心跳。我祈求地看向十三,别留下我独自面对,我无法面对。十三放开我,唇边泛着笑意,眸中却是警告的冷与坚定的热,意味深长,缓步离去。
  这是一场突袭而至的预谋。措不及防的三人,是完美无缺亦或蹩脚有余?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胸中烦闷欲呕之感一阵阵袭来,身子微晃,眼前有些昏眩。一只冰凉的手轻捏缓揉着我的耳珠,蛊惑温柔的语意,不曾听过的,“何以致区区?”我下意识答:“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你熟谙此诗,极好!可知我另有一句?何以永不离?颈中佩润珠。”他手腕轻扬,一种清凉凝脂般圆润感萦绕在颈间,一挂珍珠项链张扬着清透而不失圆润的色泽垂在胸前,他纤长的手指逐颗拨弄着每一颗珍珠,“是佩着朝珠上朝当差挣了银子买下的,备下有些年头了,光华异彩已不如从前。是送迟了么?半年也等不及?咯血也在所不惜?放肆渴求至斯么?嗯?看着我!”
  他手势强硬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墨色如冻结一般寒冷绝望。心如撕裂般疼痛,我微张着嘴想要回应,喉头却干涩得可怕:“是,是我们”
  他拒人千里的疏冷:“是何人无义?何人无情?
  懵了,傻了,“戏子无义”喉咙里直冒酸水,抚着胸口弯腰一阵激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酸、涩、苦,尽数压在胸中,痞闷难当。
  天旋地转晕眩中,我下意识抓向身侧挺如松柏的坚实,从前坚定守护的力量此刻坚决彻退,我握住的只有微凉空气。满心绝望间坠向地面,忽觉颈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力道阻止我亲吻大地。来不及喜悦,他腕劲遽然一沉,颈处肌肤火辣辣一片疼痛,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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