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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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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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雪一愣,扭过头,发现他面色不豫,仿佛在生着什么气:“我去厨房了。”

    岑倚风微微蹙眉,过雪已从膳盒内取出一盘雪花豆腐,一碗枸杞梗米粥,以及一碟腌咸菜。

    她神情微赧,细睫轻如雪花般,半垂半掩下来:“我想着哥哥近来总是喝那些参汤燕窝的喝腻了,就做了点清淡的食物。”

    岑倚风仿佛受了惊,目光飞快往桌上瞄去,声音却是喃喃的,飘忽而低渺:“你做的”

    过雪端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他喝粥,他倒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或是说些挑剔的话,他喝得慢条斯理,几乎每一口都咽得极慢,就像品着山珍海味,过雪几乎以为他跟好几天没吃饭似的,不止把粥喝光,连那盘雪花豆腐也吃得一干二净,只是剩了点腌咸菜,比起以前只动了四五口,今天真可以说是胃口大开了。

    过雪替他把被子盖好,刚一转身,就被他拉住手:“你又要去哪儿?”

    过雪吐出两个字:“收拾”

    岑倚风沉着脸道:“这种事,让下人们做就是了。”

    过雪只觉得他的脾气阴晴不定,一时站在原地。

    岑倚风拽着她的手,此刻竟有点握也不是,放也不是,想了想:“你唱歌给我听。”

    过雪一脸呆懵地眨着眼睛

    他的语气不容反抗:“快点。”

    过雪只好坐下来,唱起那首家乡歌谣,她的嗓音清甜,总是蕴着柔柔的腔调,似春风夹着蜜蕊花露,拂面而来,令人恍惚一梦,又恍惚一醒。岑倚风不说话,只静静地听她唱歌,明灿的阳光洒照上窗纸,好像敷了一层薄色的雪光,微微泛亮,过雪唱了一遍一遍,不久后停下来,岑倚风却不肯放过她,又让她讲故事,过雪觉得他一生病,孩子气就特别严重,拗不过他,便把自己打小听过的妖魔鬼怪故事统统从脑子里搜罗了出来,幼时觉得害怕的地方,现在想想却有几分可笑,偏偏岑倚风还听得津津有味,听着、听着,他眉宇间也渐渐浮现倦意,可过雪刚一安静,他又猛地睁开眼睛,抓着她的手。

    “怎么了?”过雪以为他是口渴或者有事。

    岑倚风吞吐:“你绣东西。”

    过雪一怔,问:“绣什么?”

    岑倚风道:“随便。”

    过雪取来针黹,一时间也想不出绣什么好,便要来岑倚风的手帕,在四个帕角上绣起梅花,这一绣,就是一下午的光景,绣得眼睛都累了,她静静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待醒来,人已经被脱掉鞋子,身上盖着衾被,偎在他的胸怀里。

    岑倚风现在喝药再不用人哄着,只要侍从端来药,会很听话地喝掉,他说喝粥,过雪就给他熬粥,他说想听她唱歌,过雪就给他唱歌,他说什么,过雪就努力为他做什么,两人从早到晚,几乎形影不离,日子太平静了,却不是一直以为孤独的平静,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幽宁,过雪绣着手里花样,偶尔岑倚风问出句,她就答出句,很随意的,闲闲地聊着天,有时候她绣得入了神,兀自想着一些事,针线下小小的红梅,在眼前幻化成密密麻麻的无数朵,她想到降雪阁的梅花,想到他们在降雪阁的日子,想到寒雪琼玉,十里飘香,想到今年的冬月,他还会不会再带自己去

    过雪嘴角弯出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淡淡的笑,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岑倚风在床上没有睡着,看着她的若有所思,看着她不自主的微笑,却觉如针扎一样刺痛。

    他的病反反复复,才有退烧的迹象,深夜却又开始发热,如此一来竟是拖了十余日,总不见起色,请大夫重新诊断,依旧说要按时服药。过雪匪夷所思,岑倚风一直有按时服药的,一次都没落下,为何病情总不见好?

    开春后,天气渐渐暖和,庭园内的海棠开了,红红艳艳,仿似朱绘绣本里的妖娆美人,随风招展,翩跹摇曳,过雪觉得喜兴,折了两三枝,插在岑倚风外室的孔雀蓝釉缠枝莲花纹玉瓶里,午后阳光正暖,岑倚风膳后一直没醒,过雪不敢回自己的房间,知道他一醒准得又唤自己,便取了南窗炕上的针黹准备绣花,她左侧的紫檀炕几上设了一盆五针松盆景,过雪斜眸一瞧,发现盆景里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心生怪异,用指尖捻来,凑在鼻尖嗅了嗅,才发现是药渣。

    晚上用过膳,岑倚风吃的不多,又说想喝粥,自打他乖乖吃药后,都是由侍从伺候的,因为这个时候过雪通常去了厨房或是被他突发奇想安排做别的事,过雪这会儿听他一说,果然离开往厨房去了。

    岑倚风对端药的侍从说:“搁这儿吧。”

    对方退下后,岑倚风在床上咳了几声,便起身端着药碗,径自走到外室的南窗下,把药倒入炕几上的盆景里,他一转身,竟看到过雪不知何时又进来了,恍疑擎在空中的一株白兰花,婷婷而立,目光瞬也不瞬,把他方才的举动尽收眼底。

    岑倚风暗自一惊。

    过雪问:“哥哥为何要把药偷偷倒掉?”

    岑倚风不作答。

    过雪白瓷般的玉颊上涌现两朵嫣红,似是气急:“哥哥已经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孩子了,就因为怕药苦,想着法子瞒天过海,一日日拖着病情,说到底,折磨的还不是自个儿的身子?”

    岑倚风敛眉垂目,只有他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并非是怕药苦,他是他是怕这样的日子过得太快,他怕自己怎么伸手都挽留不住,就像明明知道是场梦,他却沉浸在美好的假象里,不可自拔,他舍不得醒来,所以永远也不要醒来。

    过雪忽然转身,岑倚风见状问:“你干什么去?”

    过雪停身想了想,说道:“既然哥哥对旁人的关心视若无睹,那我自然没有必要再管了。”

    “关心”岑倚风笑了下,显得无力,“你说你关心我?”

    她刺绣的时候发呆,若有所思,甚至还露出傻傻的微笑,他知道,她又是想起6庭珩了,她只有想起6庭珩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心里想着6庭珩,嘴上却堂而皇之地说关心他,她总是一遍遍,对他说出虚情假意的话。

    他只觉胸口油火烹溅,说不出的愤怒,笑声里不禁透着冷诮:“如果不是江轲自作主张地把你叫来,你会来?你肯主动看我一眼?”他胸膛起伏厉害,仿佛笑得喘不上气,“如果是6庭珩病了,你只怕是巴不得上赶着去见他吧?”

    过雪背姿相对,全身发僵,良久,她转头瞧了他一眼,岑倚风看到她眼眶通红,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眶里簌簌滚落,刹时,锥心刺骨的痛楚,如同洪水覆天般袭涌而至,她奔向房门,他立即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腕,近乎将她半扯进怀里。

    “放开。”她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愿看他,泪珠好似大颗大颗的珍珠,溅在地面上嗒嗒作响。

    岑倚风悔恨交加:“阿雪,阿雪,对不我”

    “我要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了。”过雪挣脱开满脸惨白的他,用手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我现在就走,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哥哥自己多保重”

    她头也不回,迅速推门跑掉。

44风雨欲归来1

过雪一边抹着泪一边把包袱收拾好;其实她也没什么可带的,不过几件贴身衣物,手下动作飞快,视线却早已模糊成一片,豆大的泪珠不间断地往下淌,溅落在包袱上,绽开一朵朵清晰的水印小花。

    她收拾完坐在床边;吸着鼻子;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就像被**辣的番椒熏过,心里头仿佛委屈又仿佛生气,说不出道不明什么滋味,就是觉得难受。

    她双手捂脸;又开始哭,像是小时候,被旧巷的孩子们欺负她没有父亲,她一个人偷偷躲到家里的墙角抹泪,因为怕被娘听到,只能把自己蜷成一个小球,脸埋进膝盖,一阵一阵地哆嗦,无声而压抑地啜泣。

    过去一段时间,过雪才恢复冷静,擦干脸,拎起包袱起身,她打开门,眼前被高大的阴影遮住,岑倚风正静静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吹着夜风。

    过雪也不理他,擦身而过,他从后揪住她的袖角,似乎不敢去拉她的手,所以只抓着那一小片袖角。

    过雪停顿下,然后扭过身来,去掰他的手指,许是连日来的卧病在榻,他的手显得很瘦,五指如削,肤色像摄取了清冷的月华,苍白到近乎透明,更透着一种无力挣扎的脆弱,是以过雪十分轻易地便掰开了他的手,调头离去。

    她踏下回廊石阶,一条人影形若黑魅般挡在面前。

    过雪面无表情:“你又有什么事?”

    江轲唤道:“二小姐。”

    过雪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今天一定要走,你别拦我。”

    江轲道:“二小姐,少主的病还未痊愈。”

    过雪满面涨红,似被激怒:“他的病有没有好,你们可以找大夫,可以找别人伺候,为何偏偏要我留下来?我到底算什么,被你们当成什么?总是这样被呼来唤去,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愿见着我,你又何必非让我留来?为什么我是欠他的可是难道你们折磨的我还不够,非要让我一次次自取其辱”

    “二小姐。”江轲吃了一惊,最后叹口气,“是二小姐误会了。”

    “我没误会。”过雪十分坚定,“你现在就命人准备马车送我回府,否则我便自己走回去。”

    江轲既没答,也没动,目光专注地凝着她,好似一柄横插山脉的万年古剑,沉华暗摄:“其实二小姐应该想想,如果少主真的不愿见您,为何生病期间,还肯让二小姐日夜伴随身边,为何当初一听说二小姐出事,会心急如焚地满街寻找,为何二小姐失踪两天,少主他连眼皮都不曾合过少主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如果二小姐肯用心想一想,自然就能懂少主的心。”

    过雪脸色倏地发白,像某种可怕的隐秘被人挖了出来,揭示眼前,让她全身战栗,四肢冰凉,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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