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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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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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个十岁的小丫头,再过几年就要嫁人,如果烫伤治不好,脸上的疤消不掉就找不到好婆家!”河东怪叟对徒弟说,“他们一家是好人,所以你师父我决定帮助他们。”
薛毅恍然大悟:“就是说师父您要找冰片配药给人家小丫头治烫伤,好让她能找个好婆家。”
河东怪叟很神气地点点头。
薛毅站直了身子,走过去,搀住老爷子:“师父,徒弟明白了,这就陪您去找药,我就不信这么大个京城,除了这家咱就找不到别家卖冰片的。与其在这里耗时间,不如让徒弟陪您多跑几处,定然找得到。”
师父满脸皱纹笑成花:“这才是我的好徒弟。”
不知不觉,河东怪叟已经被薛毅拖着走了好几步。
掌柜的和伙计们暗暗舒一口气。
“不对!差点被你糊弄过去!”师父突然回过神来,收住脚,“那柜子里有什么东西?你小子挡在那里是怕师父我看见吗?”
薛毅不放手:“师父,既然您看出来了,要不要给徒弟一个面子?”
河东怪叟拿痒痒挠敲敲自己的脑袋,歪着脑袋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说:“你小子好容易向师父开一次口,又是好久没见了,师父不给你这个面子好象说不过去?”
薛毅放下心来,搀着师父向外走。
突然,河东怪叟抽出被薛毅搀着的胳膊,飞身回扑向大柜子,手向柜门伸去,怪笑道:“死小子!师父就是忍不住要看啊!”
砰的一声,柜门大开!
河东怪叟定睁一看,只看见一道布帘罩在柜里的东西上,沿着拉布帘的手向旁边看,看见薛毅皱眉的脸。
“师父,我可真要生气了!”薛毅怒道。
幸亏自己算准了师父会有这一招,一把扯下布帘追上去,堪堪赶到。
河东怪叟十分不甘心地看看布帘子裹的东西,看看似乎真要生气的乖徒弟,十分没趣地哼了一声,一把揪住薛毅前襟,喝道:“死小子,你让师父很不开心!还不快跟我去干活!”
也不管四周围慌张成一片的人,把薛毅直拖出后堂,拖过店堂,拖到店门外。
薛毅很狼狈地抓住师父的手,告饶道:“师父,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拖拖拉拉的好。”
河东怪叟愤愤放手。
忽然背后药铺中追出来掌柜的,手中拿着一个小木匣,叫道:“二位大侠留步,这里有冰片相送!”
师徒俩一楞,掌柜的已将小木匣送到河东怪叟手中,施礼道:“实不相瞒,那位取了货的客人刚才也在店中,听说二位大侠的义举十分钦佩,特地拣了这上好的冰片送给二位,并说若有其他需要也只管在本店中拿取,她为二位结帐。”
河东怪叟眼珠子转了两转,问薛毅:“是不是你刚才不让我看的东西?”
薛毅一脸茫然:“不知道。”
河东怪叟哈哈大笑,大巴掌拍得薛毅肩膀很疼。
“死小子!不管是还不是,现在师父心情很好,就饶了你刚才的不敬,还不快随我去干好事!”也不等薛毅反应,一把拎住徒弟的后衣领,拖上街对面的墙头,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别人家的房梁抄近路往卖油条的老钱家赶去。
恒生药铺的掌柜目送这一老一小消失在对面的墙头,大舒口气,向那边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送瘟神!”
师父是个瘟神么?薛毅不敢肯定,可以肯定的是他老人家更象匹没缰的马,恒生药铺事件的第二天,当衙役老黄和地保两个拎着一包街坊有名的“口水牛肉”以及一坛好酒,十分友好地到留侯府的客房求见寄住的薛少侠时,薛毅忽然意识到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被京城的许多人看成为师父套上笼头的唯一希望。在街头的传言中,头一天恒生药铺事件的完美收场与河东怪叟的徒弟及时出现有关,据说怪老头本来是要在打跑刘霸王后砸铺子的,结果他的徒弟冒出来几句话把他哄走了,恒生药铺破天荒地成为两个月来被河东老头盯上却未损一毛的唯一地方。老黄半信半疑去问药铺掌柜,余掌柜点头如啄米,笑眯眯赞不绝口,说那年轻人着实不错,会哄怪老头儿,性格又好,说起来那老头儿虽然暴燥,倒是听徒弟的哄劝,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什么?听说怪老头打到后堂去了……这个事嘛也不是没有,不过只是推开了后门而己,幸好当徒弟的在那里把老头儿堵住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衙役老黄在衙里和弟兄们商量到很晚,一大早就由地保陪着带着土产上留侯府来了,他非常讨好地对薛少侠说:“少侠昨儿把恒生药铺的事摆平得十分漂亮,让咱们弟兄十分佩服,若少侠不嫌弃,这以后还望多教咱们几招。”薛毅虽觉得老黄的言行有些突兀,可人家一张笑脸递上来,出于礼貌也不能一张冷脸递回去啊,于是很客气地说:“哪里哪里,昨天在下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哪敢妄谈指教?”地保在旁边帮腔:“薛少侠您就别客气了,河东怪叟昨儿能放大家一马,全仗少侠的面子呢!老黄的意思呢,就是谢您这个面子啊!”薛毅心里一动,有点明白了,内疚地笑道:“若是指师父的事……那本是我做徒弟的本份。”老黄眼珠子转两转,试探着问:“就是说,以后若是河东他老人家又激动起来的话……”“若我在,自然会劝他。”老黄好生感动,连连拱手:“果然是少侠风范!若不嫌弃,从今儿起,咱们六扇门的弟兄们与少侠就是朋友了!”薛毅颇感意外,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希望和公门人作朋友,所以公门人通常很傲气,老黄这样主动示好,从一般人的眼中看来,是卖了个极大的面子给他。为啥?薛毅不明白。不明白还是要继续面子上的客气,薛少侠抱拳回礼:“承蒙看得起!”“既然是朋友了,有些话咱就直说了啊?”“请讲。”“河东老人家三天前把咱们的一个弟兄撵得扭了脚脖子,这位弟兄本来还要去捉一个贼的,现在捉不成啦!可不可以请薛少侠帮个小忙解决这个问题啊?”“呃?……好吧。”
那个时候,薛毅少侠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此后他漫长的公门兼差生活的开始。薛毅虽说看上去有时会很迷糊,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多少是栽在心不在焉上,其实只要他稍微想一想,不会看不出老黄递过来的朋友馅饼不好咬,不过那时候他心里记挂着别的事情,也就稍稍放松了些警惕。
薛毅那时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师父居然把他从身边赶开,不许他跟随。
按以前的惯例,找到师父以后薛毅就会和师父住在一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师父也很乐意在过一阵子自给自足的生活后有人来伺候,顺便把这段时间里新琢磨出来的本事不管好坏一股脑儿塞给徒弟以过过当师父的瘾。可是这次,给老钱的小丫头治完脸后,师父就迫不及待地要踢走薛毅,他吹着胡子瞪着眼睛骂道:“死小子,这次师父不要你伺候,你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别以为师父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监视我对不对?哪能次次都由你玩儿!这回咱俩换边,你自个儿找地方住去,换师父来监视你玩儿!”薛毅急了:“这怎么叫玩儿呢?”师父的倔脾气上来,脱下鞋子作势就要拿鞋底敲薛毅:“你走不走?”薛毅只好离开。
师父的行为很反常,不管是这两个月闹得有点过火也好,还是言语间吞吞吐吐未说出来的一些话也好,反正,他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话说回来,二十多年坚决不肯进京的师父突然跑到京城来,还呆着似乎不想走,这本身就是一件透着古怪的事情。
谜底在哪里?不知道,慢慢找吧,反正留侯家的少爷摆出一付肥羊的姿势故意在眼前晃,那意思也是要自己在他家多呆两天。要让师父监视得开心就得让他老人家觉得有意思,监视侯爷府应该还算好玩,加之不用交食宿费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到了年底,薛毅渐渐习惯了穿街走巷抓贼的生活,老黄介绍的活儿虽说经常是借着替师父收拾善后的理由,倒常常是有赏金的,所以靠着时不时拿到的花红,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只是师父的脾气变得更加阴晴不定,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每到师父发火的时候,薛毅就耐着性子等他安静下来,师父虽然急起来会乱骂自己,不过事后又会对徒弟很好很好,就算拉不下面子说自己错了,可那几天会非常听话,哄他指东他不打西,平时倔着不会干的事也能说动他去做。薛毅想得开:老小老小,老了就得象小孩子一样哄着,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总得让他偶尔发泄一下。
虽然师父一直没说,几个月下来,薛毅已经隐隐知道师父的秘密。
他想那个秘密和传说中身份神秘的师叔有关。
八年……或者是十年前,在薛家过年的酒宴上,喝多了的师父告诉薛毅,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是个了不起的人。师父说,师祖很讲究大义,年轻时曾在江湖名声最响时突然失踪,江湖人以为他在闭关练功,其实他是因为偶尔到访边境看到局势不稳毅然隐名从军,以普通军卒的身份干到将官,在边关驻守了整整十年。后来局势稳了,朝廷论功行赏,他却挂冠离去,恢复旧名重回江湖游荡。本来,师祖回到江湖的那一天,他与朝廷的关系就算一刀两断了,可是那段生涯让他知道很多官场的人,知道谁是真正的忠将,所以当他听说某位武将被卷入叛逆阴谋斩首抄家后,从心里认定这是桩冤案。师祖偷偷赶到京里时,那一家已经家破人亡,他找到流落在破屋的寡母孤女以江湖人的方式加以照顾——他收了孤女为徒,教她逆境求生,教她忍辱负重,教她不失武将之后的骨气。这个将门之女,就是薛毅从来不知道名字的师叔,因为抄斩的风声还未过去,既是谋逆之后,偷习武和公开照顾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有可能为残存下来的亲人们带来危险,所以这个女徒是偷偷收的。很多年后,当沉冤昭雪,事情可以公开时,师祖却又严令师叔发誓永不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不希望和官场扯上任何联系。师叔与师祖的关系,就在这重重掩饰下无人得知,直到那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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