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情深误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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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许情深误浮华?-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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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之前,任司徒迟疑了足足有半分钟,万一敲开这扇屋门之后,面对的又是一张陌生脸孔——她又敲错了门——这该怎么办?

    又或者,她这次没有找错家门,但门开后,迎接她的是母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又该怎么办?

    任司徒还在犹豫不决时,楼下传来了轻慢的脚步声,那道脚步声离任司徒所在的楼层越来越近,任司徒回头,顺着楼梯间的缝隙向下看,看见了脚步声的主人那花白的发顶,呼吸隐隐的就哽住了。

    最终,脚步声停在了任司徒所在的楼层。任司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

    任司徒喉头有些发紧,静默了几秒才成功叫出口:“妈”

    “你来干什么?”

    光这五个字,已经揶得任司徒哑口无言了。

    司徒芳玉绕过任司徒,径直走到屋门外,取钥匙开门。任司徒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心里苦笑,这是要直接进屋、关门、拒她门外的意思?

    任司徒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趁母亲真的关门前长话短说了:“妈。我要结婚了。”

    司徒芳玉拿钥匙的手僵住了,身体也定住了。又是长久的静默,司徒芳玉回过头来,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地对任司徒说:“进来坐会儿。”

    任司徒终于意识到自己贸然来这儿根本就是个错误,有哪个女儿结婚邀请母亲参加,还得客套地送来一封请帖的?母女间的关系能改善的话,早就改善了,根本就不会拖到今天

    任司徒手指有些僵硬,但还是很快就从包里拿出了请帖:“婚礼定在下周五,您有空就去吧,如果没空,那就算了。”

    任司徒把请帖递了过去。

    司徒芳玉接过,依旧没吭声。任司徒倒是松了口气,起码自己送来的请帖没有被退回。她看了眼母亲手里那张香槟色镶金色的请帖,没有勇气稍稍抬起视线看母亲此时此刻的表情,便已收回了目光,调头走了。

    直到任司徒已经下了两级台阶,司徒芳玉才终于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司徒顿住脚步。

    这该怎么回答?时钟是个怎么样的人好人?浪漫体贴、偶尔强势的人?心思深沉、让人很难读懂的人?

    任司徒回头,朝母亲灿然一笑:“如果我还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能爱我一辈子的男人,那肯定就是他了。”

    这话母亲肯定是不信的,因为任司徒看见了母亲嘴角勾起的那抹带点嘲讽的笑。这般情不自禁展露出的表情仿佛在对任司徒说:有什么爱能持续一辈子?简直痴心妄想

    或许在母亲出嫁的那一刻,又或许在她出生后、父母用自己的姓氏组成“任司徒”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母亲也曾相信过,有些爱能持续一辈子。

    只不过最终妄想败给了现实

    任司徒也不指望能得到母亲的祝福,不等司徒芳玉嘴角那抹笑容隐去,任司徒已率先迈开步子下楼去了。

    只是任司徒不知道,她走后,司徒芳玉就这样一直站在敞开的屋门前,紧紧攥着手里的请帖,终于,司徒芳玉拆开了请帖套子上的缎带,将请帖抽出,看着顶头那一句手写的“母,亲启”,司徒芳玉欣慰地笑了笑,可笑着笑着就流眼泪了。之前笑得无声无息,如今自然也哭得无声无息。

    就这样静静地待了足足一刻钟,司徒芳玉小心翼翼地抹掉滴落在请贴上的眼泪,收起请帖,转身进了门。

    司徒芳玉洗了把脸,开始收拾刚从外头买回来的菜。当年她一直忙着工作,不会做饭,也根本没心思去学做饭,女儿长到十几岁,吃她亲手做的饭菜的次数,一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反倒是现在,司徒芳玉不仅能把每一种菜叶都择得漂漂亮亮,掌勺的功夫甚至都能满足聋哑学校里学生们的胃口,她今天就在曾经就职的聋哑学校里待了一整天,曾经她的学生会用手语叫她校长,如今,孩子们都改称她“奶奶”了,让人不得不感叹时过境迁,只是再怎么时过境迁,她对孩子们所付出的,依旧比对自己女儿所付出的要多得多;任司徒也依旧没有机会吃到她做的菜

    坐在客厅里,择菜择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司徒芳玉一惊。愣了愣之后便慌忙地站了起来,擦干了手,快步走去开门。

    来访的客人历来少得可怜,又正值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时间,司徒芳玉想不到除了去而复返的任司徒,还有谁会在此时此刻来她这儿敲门。

    只是司徒芳玉从来都没有脸面、没有勇气、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曾被自己伤成那样的一个孩子——哪怕那是她的女儿。

    司徒芳玉拉开门时,看见门外的陌生脸孔,到底是松了口气的心情居多,还是失落居多?司徒芳玉还没来得及分辨,她面前的这个陌生而年轻的男人已经先行开口了:“请问是司徒伯母么?”

    司徒芳玉狐疑地皱起了眉,忍不住多打量了这年轻男人几眼,谨慎地握着门把不放,点了点头。

    对方见她点头,随即说道:“那我没找错。您好,我是徒徒的丈夫,我叫时钟。”

    “”

    时钟瞟了眼屋内:“她在屋里么?”

    司徒芳玉审视一般地打量时钟。自己的女婿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给自己的第一眼印象也不好,年轻有为、长相英俊的男人永远不可能和“老实本分”画上等号,就算这样的男人本性是好的,可他们所要经受的诱惑也比一般男人大得多,就像当年的任宪平

    司徒芳玉收起了思虑,免得一想到某个名字就会忍不住恨得牙痒痒。她把时钟请进了屋,一边问:“我女儿已经走了。怎么你们俩不仅不一起过来,她都离开我这儿了,你都还不知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感情好的小夫妻会这样子么?

    “我今天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了才赶过来的。就只顾着开车,就忘了给徒徒打个电话,问她还在不在您这儿。”

    司徒芳玉想了想,就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把时钟引到沙发上入座,开始了另一个话题:“你多大了?是哪儿的人?”

    “和徒徒同龄。我是她高中同学,也是本市人。”

    一听是“高中同学”,司徒芳玉原本紧迫盯人的样子稍稍舒缓了下。从同学发展起来的关系总归是靠谱的,从高中起就认识,起码可以算是对彼此知根知底了。

    司徒芳玉的语气也友善了不少:“我去给你倒杯水。”

    等司徒芳玉从厨房倒了杯茶水出来,时钟已经坐在沙发上,帮忙择菜了。

    见这年轻人处理好的菜叶比她处理的还要干净,司徒芳玉一挑眉:“看样子你是会做菜?”

    “我十几岁就会做菜了,谈不上多好吃,管饱就行。”

    “这么小就得做菜”司徒芳玉垂眸想了想,“是你父母工作太忙,没时间管你;还是因为你有弟弟妹妹要照顾?”

    “对,一来是因为我有个妹妹,二来我父母也确实没时间管我。”

    或许所有新女婿的第一次登门拜访,注定会成为对女婿的拷问大会,时钟也没能逃过,只见司徒芳玉琢磨了一下他的回答后,直接进一步问道:“你父母现在身体还好?”

    “我父亲身体很好,至于我母亲她的近况我不太清楚,我跟她很久没联系了。”

    “怎么会很久没联系?”

    “她改嫁到国外去了。”

    “那她也不出席你的婚礼了?”

    “应该是的。”

    司徒芳玉暂时不说话了,显然新女婿的家庭不健全这点令司徒芳玉很是犯憷。

    时钟心里头其实是很无可奈何的,他现在虽句句是实话,没有撒谎,但还是有所保留的,如果任司徒的母亲方才直接追问“你父母为什么会没时间管你?”又或者“就算改嫁到国外,你们也能联系上吧?你跟你母亲关系闹得这么僵,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时钟怕是真的要破功了。

    可司徒芳玉随后的问题,并没有令时钟轻松到哪儿去:“那你和你爸爸,还有妹妹关系好么?他们应该会出席你们的婚礼吧?”

    时钟心尖狠狠地紧了一下。

    “我爸会出席。”时钟觉得自己嘴角的笑容和择菜的手指都在持续的发僵,“我妹妹她已经过世了。”

    其实很多时候,时钟很感叹,任司徒是幸运的,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有一个盛嘉言陪着她,帮助她熬过了抑郁症,从这点上来说,时钟其实很感激盛嘉言;而其他不够幸运的人,就只能被抑郁症折磨得恨不能了断生命。

    时芬就是其一。

    厌食症、抑郁症,最终放血自杀。

    时芬葬礼前夕,母亲最后一次回国,那次她给了时钟几万块,还告诉他:“不够再跟妈妈说。”

    时钟当时把钱推了回去:“不用了,一次性买断吧。我要100万。”

    母亲一脸震惊,时钟却连眉都没抬:“100万,买断我们之间的血缘亲情,以后你不需要再记得我,我也一辈子不会去找你。两清。”

    他淡然地说出两清这个词时,母亲哭了,哭得那样美丽,时钟却没有看她,只是平静的站了起来,离开

    只是转身离开时,他终究也没忍住眼泪,但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泪水而改变,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他是那个哭泣的人,同时他又是那个无动于衷的看客

    

    司徒芳玉也不忍再问下去了,拿走了那一袋子菜,转而把水杯推到时钟面前:“别光顾着择菜了,喝点茶水吧。”

    时钟依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上一个话题算是彻底过去了么?时钟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钟还以为提及这些往事时,自己不会再像被人死死扼住喉咙那般的难受,却原来,是他高估了自己。

    “婚礼当天我让司机过来接您。”转移了话题,扼住他喉咙的那股无形的力量才终于远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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