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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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杏也-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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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兄愚钝,这却是为何?”京兆尹捻须,他为官如此低调也招祸?

“鸿胪寺案,你们审错喽!”侍郎连推带搡,劝京兆尹赶紧叫手下预备着领罪。

      第十七章

鸿胪寺这件事还能审错?

葵屋的夜子杀死多名官吏复仇,当堂画押,供认不讳。京兆尹欲向袁侍郎询问清楚,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袁侍郎跺脚直呼糟糕:“唉呦,圣旨这么快就到?!我得避一避。老伙计,千万别说我在这里”他急忙推开京兆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里躲了起来。

“喂,侍郎你别跑,到底哪里审错了?”京兆尹愈发闹不明白。

老太监带着两个小黄门在京兆府外跳下马。衙役一瞧,乐得合不拢嘴。宫里来人是好事啊!往常,府尹办妥了要案总能得到宫中嘉奖,他们这些当衙役的也跟着沾光,领双新乌靴。

“圣旨到——”老太监手中的拂尘朝着不远处喧闹的拔河队伍甩去。

整座京兆府顿时肃静庄重起来,乌压压跪倒一片。波斯小王子擦擦汗,站在旁边观望众人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鸿胪寺连丧五吏,朕心哀恸”老公公抑扬顿挫念上一遍。听到后面,京兆尹额头上不停地冒虚汗。

皇上说,爱卿啊,鸿胪寺这么重的案子怎能如此草率了事?尔等立刻跟大理寺和刑部侍郎汇合,三司联手再审审,务必将鸿胪寺玩忽职守、以权谋私、擅撤驿馆侍卫等案情审个水落石出。此案一定要严办!宁可鞭尸三百,决不姑息养奸。

薛法曹越听越不对劲,严查八年前的事?皇上怎么了?彼时兵乱,谁会管这些。

“府尹,接旨吧。”老太监合上手中的黄缎子卷轴,笑眯眯提醒京兆尹:“皇上的意思是,如果您办不好这趟差,就发配到岭南摘荔枝去。”扶起京兆尹,老太监提高声量唤道:“法曹上前!”

“臣在。”薛法曹恭敬作揖。

老太监上下打量他几眼,不住点头道:“呵,膀子阔了,比幼时更硬气些。那会儿你爹带你进宫赴宴,老奴曾寻了个拨浪鼓逗你玩耍。一眨眼,都快认不出来喽”

话锋一转,老太监不紧不慢地对薛法曹说:“安美人叫老奴捎话给你,她那殿里头缺太监,想把薛法曹拉进去填上这个缺。”

这话更让人琢磨不明白了。听在耳中,焦在心中,横竖不是好事情。薛法曹顾不上多想,扯下荷包塞进老太监手里,小声问:“公公可否明示?”

“唉呀,法曹,府尹,你们办案逮错人喽!”老太监颠颠荷包分量,笑纳入怀。他招手,在薛法曹耳边嘀咕几句。

江户川夜子,新封安美人。

“谁敢惹新美人不痛快,皇上就叫他九族都不痛快,记住!”老太监说罢,笑咪咪甩着拂尘回宫复命去了。京兆府的那几位老官小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没回过神。

“美色惑主?”京兆尹叹气道:“呜呼哀哉,宫中这次发的嘉奖是小码乌靴,往后就等着穿小鞋吧,完了完了。”

*

龙涎香静静燃着,夜子脸颊上的泪痕未干。

“朕已下旨为你报仇雪恨。美人,别哭了,笑一个。”皇上把她拥在怀中。

夜子抽泣道:“郎真狠心,呜我的情郎坐拥天下,却骗夜子说他只是位画师。我的情郎锦衣玉食,却不肯赎夜子脱离苦海。”

谁知道他竟是九五之尊呢?夜子连想都没想过,这位“不住在长安城”的情郎叫天子。

皇上爱怜地吻去泪珠,笑着说:“朕有朕的难处。朕心中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夜子,只因朝政冗繁,抽不开身。今日纵你一回,权当赔罪。此案依着美人的心意去办,如何?”

“君无戏言皇上,臣妾此生无憾了。”夜子泪眼婆娑望向她的情郎。

皇上捏住她的手,眼中尽是宠溺:“什么都依你,我的小美人。今日起,留在朕身边吧,朕赐你天下最锋利的剑。”

在京兆府的奏折上看到葵屋与江户川夜子之名,他也着实吃了一惊。昔日令他留连忘返的花魁竟是个行刺高手!此花魁连杀四吏,身手定然了得。

美人易选,而刺客难求。更何况本就爱她美色。这样的女子,应先纳入宫中养在身边,将来一定大有裨益。只要哄她开心,惩处几个老朽又不甚要紧的官吏算什么。

皇上心中愈发满意,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唉,朕倒宁愿作个普通画师,日日为你画牡丹。”他佯装抱怨道:“夜子啊,朕一穿上这身龙袍,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朕的脑袋!譬如殿外那些侍卫,看着魁梧纯良,实则忠奸难辨朝中每有风吹草动,朕就彻夜难眠。有你陪伴,朕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夜子会一直守护在您榻前。” 武士的刀,用来守护所爱之人,再好不过了。夜子搂紧情郎,觉得下半辈子的幸福全都在这里了,不由喜极而泣。

*

次日便是五月初五,葵屋鲤鱼祭。

芽美花魁在狱中受了刑,静卧调养。今年虽无花魁压场,葵屋上下却异常欢腾。屋主为庆贺夜子入宫,特意歇业一日,关起大门热闹过节。

“新钱十万贯,娘娘散给诸位买果子吃;宫绢三十匹,娘娘说姐妹们每人添件夏裙;玛瑙耳坠子、珍珠耳坠子各两匣,西域贡葡萄贡蜜瓜六大篓”宫人指挥着小太监,把夜子的心意一箱箱抬进葵屋。夜子尚未封妃,俨然已是受宠妃子的势头。

屋主容光焕发,捧出一个描金镶玳瑁的木匣,对那位管事的宫娥说:“娘娘吩咐葵屋备下的鲤鱼果子全在里面了。听说要用作赏赐官员的礼品,不知这些可够?”

宫娥打开匣盖,一枚一枚数清楚,笑道:“足够足够。娘娘说,叫他们都过一过东瀛的鲤鱼祭。”她当众拿出个白瓷小瓶,撒糖霜似的撒到和果子上,命人分盘送到该去的地方。

“这盘送鸿胪寺别火令丞孟义之子。”

“牢监佘德云,长得太胖,一盘恐不够,给他送两盘。”

“下一盘赏赐京兆府法曹薛思春。”

听到熟悉的“薛思春”三字,叮当乐呵呵扭头同杏子说笑:“夜子姐姐都送和果子了,你送什么?”杏子闻言作恼,转身要走。

才走两步,宫娥的话钻进杏子耳中:“各位办差仔细些!谁敢不吃,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侍女们花容失色,吓得直往后退。宫娥见状,笑着安抚众人:“莫怕,宫里办外差都这样,不加这句没气势!多听听就习惯了。”

杏子战战兢兢指着她手中的瓷瓶,问:“姐姐,瓶中所盛何物?”

“砒霜,御赐的。”宫娥颇得意,炫耀道:“我们娘娘真受宠,想要什么有什么。皇上口谕,鸿胪寺案全随娘娘心意,仇家一个都不留。”

“思春君算不得仇家,他只是公事公办啊!姐姐,求您带我进宫,我要找夜子姐姐!”杏子扑通跪在宫娥面前。石子路不比屋中毯子柔软,她情急,不慎将额头磕在了凸起的石块上。顿时擦破了油皮,渗出血来。

叮当拼命往回拉杏子。杏子不肯起身,苦苦哀求宫娥行个方便。

宫娥皱眉,止住送和果子的小公公,递给杏子一方手帕:“大过节的,不兴寻死觅活。你等着,我向娘娘禀报去。”

*

薛思春赴过酒宴,回家跟爹娘一起过端午。波斯小王子死缠烂打,拽着马缰绳也跟了去。他进门闻见饭菜香,一头扎进粽子堆里不停嘴,连呼比宫中好吃。

“小心噎着。”春娘把清汤推到他面前,直赞小郎君相貌堂堂,不似有的胡商粗皮糙肉。她为薛思春剥开一角粽子,关切地问:“杏子呢?娘给她留着枣生桂子馅儿的甜粽,这都什么时辰了,你骑马去大宅接她吧。”

薛思春灌下大半杯雄黄酒,轻描淡写答道:“杏子只是普通朋友。”

“儿啊,来瞧东瀛人的鲤鱼旗,今天升得格外高。”薛老爹在院中装饰完艾草菖蒲等物,手搭凉棚眺望远处。

那是葵屋的方向。他摇头感叹:“五月初五挂鱼旗子不如挂艾草。风一吹,鲤鱼旗子跟死鱼翻白肚皮似的,不好,不好。”

“东瀛人也过节。”波斯小王子抹抹嘴,应道:“皇上还命司膳坊学做和果子发给朝臣,不知法曹够不够品阶去领。”他大方地拍拍薛法曹肩膀,说:“法曹莫惆怅,品阶低无所谓,本王分你一半糕点。”

殊不知,今日提前收到和果子的那些官宦,全都翻了白肚皮。无一例外。

此时,天香殿里一片静谧。菖蒲高高悬在门楣,小公公们静悄悄候立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喘。宫室深处有细语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我弟弟在牢中受了很多苦。”

“夜子姐姐,那些并非思春君所为。”

“是他把我弟弟抓进大牢,还砍了我一刀。留疤很丑的,杏子。”

“请看在姐妹情份上,夜子姐姐”

“杏子,你就要回奈良了吧?何必为个不相干的男人闹的我心里烦。”夜子握着一块玉髓,边按摩脸,边劝杏子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杀他,我阉了他总行吧?正好送给波斯小王子当男宠去。杏子啊,你没瞧见今天他们在宴席上多么亲热。这种始乱终弃又断袖的男人,早该死一百遍了。”

“夜子姐姐你变了,呜呜。思春君再不济也是个攻,别阉他。”杏子抬手去拭眼角。

夜子白她一眼:“哭相没拿捏对,嘴角要上翘才美。姐姐白教你啦?唉,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作威作福,若不折磨折磨那法曹,我心里始终不能舒坦。”两人唠叨许久,夜子不愿放过薛法曹,发话道:“不杀,可以。不阉,也可以,你得办件事。”

“接替我在葵屋的位置,做花魁。”她欲令杏子知难而退。

      第十八章

葵屋迎客厅,处处花团锦簇。侍女将今夜花牌一个个挂起,时不时私语几句。正中两块红漆花牌已经换上了新花魁的名字:吾池杏子、山下夕子。

每个花魁背后必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小九账房提起笔,对着白纸冥思苦想,该从何处说起呢?杏子的故事似乎还没开始。

“必须香艳。”他蘸足墨汁,落下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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