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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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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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者,妻之天也,妇人不二斩者,犹日不二天也……”浅舞大声朗念着,随即皱下眉头。“大姐……”她放下书本,唤了声正在写字的姐姐。

“嗯……”

滟衣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眉心轻蹙,双眼紧盯着桌上的清单,下个月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婆婆要她承办此事,而这是她嫁到翟家经手的第一件工作,她得尽心办好才行。

桌上的清单细目是婆婆交予她的,多年来,翟府的红白宴都是交予黄万成张罗。黄万成……滟衣思索着,她听过他,未嫁前她曾是为人办婚丧喜庆的“四司人”之一,所以对这行业的人多少也耳闻,如果她没记错,这黄万成的手脚不太干净……

“大姐,‘夫者,妻之天也’是什么意思?”

滟衣抬起头。“什么?姐姐没注意听。”

“‘夫者,妻子天也’是什么意思?”浅舞又问一次。

“就是说,丈夫是妻子的天。”

“那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简单地说,就是妻子要尊敬丈夫。”滟衣顿了下,问道:“这是夫子为你选的书?”

“夫子说我识的字够多了,从明儿起要读仪礼。”她叹口气。“大姐,我一定要读这个吗?听起来好无聊。”

滟衣微笑。“那你想读什么?”

“我想听故事。”她兴奋地说着。“夫子上课好无聊,不像姐姐会说好多故事。”

“那我同夫子说说。”滟衣摸摸妹妹的发。“要他多给你举些例子。”

“先生才不会呢!他说故事好无趣的……像这样……”浅舞轻咳两声,粗了嗓子道:“那就说个一箭双雕的故事,有个人去打猎,一箭射了两只雕,就叫一箭双雕。”

滟衣笑出声。“那也没错。”

“这哪叫故事啊!”浅舞不高兴地蹙下眉。

“这样吧!先别上仪礼,我要先生给你换本书,……”她想了下。“世说新语好了。里头有些很有趣的故事,或者……山海经……我再跟夫于商量。”

浅舞总算露出笑。“好啊!”她高兴地合上书本。

“课业上若是有不懂之处,你杉哥或肆哥回来时也能问他们。”她微笑地说。

“杉哥现在好忙的,他一回来就想睡;肆哥啊……”她皱皱鼻子。“最近跟他说话,他老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是啊!有时得喊他好几次他才会回神。”她抓抓发痒的鼻头。“有一回我还瞧见他到柴房去。”

滟衣诧异道:“他到柴房去做什么?”

浅舞耸耸肩。“不知道,我明明瞧见他跟那个亚坤叔叔说话,可他说没有。”

她蹙下届,坛肆为何会……

“大姐,我想出去玩了。”

滟衣回过神。“好。”

“那你明天要记得同夫子说喔!不然我明天会被骂。”她跳下椅子。“先生要我先看过书的。”

“明天大姐会跟夫子提,可夫子交代的还是得做,晚点大姐有空了再跟你一块儿背书。”

浅舞皱了皱鼻子,而后叹口气。“好吧!”

“去玩吧!”她微笑地瞧着妹妹跑出去后才将注意力移国手上的细目表。

一刻钟后,她抬起眼,望着花瓶上的牡丹,而后长叹一声。“这差事……该怎么办呢?”

婆婆说要尽量办得体面,毕竟是老爷子的大寿,到时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祝贺,不能办寒酸了……

她自圆墩起身,踱步着走向内室,来回付度,要办得风光体面并非难事,问题是……

“少奶奶,二姨娘来了。”门口的奴婢走进。

滟衣还未做出回应,就听见二娘乔氏的声音穿透屏风而来。“滟衣?”

“是。”她在心里叹口气,绕过屏风走出内室,她不用多费心思也明白二娘所谓何来。

前些日子翟亚坤——二娘的儿子——让相公给关在柴房里,至今仍不许他出来,二娘天天上她这儿求,她实在有些疲于应付。

见滟衣走出,乔氏立即遣退自个儿的贴身奴婢。

“二娘。”滟衣福个身。

“不用多礼。”乔氏走到她眼前。“怎么样?坤儿今天能出来吗?”

滟衣注视着乔氏红肿的双眼,这些日子二娘可算是天天以泪洗脸,连丰润的脸蛋似乎都消瘦了些。

“我至今仍说不上话。”滟衣叹口气。“每次我只要提到五弟,相公便转开话题。”

“可都五天了……”乔氏心急道。“大公子的气还没消吗?坤儿再这样下去,可要送命了……”语毕,她呜咽地哭了起来。

“二娘……”滟衣拧住眉心扶她坐下。“您别自己吓自己,虽说是柴房,可还是给五弟送了棉被,也没让他饿过,不会有事的。”

“你不懂,坤儿没受过这种气,心里头不快活,今早我去瞧他……”她抹抹泪,继续道:“他说再不让他出来,他就不吃东西了,宁可饿死也不要一辈子被关在柴房里,你给我说说……”她抓住滟农的手腕。

“有这样折腾人的吗?把我的坤儿当犯人了是吗?好,就算是犯人,也得先过堂,让青天大老爷问过话后再定罪是不?现在呢!没有,什么都没有,凭着大公子一句话就把人给拿了、给锁了,这还有天理吗?”

“这件事有些复杂……”

“我知道,坤儿是有不对的地方。”她拭着泪。“你们让人欺负,他没出来帮忙是他不对,对这事儿我没吭过半句话,他是该罚;可都五天了,好歹让他出来透透气……”

“二娘,你抓得我手痛。”滟衣因疼痛而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她的指甲已陷进她的肉里。

“哦……”乔氏愣了下,而后放开她的手,以手中抹去脸上的泪痕。“这些日子,我什么也注意不到,连吃东西都没了味儿。”

滟衣不着痕迹地揉了下手腕。“我会再跟相公谈谈。”

“不用了。”她抬手加强语气。“我本来是不想在大姐跟前说什么的,可既然你这做妻子的说不动自个儿的夫婿,我只好去求大姐了,由她这做娘的来说说儿子,总行的……”

“这样不好。”滟衣急忙道,若这事再让婆婆给掺和下来,恐怕没完没了。

乔氏根本没听进她的话,只是接着道:“就算坤儿犯了错,可他好歹是翟家的于孙,但这屋子里的人对他连狗都不如…

“二娘。”滟衣急忙打断她的自怨自艾。“我今天会再试试

“不用了。”她吸吸鼻子,站起身。“这事我还是自个儿来,人说求人不如求己,说得一点也没错。”

“二娘。”滟衣阻止她离去。“婆婆今天不太舒服,我想您也不愿让她更烦心。”

乔氏看着她,似乎这才听进她的话。

“娘今儿个起来头又痛了,”滟衣说道。“所以我想……”

“怎么,现在连你都能叫我做什么、别做什么了吗?”乔氏的语调忽然尖锐起来,像是让人刺到了痛处。

滟衣见她原本平和的双眼凶狠起来,缓道:“不,我没这意思。”她垂下眼,不与她正面冲突。“二娘莫要误会。”

乔氏吸口气,唇上的痣轻颤了下,涂着大红蔻丹的右手紧握巾帕。“我听人说你处世利落,大公子会娶你进门也就是看中你治家的能力。”她上下打量她。

滟衣没说话,只是低头瞧着二娘脚上的绣花鞋,据说二娘的父亲原是街上做小买卖的,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帮忙,与人周旋。口齿练得伶俐,可嫁人翟家后收敛不少,尤其十年前差点让公公翟治临体离,自此除了碎念抱怨些琐事外,没人再见她“发威”过,看来她今天要破戒了……

“说老实话,当初你要进门,大姐本是不答应的,若不是我在她跟前说了几句,你与大少爷的婚事不会如此顺利。”

滟衣依旧无语,思绪飞快地转着。

“再怎么说,翟府在扬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你只是市井出身。”她又坐回椅上,瞧着自己手上的金镯子,无意识地拨弄着。

她是市井出身,难道她不是吗?一种荒谬的笑意浮上滟衣心头。

乔氏抬眼瞧她。“我知道你在这个家必须战战兢兢的,不想做错任何事,更不敢劳烦到翁姑,可讨好了东家,就不免得罪西家,道理你该懂。”

“滟衣不明白。”她装傻着,希望能拖些时间。“还望二娘指点。”

“我是过来人。”乔氏抬眼向她。“你心里想什么我不会不清楚。”

滟衣轻挑翠黛,这下是真不知她在说什么了。

“你是想着嫁进来后,下辈子衣食无缺、不愁吃穿,连带地你那些个弟妹也能沾|奇+_+书*_*网|些光,有些余荫。”她低头抚着绣花的袖口,感受丝滑的质地。“听人说你能言善道,才在大公子面前说弄几句,他就倾心想娶你,表面上说是看中你治家的能力,可这些话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

“是吗?”滟衣随口应一句。

“别想着二娘是没见过市面的人,你这点心思别说我摸透,我想大姐也不会不明白。”她瞧她一眼。“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我也不在乎,可既然你有本事让大公子娶你进门,要他放了坤儿应该也不会太难,你若不想我闹得鸡犬不宁,就拿出点本事让人瞧瞧。”

滟衣没吭声,眼睑垂得更低,听她继续道:“人说家和万事兴,你该懂我的意思。”

“滟衣明白。”她低语。

“那就好。”乔氏拍拍她的手,眼神柔和起来。“别让二娘吓着你,我也是心急了,今天我好意跟你说些体己话,别以为进了这宅子是来享福的,这儿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见滟衣动了下,她微扯嘴角。“怎么?怕了,别说二娘存心吓唬你……”

“不,滟衣明白,多谢二娘提醒。”她说着表面话。“我会再跟相公说说。”

“如果你存心欺我……”

“二娘说哪儿去了。”她温和地打断她的话。“都是一家人,怎会欺来欺去的?”

乔氏瞅着她,似在揣度她的话。

“五弟的事我自当尽心,只是相公的脾气……”她故意停顿了下,眸子低垂。“前些日子我贰弟不过喝醉酒,相公便要人拿水浇他,还差点将他丢到江里去醒酒,我拦都拦不住,唉!他的脾气……二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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