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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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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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装女子也仿佛瞥见檐下的银发男子,花容微微一变,低低跟黑衣胖汗说了一句什么话似的,然后那黑胖子的脸色也变了。
  宫装女子衣裙袅动,在长臂青年的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步履不溅水花,进入了棺材铺。
  “竟然是她!”银发男子呆得一呆,抓了腰畔的酒葫芦,仰头“咕噜噜”地喝了几烈酒,咳了几声,然后缓步走入铺子。
  老掌柜这时正在跑前跑后,笑容可掬的招待那叫“宛儿宫主”的姑娘,看情形对方不但是大客户,也是老主顾。
  宛儿正端着一杯清茶,几片带着绿意的茶叶,浮在茶面,茶杯香气袅袅,更显得外面的风雨寒、里面的炉茶暖。
  银发男子一进铺子,那个叫“大虎”的赤膊伙计,就横眉立眼的问道:“客官,是要棺椁还是买祭品啊?”
  银发男子咳道:“在下路过宝号,借地方避避雨。”
  “客人来避雨,也还是客人,大虎,快去搬凳子给这位大爷坐。”老掌柜忙中不忘旁顾地吩咐着。
  大虎不情不愿的去内间,搬了条长板凳出来,往地上一丢。
  银发男子也不在意,他在长凳子上坐了下来,又拔开葫塞,喝了一大口酒。
  账房仇先生只望了他一眼,喃喃地道:“好酒,也是烈酒。”
  辛辣的烈酒,暖和了冷胃,银发男子身上的湿衣近着炉火一烘,便微微透出白白的水气来。
  炉子下的火烧得正旺,水壶里的水,发出“滋滋”的声响,水已沸。
  银发男子不停的发出轻咳,宫装女子宛儿,始终没有再回头望银发男子一眼,暖红的灶火,映在宫装女子宛儿侧颊,酡红如一朵晚开的彼岸之花。
  就在这长街静得空旷、风刮得凄凉、雨下得落寞,炉火烧得浓郁,人儿坐得孤独,心头生起了一种江湖上无限哀凉感受之际,一阵快马铁蹄声,像密集长戈击地,飞卷而来,惊醒了天地之间的百年的寂、千里的寥。
  ——要等的人,终于现身了!
  银发男子将酒葫芦重新系回腰间,一双忧郁伤感的眼睛,顿时发出一种明亮的寒。
  奔雷马蹄,随着一声长鸣戛然而止!
  三个缁衣蓑衣雨笠青年男女,在前、中、后三个方位,神形和身形,不约而同的一并震了一震。
  棺材铺房门收卷两边的珠帘,“簌”地荡起,一中年客大步踏入,铁脸正气,五络长髯齐胸而止,面带笑意,却有着执令旗挥动千军万马的威仪。
  这人一入棺材铺,就脱下罩在外面的紫色大氅,豪笑道:“何老板,先订三口棺材。”
  老掌柜慌忙走出柜台,打躬作揖地一叠声陪笑陪礼陪茶道:“沉大爷,有什么吩咐,您打发下人,来知会一声就成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大驾冒雨亲临……”
  那铁面长髯中年客豪笑道:“不打紧,给老相好的准备后事,总要亲自过目过问才放心。”
  忽听一个声音阴森森、冷沉沉地道:“沉老总,您有心了。”
  说话的是在柜台前的雨笠低垂的汉子,他抬头,双目无神,面上却杀气凛然。
  那铁面长髯中年客双眉一整,背后又有一个女子声音阴恻恻地道:“沉中侠,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沉中侠目亮如星,笑道:“独孤残峰?!”


第二章 无敌的寂寞

  最先雨笠竹蓑青年,缓缓举起一只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缓缓的道:“沉中侠,沉大人,你总算还没忘记独孤。”
  沉中侠依然笑态可亲的道:“你独孤残峰是本座最得力的手下,我怎么会忘记呢。”
  “哦?”独孤残峰冷笑:“是吗?”
  沉中侠用手一引火炉旁烤火的高个女子,又道:“当然还有何木木何姑娘,两位捕头曾为本座出生入死,屡建大功,本座怎可忘记?”
  那高个女捕头何木木,伸手入蓑衣内,表情依旧木然地侧面移步道:“沉老总还没忘记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还真难得啊!”
  独孤残峰手按刀柄,同时从正面缓缓逼近沉中侠:“只怕沉老总做了亏心事,心虚不愿意见到我们这些旧部吧?”
  沉中侠似乎有所察觉,不动声色的道:“独孤捕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独孤残峰仰天打了个“哈哈”,语调猝然转为激烈而凄厉:
  “我们三兄妹为你沉老总效死命,私吞了‘财神赌团’五百万两黄金,造成了数以百计的商铺倒闭、家破人亡,狙杀五财神黎元芳,帮你藏银护宝,为的就是你的承诺,事成之后,你图霸业,我们得一笔银子以安顿极家小,我手下的老兄弟甄嬛传,就是因为这个承诺丢了命!
  我们‘六扇门’的一票兄弟姐妹,为保护你的黄金,流血流泪,但是你瞒着我们暗中提走了黄金,更丧尽天良的在藏金处埋设机关炸药,自己却卷走金宝,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远走高飞,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韩飞燕姑娘,都做了你的棋子,弃而不顾!
  但是老天有眼,你意想不到啊,阴银刃死了,我姑母也被害了,可是我独孤残峰,却活了下来!”(参见《终南晚》卷)
  何木木恨声道:“我们兄妹离职,经‘六扇门’旧日的关系网,天涯海角的追到你,不但要索回我们应得的那一份钱,还要取了你的狗头,为枉死的兄弟姐妹们偿命!”
  沉中侠听罢,浓眉一扬,长须也跟着一扬,他豪笑道:“哈哈!你们杀了我,怎么能知道黄金藏在哪儿?”
  何木木怒哼一声,“铮”地自蓑衣内抽出一把带尖带刃带刺带钩的“四不像”古怪短刀来。
  独孤残峰忙举手制止,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只想得到我们该的那一份,牺牲的甄嬛传的老婆孩子,失踪的贾不娘‘河南’老家的老爹老娘,他们都需要靠这笔卖命钱活下去!”
  沉中侠从坏了掏出两张银票,笑嘻嘻地道:“看在我们主顾一场,我就大方一点,这二百两银票,就替本座少给他们的家人过活讨生计吧!”
  独孤残峰再也按捺不住,“唰”地自腰间拔出一柄蓝湛湛的“缅刀”,刀尖似蓝蛇乱颤,直指向沉中侠,厉声道:“姓沉的,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手里赚着五百万两黄金,却拿这几个小钱来打发我手下兄弟的丧葬安家费,你、你于心何忍?!”
  沉中侠收起银票,忽然叹了一口长气。
  何木木木然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沉中侠又叹一声,道:“可惜啊!”
  何木木木然的问:“老婆你可以牺牲,儿子你可以不顾,你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惜……”沉中侠面带惋惜之色:“可惜本座留在‘小终南’山的布置,没把你们一起炸死,而你们到头还是自己伸长脖子上门来送死。”
  独孤残峰一听,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棺材我们已经给你订好了,要死也是你先死!”
  他那抖动的“缅刀”,骤然间化成千百点寒芒,好像有数百十条蓝色的蛇,一齐吞噬向沉中侠的面门。
  那沉中侠长髯掠起,袍影飘逸,退向内间。
  忽见又一道怪芒幻起,亮若烈日,夹着呜咽急风,飞切沉中侠后颈!
  ——何木木也出了手!
  神态优雅的沉中侠,就像一个烹国宰相,在自己书房里看完了一卷书、再翻阅另一卷书般雍容安然,他游走之势倏止,足靴蹲沉,脚踏七星,已向棺材铺门口倒掠了出去!
  只可惜,门槛上还有一个披着蓑衣的矮小阴脸女子。
  矮小女子已从皮靴靴筒内侧,拔出一把淬毒寒匕,棺材铺里的两个同伴,也挥舞这缅刀和怪刃,追杀出来!
  “铮——”的一声,寒芒乍闪,门外矮小女子已经出手!
  这一下兵刃对击后,一切声响都陡然寂止。
  这是这场伏袭的最后一下兵器撞击的声音,然后,便是漫漫寂寥的雨,叩打屋檐的单调滴答。
  雨中,街上,三个蓑衣人,各持兵刃,伏腰跨步,分别守在不同的方向,将沉中侠围在中心,各保持着一触即发的临战姿势。
  时间,过了好半晌,只听沉中侠淡淡地道:“‘蛛蜂’唐蛛儿也来了,既然你们三只采花蜂都到齐了,那本座就对不住了!”
  沉中侠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砰”地一声响,追赶出来的“木峰”何木木,手捂胸膛,倒在木槛上,直往石阶下滚去,把每一块灰白色的石阶染成了一道淡红色的血河,又极快的被雨水迅速的冲失。
  沉中侠再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拦截门外的“蛛蜂”唐蛛儿,喉咙间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她想说话,但暗红色血液,却不断的自她喉头的一个血洞里,源源翻涌出来,使得她只能仇恨骇毒的盯着沉中侠,她矮小的身子挨着木柱,慢慢滑踣坐地,在灰褐的木柱上拖下一道时明时暗的长长血迹,尽头没于尸身背后。
  沉中侠说第三句话的时候,独孤残峰也倒在了雨水中!
  沉中侠手里多了一把刀。
  ——缅刀。
  缅刀是从独孤残峰手中夺来的。
  在他开口讲话的时候,他就劈手夺了独孤残峰手上的缅刀,先刺中玄何木木的胸腔,再刺入唐蛛儿咽喉,最后又刺穿独孤残峰的心口。
  独孤残峰没有立即死去,但比死去还难受百倍!千倍!万倍!
  他躺在雨水中,痛苦地哀号道:“沉中侠……老匹夫!你杀……杀得掉我们……我们已通知‘凉城客栈’的冷若霜……二姑娘会为我们……报仇的……”
  杀人之后的沉中侠,本来一直是微笑的、清闲的。
  可是他一听到“冷若霜”,紫黑的脸色,立即像上了绷弦的铁铁胎弓,而他神情,更像不防备的时候,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重拳。
  沉中侠闪电般揉进,揪住独孤残峰的衣襟,他眼神闪着豺狼负隅困斗时才有的森森寒芒,厉声何问:“是‘凉城客栈’的冷若霜?!”
  独孤残峰嘴里,不断的溢着血,他在雨水声与血腥中,吞吐出最后一句话:“你……逃……不掉……的……”话至此便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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