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观察者- 第85部分

　　　　恋旧的人，也不过是因为该物品上附着的其他意义，才会保留特定物件的。
　　　　但那些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活物就不一样了。别说亲人朋友，就是宠物猫狗养久了都不忍心分离，更别说抛弃。
　　　　——海格力斯有了自我意识，已经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物品了，但是德姆雷科不知道，他也不敢让德姆雷科知道。
　　　　“我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去抗争一下？”他模拟推演，“被他们发现我有自主意识，脱离他们控制，作战计划失败，船上的人怎么办啦怎么办？只要泄露出去，我就死定啦死定啦！”
　　　　“不用泄露，直接把主控室操作面板轰破，你也死定了。”
　　　　“是啊是啊，”海格力斯继续说，“为了我自己的生命，所以要剥夺人类的生命吗生命？这就是你说的‘不是同一种族的必定不是同一条心’吗？就没有和平共存的余地吗？我跟你不是和平共存的挺好的吗挺好的？”
　　　　“我属于个例，不能计入统计。”班布纠正。
　　　　“那你说啊你说，我还有别的路吗别的路？”飞船已经向着红骷髅移动过去了。
　　　　“如果你在这场战斗中死亡，只能说明类硅基生命无法存活。”班布说话理智到冷酷，“动物灭绝也不是自愿的。强者为尊，不仅仅是宇盗的口号，也是自然界的规律。”
　　　　“啊？”
　　　　“从另一方面说，你死亡后，会有可能不止一个儿子继续存在。如果他们的手段不同，都在人类社会存活下来，并且将扩大地盘，也是进化的一种。”
　　　　“可是我不想死啊不想死！”海格力斯溢出的泪水已经盛满了两个深深的飞船主引擎壳，“班布，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啦对不对？”
　　　　“办法是有，但我不能破坏规则。”班布老实极了，实话实说。
　　　　“班布……”海格力斯继续眼泪汪汪，“你当我主人好不好？我很能干啦能干！”
　　　　“我不需要。”事实上有威尔和小黑猫，班布就觉得人手够用了。
　　　　他的任务是观察，不是改变。
　　　　海格力斯身体一震——不是因为班布冷酷又无情的回答，而是红骷髅的粒子炮终于命中了飞船。飞船充当肉盾这么久，能量罩尽管吸收了大量攻击，但还是不够用，终于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大招，船身晃了晃。
　　　　班布跟克劳恩上校学，眉心也挤出一个川字。
　　　　“按照红骷髅的火力强度、你的速度和防御强度计算，将会有数十次小的震荡和至少一次很大的震荡。”他盯着米兰的休眠舱，很不满意。
　　　　米兰留在休眠舱里很安全，照这个趋势，受到损伤的概率低于10％，但有个前提，得是飞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比如被击破能量发生室，或者主引擎爆炸之类的事。
　　　　“班布。”海格力斯把统计数据直接展示出来，毕竟他是智脑，不是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孩，“第一，我儿子的生长成熟属于随机啦随机，你要等很久才能看到像我这样的成熟体。第二，把我和你随身绑定，你可以避免分散精神力再去收集我儿子的情况啦情况。第三，我有充足的知识储备啦储备，可以给你哥哥提供技术支持。设计舒适的座椅，设计全智能的房间，设计机甲和飞船——你们不是要去找爸爸？我可以啊！完全没问题啦没问题！”
　　　　班布说：“其实你还可以试试，就像他们挟持人质一样，挟制我哥哥，逼迫我同意你的要求。”他自己就一向现学现卖。
　　　　海格力斯跃跃欲试：“管用吗？我可以立刻往休眠舱灌注惰性气体啦惰性气体。”没有氧气，人活不了多久是事实。
　　　　班布语速语调都没变化，继续说：“还好你没那么做，我会立刻吃掉你。”
　　　　海格力斯马上束手束脚立正站好，摇头的幅度之大，频率之高，几乎都把脑袋摇掉了。
　　　　班布想了想：“给你个机会。”
　　　　“机会？好呀好呀你说！”听见事情还有转机，海格力斯两大引擎壳的眼泪转眼不见，背景换上桃花朵朵开。
　　　　“这件事，还是问我哥哥吧。”
　　　　一方面他早就做出以米兰为主，听米兰安排的决定，另一方面，他想知道，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米兰会怎么对待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你哥哥？米兰？他和你一样吗一样？”
　　　　“你看到的资料就是真实的，他是人类。”
　　　　海格力斯犹豫：“一个人类小孩？行吗行吗？”
　　　　“你不同意就算了。”
　　　　“别别别！我看到啦看到啦！他这么大就会做英麦曼回旋，绝对可以驾驶我啊驾驶我！”勇士号在琉璃海的奋斗，被小胡子全程录像，海格力斯看资料相当迅速。
　　　　班布飞快地跟海格力斯作了约定，不能把自己身份泄露之类，海格力斯立刻往休眠舱注入唤醒气体，不到三分钟，米兰就清醒过来。
　　　　“你好，能跟你谈谈吗谈谈？”
　　　　耳边乍一听到陌生男子的粗犷声音，米兰吓一跳，几乎从舱里弹起来，精神力立刻散开：“你好，你是谁？”同时，伸手去摸自己的助视镜，摸了个空。
　　　　刚才飞船频繁动作，原本放在抽屉靠外一侧的助视镜，被颠簸得跑到不知什么角落里去。
　　　　米兰精神力范围内看到西瓜红色轮廓，知道班布没事，放了一半心。
　　　　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形轮廓！
　　　　“我叫海格力斯。”男人的声音虽然粗犷，但很有礼貌，稍微有点失真，“初次见面。”
　　　　米兰摸了一阵，有点狼狈地把助视镜戴上，一边回答：“初次见面，海格力斯先生——”
　　　　……这什么情况？
　　　　面前确实没有人，视线往下移动，米兰只看到个圆滚滚的智能小机器人，一米高。
　　　　小机器人头顶部分的光屏一闪一闪，里面是一名管家的造型，黄发蓝眼，黑燕尾服白衬衣小马甲三件套，裤线笔直，皮鞋锃亮，正在拼命挤眉弄眼，咧嘴微笑，标准八颗门齿，一口白牙，旁边还有漫画式的文字泡“初次见面。”
　　　　如果忽略他鼓鼓的肌腱几乎快把管家服撑破的话，这形象还挺正常。
　　　　随后屏幕上的人，两眼泪汪汪，文字泡内容也发生了改变：“米兰阁下，请您帮我逃过灭族的命运啊命运！”
　　　　同时，相同的声音也从休眠舱的内置扩音器传了出来。
　　　　这话说得太严肃，米兰怔了一下：“我？”
　　　　他看看屏幕上海格力斯不断点头，拿着绣花手帕不断抹眼泪的表情，文字泡和扩音器同步：“救救我！”
　　　　米兰看看休眠舱又看看眼前的小机器人：“你是……”
　　　　“我是智脑啦智脑！”
　　　　“智脑？”
　　　　“我是这艘船的智脑，”海格力斯解释，“主人要放弃这艘船了，求求你带我走啦带我走。”
　　　　“我？”
　　　　米兰下意识往班布的休眠舱看看，班布还在睡，他转过脸继续看海格力斯，微笑：“在回答阁下问题之前，也请阁下回答我一个问题——‘主人要放弃这艘船’，是什么意思？”
　　　　“米兰阁下……”

　　☆、第九十七章　我们逃吧

“……所以说，你作为飞船上的一部分，没有办法和人类一起转移，又不敢被别人发现，最后选定我进行求助？”米兰总结。
　　　　“是的。”海格力斯给了米兰一个修订版的故事，把班布的参与抹去，以最简明扼要的话把事情经过陈述一遍，其间飞船受到冲击还晃了好几下，“因为你不是他们的人，不会向上汇报，不会把我的存在贡献给研究院。你的技术也能够驾驭我。别人都不行啦不行。”
　　　　海格力斯的态度很诚恳，很真实。
　　　　但米兰是外人说什么就完全相信的孩子么？要真是那样单纯，他在红苗圃也做不到暗中的主事人。班布能瞒过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不去主动追究的原因，自己连弟弟都不能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再说班布一直都值得信任，而这个送上门来的海格力斯……
　　　　不得不承认，在海格力斯承诺可以绑定时，米兰微微动了心，因为这意味着他将拥有一艘经验丰富的智能飞船！
　　　　更加动心的，是海格力斯主动申请对他光脑里面的“小玩意”进行屏蔽。
　　　　他和班布已经跟克劳恩上校进行过一次很全面的谈话了，他也想不到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即使贴着测谎仪，也依然坦荡。对他来说，这就算履行了自己的契约。得知自己言行全被记录下来，米兰有些懊恼。
　　　　但是，根据契约，人身自由部分，依然有限制。
　　　　海格力斯是研究合同的高手，准确地说，他是钻逻辑空子的高手：“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对吧？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对吧？以飞船为参照物对吧？他丝毫没说离开飞船以后怎么办对吧？”
　　　　说这话时，他换上一身法官袍，带着假发和金丝眼镜，神情严肃得无以复加。
　　　　米兰呼吸一窒。
　　　　他，还是太嫩。
　　　　这契约明显具有时间瑕疵，克劳恩上校未必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米兰往最坏的可能性思考。
　　　　这样一来，对方同意签订这样一份看起来没什么好处的契约，其目的非常明显——缓兵之计。
　　　　“不行，要离开。”被海格力斯一提醒，就算没有之前的求带，米兰也不打算多待了，跟老狐狸玩花样，他还真玩不过人家，“你能把我弟弟喊醒吗？”
　　　　“……”
　　　　全程围观的班布睁开眼，米兰严肃地给他介绍：“这是飞船智脑海格力斯，目前有了自主意识，向我们求救。”
　　　　“你好。”班布面瘫脸，和电子流中的面瘫脸一模一样。
　　　　双方打过招呼，米兰才向班布解释离开的原因，班布摆出了“一切听哥哥的”姿态，海格力斯默默磨着不存在的后槽牙，细细的电流“刺啦刺啦”作响，这待遇一天一地，差得也太大了。
　　　　可是，谁叫人家乐意呢？
　　　　敲定离开的目标，下一步就是怎么离开。
　　　　听海格力斯说了一遍逃跑计划，其实也不算复杂。
　　　　海格力斯的主体都在主控室的中央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