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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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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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眉头夹得死紧,他接过大山递回来的权杖:“叫几个人跟我走,快点。”

河里,褚桓生生地咽下了一口血沫。

怪物已经仰倒了下去,腥臭的血水溅了白马一身,褚桓抬手按了按耳朵,一边缓解着耳鸣,一边近距离地观察水里的怪物——这浅浅的河面才刚能没过怪物的尸体,它绝不可能是生活在这里的动物。

这种怪物褚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来处也不大可能是河的这一边。

那么应该是来自离衣族那边的。

是他们养的?还是他们遇到了什么?

而如果它是从离衣族那边下水的,那是不是代表他们这误打误撞的,离对岸应该已经不远了。

褚桓观察到,这些怪物是逆着水流的方向向他冲过来的,那么他们现在为止,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同样逆流而上。

水里的血腥味也许会招来其他的东西,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白马仿佛与他的心意想通,褚桓一个指令下,它立刻撒开蹄子,飞快地从水中穿过。

这时,褚桓听见一声低低的抽噎声,他低头一看,小秃头正伏在他肩膀上,一抽一抽地小声哭着,他好像现在刚反应过来,他的朋友已经再也没办法和他走下去了。

小秃头第一次与死亡邂逅,他茫然不知所措,却也仿佛隐约知道,眼下不是可以随便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只是紧紧地攥着褚桓的衣襟——族人们都不会穿这种柔软又累赘的衬衫,仿佛一扯就会坏,此时却已经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你父母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褚桓忽然说。

他显然不怎么会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话,只好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能不能接受,把这三四岁的小崽子当成了大人,用平等的方式对他说:“你光顾着自己任性,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一次,小秃头没有嘲笑他的口音诡异,他听出了褚桓话里的责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褚桓。

褚桓忽然猛地一拉马缰绳,白马猝不及防,前蹄高高跃起,发出悠长的马嘶,淙淙的水声骤然被放大,三条比方才的怪物只大不小的东西笔直地冲向他们。

褚桓不慌不忙地稳住马,对小秃头说:“你看见这些了么?我不知道是不是变异的鳄鱼,也许是跑来的,也许是河里的——你是怎么判断自己有能力独自过河的?”

小秃头吓得抽噎了一声。

褚桓:“不许哭。”

这一次,他既没有故作凶狠,也没有软语劝哄,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三个字,小秃头立刻就死死地忍住了自己的眼泪,一声也不敢吭了。

褚桓伏在马背上,压低了重心,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同时在小秃头耳边说:“既然是你还没有能力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小秃头窝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地开口:“大王大王”

褚桓:“不许撒娇,我问你话呢——你除了撒娇还会什么?”

一头怪物猛地从水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冲褚桓咬了下来。

褚桓抱着孩子,整个人已经从马上站了起来,尖刺在他手里几乎成了一根穿针引线皆随心的绣花针,笔走龙蛇般地错、捅、前突——而后他猛地一矮身缩回马上,白马果断飞奔了出去,另一只怪物的巨齿与他擦肩而过,与方才那只撞在了一起。

褚桓想捂耳朵,但是得顾着怀里的熊孩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生受了这次声波攻击二重奏。

他深吸一口气,有技巧地转移着注意力,缓解着胸口的剧痛,还不忘严厉地对小秃头说:“你这种行为,不叫英雄,叫惹事,懂吗?”

这时,白马已经无可避免地迎面撞上了第三只怪物,怪物纵身扑咬,褚桓尖刺孤注一掷。

怪兽与冷兵器短兵相接。

“噗嗤”一声,那尖刺从怪物张开的上颚中,一个拳头大的、没有不满牙齿的空隙捅了进去,它的脑袋顷刻间被捅了个对穿,褚桓借力在空中翻了三百六十度落下,刚好坐回飞速而过的白马背上。

小秃头已经惊呆了。

现世

很多俱乐部里都有那么一批顶着各种光环的马,什么赛马、纯血统,牵出去倒卖,甚至能换一套房子,可这些马中的贵族名媛们要是大白马放在一起,大约也就只有比一比谁脸长的余地了。

这是褚桓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马。

单枪匹马的食草动物穿梭在怪物与浓雾中,它的恐惧不必宣诸于口,褚桓就感觉得到,生物的本能不是那么容易克制的,然而恐惧归恐惧,大白马却始终并不慌乱,它绝不肯轻易地一惊一乍,始终保持着警惕,带着几分谨慎遵循着马背上人的指令,同时,它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努力寻找出路。

不过想想也是,像南山这样的人,既然是送人,送的必然是最好的。

大白马甩脱了水里似蛇似蜥蜴的怪物,又往前走了一段,褚桓就听见了浓雾深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咆哮声。

眼前的浓雾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恐怖电影中的各种生化污染,出于科学常识,褚桓唯一能接受的解释,就是这些怪物都是受到了某种污染或者辐射,成了异常的变异种。

这么一想,怪物倒没什么,但是小秃头吸入了这么多雾气,会不会有问题?

“怕不怕?”褚桓轻声问。

小秃头和小毒蛇对视一眼,一改方才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模样,同时挺起胸。

褚桓叹了口气:“小崽子们”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狗屁不懂的小孩才会在无法探知的危险面前,这样大言不惭地挺胸抬头,以示自己无所顾忌。

反正也没人指望他们真的承担什么责任。

褚桓:“我现在算是明白,你那个花骨朵小姐姐为什么没事就以打哭你为乐了。”

大白马的脚步有些迟疑,褚桓的心里也是一样。

这经验颇为丰富的一人一马都已经判断出了,吼声传来的方向很可能就是对岸的离衣族,现在小秃头全家都在那边唔,南山也是。

褚桓一想到南山,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焦灼。他觉得自己不见得非要再见南山,只是好歹有个只言片语,告诉他南山还好好的也行啊。

焦灼就像心里的一把野火,扑是扑不灭的,因此褚桓难得迟疑。

可是野火烧着他的胸口,却没有烧坏他的脑子,一顿之下,褚桓微微拨转了马头:“不,我们还是先回对岸去。”

大白马会意,小秃头和小毒蛇却对大人的反复无常茫然不解——他镇压了哭着喊着的小秃头,也要带他们回族里,怎么突然又向后转了呢?

大白马追随着水流,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

南山毕竟是一族之长,是成年人,但小秃头不是,这烦人的小崽子技能点都加在爬树和惹事上了,褚桓不可能带着他闯进未知的危险。

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先把小秃头送走,暂时托付给沿途住在山里的村民,再自己赶回来过河去离衣族聚居地。

“这次我们最好别迷路,”褚桓不知不觉地切换成了汉语,低声说,“我最好还来得及。”

否则万一那边出点什么事,难道他要负责把这讨人嫌的崽子养大吗?

褚桓低头看了小秃头一眼,心里苦闷地想:“那我还是干脆死在那给美男殉情好了。”

可惜,计划始终是赶不上变化,“现实”之所以被称为“现实”,就是因为永远都和设想的大相径庭。

原本高速奔跑的大白马猝不及防地尥起了蹶子,大白马吃痛地哀鸣一声,它前腿一软,脚步登时乱了,几乎就要跌倒,然而大概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人,它连连踉跄,到底还是拼命地站住了。

褚桓看见大白马的大腿被什么东西抓出了一道伤口,细细的血迹流进了河水里。

小秃头瞪大了眼睛,说了一个褚桓没听过的词,褚桓一把捂住他的嘴。

“嘘——”褚桓凝视着马腿上的伤口,全部的精力却已经调动到了耳朵上。

这种时候,他无比希望自己手没有那么快,交枪交得没那么积极。

一道快得不可思议的黑影突然从水中暴起,大白马本能地要往后退,被褚桓狠狠地扯住缰绳钉在原地。

下一刻,黑影狠狠地撞在了褚桓的三棱刺上,摩擦声如尖细的金属片划在玻璃上,在浓雾深处响起,让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毛骨悚然来。

那撞击发生在一瞬间,触手时褚桓已经明白了双方力量的差距,他一手抓着小秃头,身体猛地向侧后方向躺倒下去,腰部几乎弯成了一道拱桥,如果不是他仓促的卸力技巧十足,褚桓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会不会把三棱刺和他的胳膊一起震断。

褚桓看清了,扑过来的东西正是那天晚上闯入他住处、被南山扭断了脖子的小怪物。

它全身都是坚硬的甲片与类似钢针的鬃毛,只有侧脖颈处有一处软肉,甲片与硬毛青黄不接,如果他当时没有老眼昏花,那么褚桓记得,南山是先用五指扣住了怪物的侧颈,然后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一击必杀地扭断了它的脖子。

褚桓:“抓好我!”

小秃头立刻把头埋进突然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褚桓腾出一只手,在怪物压上他头顶的那一瞬间,精准地扣住了它的脖子。

他五指做爪,狠狠地一抓,在怪物一声短促的惨叫中将它从半空惯进水里,怪物落水的一瞬,褚桓竖起三棱刺,“噗”一声,捅进了它的血肉。

大团的血盛开如灼眼的烟花,怪物垂死发出一声尖叫,冲着褚桓张大了嘴,褚桓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气流,他蓦地就想起自己那晚自动拨开的门闩,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他猛地一侧身,用胳膊和左肩挡住了自己的头颈和怀里的孩子。

他手臂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被一根长针捅穿了,可是衣服完全没有破,褚桓用三棱刺胡乱一卷,什么都没碰到。

简直像是空气凝成的针。

有那么几秒钟,褚桓看着死透的怪物和自己完好的外衣,怀疑自己再次出现了毫无逻辑的幻觉。

可是缠在小秃头身上的蛇却突然对着他的胳膊直起身,显得十分紧张。

下一刻,褚桓方才刺痛的地方开始发凉发麻,那股被麻痹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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