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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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桃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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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一见,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哀号道:“娘!娘!娘啊!”
  不论她怎么喊,银叶子始终没有睁开眼。歪在她的怀里睡得安详。
  “娘!你不能吓我,我知道,知道你心里顶喜欢我,你醒醒啊,我还要带你回家呢。”元宝惊恐地将银叶子搂到怀里一遍遍把头靠到银叶子额头上。
  “娘,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你是不是怕你走了我没银子活不下去啊,娘,我活的好好的呢,你醒过来,我让你打,让你骂,我去把爹找回来,回头我们再把仙人扛回家,天天让你看着,娘……你醒过来,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能吓我,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天底下晃,你不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娘,醒过来,娘……”元宝痴了一般,紧紧搂住银叶子在她耳边絮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君淡然从门外踱进来,夜色深沉,大堂内的灯晃了晃,君淡然一身白衣散着发站在远处。
  元宝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是他,本能抱住银叶子往自己身后藏。
  君淡然走近,蹲下来,看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元宝,她已经去世了……案子并没有审清,所以不能定罪,不是犯人。我们都没有查到她的家人,你帮忙找到吧,找不到,你就跟翠花婶一起代表县衙把她的丧事办了,这事就拜托你了。”
  元宝盯着他,不置信地看住他的双眼,那双眼睛静如深潭,什么也没有,什么又好像都在里面。
  “麻烦你了,元宝。”君淡然伸手拍拍元宝的肩膀,元宝看住他嚅动的嘴唇,脑子茫然一片。
  君淡然起身离开。
  大堂里重新空寂萧瑟一片。
  翠花婶提着包袱走进门,身后是忠伯和一群人,正抬着口棺材在大堂外等候。
  元宝讶异,奇怪地看看翠花婶,再看看门外的棺材。
  “翠花婶,我娘是睡着了,她不会让我一个人的,真的。”元宝坐在地上很郑重地跟走过来的翠花婶解释。
  翠花婶一听,先红了眼眶,奔过来,抱住她的瘦肩膀。安抚道:“元宝,你可不能吓婶,你娘笑着走的,开心走的,你伤心就伤心一会儿,别吓婶。”
  元宝茫然,继续揽住银叶子。
  翠花婶轻拍着元宝商量:“让你娘躺下歇会儿,好不?元宝,你这么揽着,她不'炫'舒'书'服'网'。”元宝一听,赶紧松手,翠花婶扭身冲忠伯点点头,立刻一群人抱起银叶子,元宝醒过神,见银叶子的手耷拉下来,元宝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看着他们把她安放到棺材里。
  她再折回大堂,把地上的石块敛回到袋子里。她抱着布袋奔出门,门外已经停好两辆马车,君淡然正站在门外的一盏灯笼下。
  元宝从他身边走过,又抱着袋子转回来,站到他对面,深深鞠一躬,“谢谢。”
  再抬头已不敢再看他。
  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翠花婶,麻烦你们把人葬到墓墓村吧,只知道她是那里人,其余的事情你和忠伯帮着元宝。”
  “是,大人。您放心吧,我们这就走了。”翠花婶拉住元宝,将她带到马车上。
  元宝哀戚地捧着布袋子坐在车里,车身颠簸,元宝只是怔怔愣神。翠花婶抬起她的袖子,从包袱里拿出创伤药,在她鞭伤上轻轻涂抹,元宝不动也不说话,她就轻轻涂,涂完,抱住元宝的头,让她歪在自己身上,小声安慰道:“元宝,两天没合眼了,睡会儿,睡会儿才能送你娘。”
  元宝乖乖闭上眼睛。
  从来都以为,可以一个人活着,不需要呵护、不需要温暖、不需要母爱甚至不需要拥抱,可失去了才知道一个拥抱不能有一生那么长,什么东西都无法替代母亲的抚摸和拥抱,是不是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是不是龙珠在水底这么多年终于明白的就是这个?什么东西都抵不过那个来自母亲的拥抱,所以即使再也不能轮回转世,只要在那个怀抱里就好?
  元宝在迷茫的睡梦中不断走,走过层层迷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要找的人,娘,我错了,你别让我一个人在天底下晃,我怕着呢,娘……
  银叶子的丧礼办的低调而隆重,村长和宝鼎老爹一起撑起整个丧礼。
  元宝披麻戴孝抱着那个布袋子安静跪在孝堂上,大金块陪在她身边,翠花婶和忠伯一起忙前忙后。
  宝鼎老爹其实是个坐着轮椅的干瘦老头,身上、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肉,皮松松得挂在脸上。两只手瘦如鸡爪,元宝小的时候,他经常故意把手伸到元宝眼前装作鬼手吓唬她。他并不是腿瘸了才坐的轮椅,而是两条腿在一次盗墓中不知被什么东西扫了腿根,腿部肌肉越来越萎缩,慢慢撑不起全身的重量,只得坐在一个特制的木轮椅上。
  多年过去也就习惯了,完全自理,也就没人当他是个残疾。
  他默默坐在元宝身边的轮椅上,看看元宝,叹口气:“宝啊,以后宝鼎老爹疼你,串串哥疼你。”
  元宝点点头,她这会儿虽然伤心难过,可她知道,娘再也回不来了,就好像心口上留一个血口,只能等着时光让它慢慢结痂,别无他法,她明白什么都明白。
  银叶子葬在村头不远的墓墓村专属墓地里,墓墓村祖祖辈辈的人到最后都葬在这里。银叶子的坟边竟然有一棵枣树,元宝便斜靠在枣树上,抱着布包发呆,每天过来不说话,看着坟头,发呆。
  大金块在天擦黑的时候找过来,摸摸元宝的手腕,劝她:“元宝,你得吃饭,天天坐在这里不是事儿。你以为你娘愿意天天看着你这张苦瓜脸?”
  元宝摇头:“不愿意。”
  “那你在这里天天抱着口袋干啥?”
  “我怕丢了。”
  “宝贝?”大金块好奇,从早到晚,从元宝回来就把着这个布袋没松开手过。
  元宝见她头都要趴到袋子上,便伸手解开袋子,张开袋口,大金块一见满袋子石块,愣住:“这石头里有宝贝?”
  元宝摇摇头:“你不说我娘天天找东西给我吗?这是她攒了半辈子的银子,让我傍身。”
  大金块一听,愣住。
  “以前我不明白,总觉得她贪财,整天催我弄银子,那时候我心里不是没有埋怨。可原来,她心里有我,迷糊了也一直想的是我。我从小时候就害怕她,白天嘻嘻哈哈过日子,就为了躲着她,那时候到了晚上我就忍不住、装不了。从我娘砍我开始,我就不敢睡到床上去,以前我不明白,为啥娘白天出去晃荡,晚上回来喜欢偷偷趴到我身边摸我,从脚一直摸到脖子根,每次摸到那个伤疤,就摸很久,原来,她明白的时候就后悔,后悔的要死的时候,我却天天不回家,白天种地、打地洞、做好饭就跑出去,晚上回来就钻到柴火垛里睡觉。她还是摸我,一开始我虽然假装睡觉,却忍不住哆嗦,她原来都知道啊。我跟娘其实是一样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疯傻,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起娘砍我的样子。”
  “元宝。”大金块紧紧抱住她,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块啊,是我害死的我娘,要不是我,她就不会整天惦记着弄银子把自己弄到牢里去;要不是我,她就不会跑回县衙自己找死去;要不是我非跑出去,她就不会找不到我,要不是我……”“元宝,元宝咱不说了好不,不说了。”大金块抱住她,泣不成声。
  元宝埋首在大金块的肩头,呜呜低鸣,小兽一样呜咽着。
  “元宝,咱回家吃口饭吧。”她刚说完,元宝软软垂倒在她怀中。
  她抱开元宝,惊慌地看着元宝已经昏倒在她怀中。
  “元宝,元宝!”从没见过人昏倒,大金块惊慌失措。
  一件白色滚云边的衣袖突然出现在元宝额头,如玉的手掌敷在上面片刻,伸手将元宝抱走。
  大金块抬头,才发现来人竟然是君淡然。
  君淡然低头看元宝,脸已经瘦得露出尖尖下巴,仰着一张哀戚的脸,脸上并没有泪痕。
  “很像小狗,她伤心地时候只是呜呜,连眼泪也没有。”
  大金块看着如此妖孽清高的男人抱着元宝竟然说出这样一句想象之外的话,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两个人面对面站了片刻,大金块终于回神,决定为元宝辩解:“元宝从小就不哭的。即使眼泪在眼眶里转,也不落下来,我说她是硬扛。她说这个世上有的人眼泪是流出来的,伤的心哭一哭就好些;有的人眼泪是流到心里的,再汹涌也不给别人看,心也不过是让眼泪泡一泡,泡多了,心就大了,什么也就想开了。”
  君淡然听完,嘴角一弯露出浅淡的笑,抬头问大金块:“她想开了?”
  大金块被他的笑一勾,顿觉眼前桃花灿烂,脑子一片空白。
  君淡然浅浅的笑加深,大金块终于扛不住,靠到树干上愣愣看他。
  “还是能看出来,心没泡大,脑袋泡傻了。”说完,他将元宝靠到怀中,歪头对大金块道:“我们回去了。”说完,像是什么都交代完了,抱着元宝离开了那棵枣树和新坟,离开了傻傻站在原地的大金块。

  第十六章

  且看我两肋插刀
  元宝睁开眼的时候,有些呆,奇怪自己怎么睡在床上,扭头才发现这是君淡然的府上,她正睡在自己的管家房里。
  她低头看,怀里的布包安稳地放在枕头边。
  她一骨碌爬起来,翻身看自己床下,娘曾经日夜藏在里面,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她摇摇头,抱着布包出门,看厨房里冷清,翠花婶显然出去买菜了。忠伯看到她,:“元宝,饿不?你翠花婶给你留饭了。”
  元宝摇摇头,“不饿,忠伯你忙你的,我晒晒太阳。”元宝说完坐到石凳边,仰头,阳光刺眼地扎进眼眶,元宝闷坐着,知道自己不用再担心没饭吃,从此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知道自己再也不用每天到外边晃很久才回家,从此家里没人等着她了;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咧开嘴大声笑,从此没人在乎她到底是笑还是哭,她就是一个人了。
  闭着眼,强烈的光照在她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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