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里乾坤- 第10部分

初七环视这间屋子，许多早该扔掉的杂物，墙角的不知名虫子尸体，墙壁上斑驳的老化印迹。在古代，穷困的代价就是这些。甚至，连去世的人也只能躺在地上。虽然现在绣娘在官府还有些收入，可经过这几日的事情她发现若是生个小病怕就是要让绣娘无法应对了。

更何论，若是她与阳阳年龄再大些，官府自是容不下多余的闲人，那到时候她们又该何去何从？是选择在官府当丫环抑或是自己在外谋生？

她真的要学些手艺了，起码，跟自己娘亲一样做绣娘也好过带着阳阳和娘亲在田里做些农活，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到了日头也渐渐落了的时候，三娘才坐着马车从城里慢腾腾的回来。只见她人还未从马车上下来，便扯开嗓子尖声喊道：“大成，嫂子，出来搬东西了！”

言罢，她作势捶着自己的双肩冲疾步走出来的大成和绣娘咕哝道：“这一趟可不易，累死人了的，不像嫂子待在家里等吃等喝的，多轻松啊！”

绣娘早已习惯三娘多年来的刺白，自也不当一回事，只顾着埋头将马车上的黄纸等一应白事食物搬下车来。

倒是在一旁的大成涨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三娘，你就少说几句吧！刚刚嫂子又是做饭又是洗衣的，忙活半天了，可够累的！”

“哟，你倒会帮腔！”三娘见大成帮着绣娘说话，这下可不依了，瞥眼看着绣娘尖着嗓子说道：“感情这叔嫂是要联手赶我……”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初七从里头匆忙跑了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不知怎的，三娘一见她那幽暗无底甚至看不穿情绪的黑眸，不由得浑身一个冷战，就此悻悻的住了嘴。

再看那马车之内，所买回来的东西也不太多，只不过占了马车的一个小角落。反倒是马车里的桌椅上放这一个极大的布包袱，包得严严实实，一下子叫人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

大成看了看马车里的事物，不禁脱口说道：“才这么点东西就唤了马车送过来，可是要花好几文钱呢！咱家不是有牛车吗，今儿个又正好轮到咱家使牛……”

“你知道个什么！”三娘一瞬间恨恨的跳脚，叉腰指着大成的鼻子骂道：“我累死累活的到外面去买了一天东西，不就是坐了个马车吗？是花了你一文钱了还是咋的？看你那么出息的样！真不知老娘当初是怎么瞎了眼，摊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狗东西！”

大成脸色煞白的掀了掀嘴唇，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无力的住了嘴。反倒是在一旁帮绣娘搬东西的初七听到三娘这些话，暗自皱了皱眉。经过这大半日的想出下来，初七也算是了解到自己的叔父大成算是心地良善之辈，对自己和绣娘也是很好的，只是一看便知太过软弱了些，畏妻畏得紧！

见绣娘动了动嘴，想开口帮大成讲话，初七心底一惊，忙要开口阻止。绣娘性子沉闷，嘴皮子哪里像三娘那般利索，此时若是开口，只怕又要遭来三娘百般讽白的！

瞥眼看见那马车里的大布包袱，初七灵机一动，连忙伸手拉住绣娘的衣角喊道：“娘亲，那个大包好重，初七一个人搬不动啊！”

谁料那三娘一见初七手指向布包，当下立马变了面色，忙侧身掩住布包道：“我来搬好了，这个布包重，嫂子你是大户人家里做事的，可不能干这重活！”

说着她冲大成使了个眼色，又伸手推了推他，示意他赶快将那大布包搬进屋里去。初七原本就是瞧着那布包不同于其他黄白物事，才故意开口掉开他们注意力的。然而一见三娘那紧张的脸色，她心里隐约是有些明白了。

转念想了想，以三娘那泼皮性子，自己若是揭穿了只怕她反倒会抓着娘亲乱叫一通。随即初七垂下眼眸，只当并未瞧见方才那一幕。

哪知那布包却是本就没扎紧，大成方将布包往肩上一甩，那布包便整个散乱开来。里头包裹着的东西也“唰”的一下，全部散落出来。

“糖糖……”在一旁满地打滚抓泥巴玩的阳阳一见那布包中的东西散落出来，立马迈着小腿跑过来抓了一把在手中。随即炫耀的冲初七摇了摇手，粉嫩的脸颊堆满笑意：“姐姐，阳阳给你吃糖糖！”

“拿来，这是我们家的！”谁知后他一步从屋里跑出来的德儿，一见阳阳手中握着糖便快步冲上前一把抢过。

“糖……”见糖果突然被抢走，阳阳瘪了瘪嘴，张嘴要哭。却见那德儿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他疑惑的歪头看了看德儿，随即又捡起地上散乱的几颗糖，讨好的递给德儿道：“哥哥吃……姐姐也吃……”

“是啊，是啊，德儿和阳阳都吃！”大成此刻也笑着走上前，挠了挠头道：“嫂子，真是对不住，德儿这孩子是乡下里到处乱撒乱跑的，野惯了，性子不好！”

“没事！”绣娘摆了摆手回道：“德儿够听话了，倒是阳阳还小，不懂事，总叫人操心！”

说着她弯下腰同大成一起拾起地上散落的东西，上好的油质包裹的酥糖、好几样小孩子喜爱的玩物甚至有半匹料子不错的布。

绣娘紧咬着下唇将布料放进原先包裹东西的大布包里，忽然初七从一旁伸过手来，软软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唤道：“娘亲！”

绣娘转过头对她摆了摆头，脸色有些微微的泛白。其实她又怎会看不出三娘买来这些有几分是花在丧事上？以往她是实在懒得与三娘过多计较，一则她性子温和沉闷的缘故，一向懒与人抢嘴计较；二则自己不在初七她爷爷身边照料，实在也有愧于三娘与大成二人日夜在一旁照拂。

可眼下爹的尸身正孤零零的躺在堂屋里……绣娘心头涌上一股怒意，想张口要说，却又无力与三娘纠缠，眼下只盼能好生将爹下葬才是！

“娘亲……”初七皱眉看着绣娘沉默的发白脸色，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想冲过去与三娘理论，却也知不过是徒为娘亲惹来一身腥。

三娘看了一眼初七，对她展颜笑了笑，随即将那布包用力的打好结递给三娘。转身走进屋里，在门口却仍是忍不住停了步，低声开口道：“三娘，你快些收拾好了来看看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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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不好意思，因为下星期六要考六级了，所以最近有些忙~~

关于有好几位亲说绣娘太软弱的事，偶个人也想过。实际上呢绣娘对三娘一再忍让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稍后会点出来），但是看了亲的态度，偶心里又实在有些担心那个原因会不会太单薄了~~~~再来呢，绣娘不与三娘争执，还有个缘故就是，大家也看得出来三娘典型是那种泼皮无奈性子，你越与她争，她就越发的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所以我才自我觉得对待三娘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晾在一边，等她逞口舌之快，心里舒坦了也就算了。免得与她争也争不过，到时候自己心里才更不好过

第一卷　第十三章　三娘说爷爷的新衣值二两银子

一直到接近薄暮时分，他们几人将那纸钱、黄纸一类按份子分好。虽然按乡俗来“头七”应设灵座，供木主举行隆重仪式，受唁开吊。等亲友来送挽联、挽幛以及钱币之类，然后到灵前上香叩拜。

如此持续七日，然而眼下天气见暖，原本初七她爷爷尸身就在堂屋里摆了两日，再也拖不得了。故而收拾好一切后，大成便全村里跑了一趟。请来相熟的邻里和亲戚，再几人的帮助下，先是将初七爷爷的尸身入棺，然后便是要开始烧纸，续香。

依着金晋朝的风俗，入葬前是一定要烧出足够的盘缠。否则到时大鬼小鬼一齐欺上，可是连轮回的路都进不去。绣娘叫了初七和阳阳跪在棺前一直烧纸，其间还要记着需要足足磕够四十九个头才可起身。不然老人家也去的无法安生。

德儿在一旁咬着三娘买回来的糖，也不大会说话的样子。见初七和阳阳一直跪在棺木前，便想上前来，却被三娘一巴掌打回：“那些个晦气丧神的劳什子，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少沾。你将来可是要做官的，别没了福气还惹了一身腥气。”

同初七一起跪在棺木钱烧纸钱的阳阳，想是听见熟悉的音节，“咻”的一下对着初七闹嚷道：“官…官！”

绣娘红着眼眶看了眼三娘，想开口叱责她，最终却还是忍下来。只朝着安顿亲友的大成吩咐了几句快些烧了饭，莫叫亲戚邻里饿着。

随即又安抚的拍了拍阳阳的头顶，低声对初七说道：“初七，今儿娘亲和阳阳要守夜，婶娘在里屋给你收拾了个地儿睡。明日爷爷下葬，你也不用做什么，会有乡亲来帮忙，你好好歇歇吧！”

初七瞅了一眼乖乖跪在地上的阳阳，担心的说道：“娘，阳阳今儿虽是精神好些，但睡不安稳明日也是要闹的。我陪着你守吧！”

“阳阳是长孙，一定要守的。初七，你是女儿家，夜里是不得近棺木的。”一句话解释了原因，也让她不由地泄了气。

“不过，初七若是想陪着娘亲，夜里就要睁着眼了。”绣娘见她小脸里满是黯淡失望，便改了口摸了摸她的脸，一副淡然地笑道：“相信爹看到你这么孝顺，应该也不会怪我让你近棺木的！”

接着安排邻里亲友吃罢饭，初七他们也跟着匆匆了拔了几口，然后又要继续跪在棺木前烧纸守灵。夜里收拾好一切的大成也一直跪在灵前，初七瞧着他老实巴交的脸上满满是泪水，心底叹了口气。小叔倒也不是不孝顺的，性子也是憨厚老实，只是娶了个那样的媳妇……

然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又能说什么呢？到了深夜时阳阳早已累得蜷在绣娘怀里睡着，只剩初七红着眼睛跪在绣娘身边。

如此一夜无话，直到天到了蒙蒙亮的时候，便要开始行礼。

初七原也是要帮忙的，却被绣娘按下，让她在一旁小凳上趴着歇息一会儿。说是这时不需要她出来，反倒是她不懂事，在一旁帮忙怕也只是会碍手碍脚的。

再者她也不过是四岁多的小身子，哪里又经得住这般煎熬？便听话的到一旁小凳上趴着，正在困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