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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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劫-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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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何尝不知道,在古人的观念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嵇康持顺其自然的态度,没有向我提过什么,他待我如此,我心里总是明白的。但是他越不在意,我就越是芥蒂。

  虽然,我知道这是我自己放不开。不过……

  “璺。我替你把脉。”

  他正襟危坐,将我手中的碗挪开,十分严肃地搭上我的脉搏。

  神情异常专注。

  眼帘垂下,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房间的南面雕花窗开着,午后的风带着干燥的味道吹拂进来,院子里的树叶随风轻轻摇曳。

  而我对面却静无人语。

  我有些忐忑,手指握得发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住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波动。我试探般地开口:“叔夜……”

  他面无表情,气质幽静深沉看好似不见底。当我正揣测着是不是错觉的时候,他眉宇之上骤然浮起澄透的,欣喜的笑意。

  我一喜,心湖微微波动……“叔夜?”

  “璺。”他放开我,倾身坐到我的身边来,视线光彩琉璃。“我们,有第二个孩子了。”

  孩子……

  多美的词。

  我有些不敢置信:“有了?千真万确?”

  “断不敢欺妻。”瞳如墨玉,容似皎月。

  嵇康真切地拥住我。

  我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抚摸着腹部。

  这一次,我定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而莫约一个月后我发现,事实上,嵇康比我更加小心翼翼。

  我觉得他常常很紧张,当然,这样的情绪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来,完全是我感觉到的。

  他精通医术,可是,这一套在我身上便似乎不那么管用。

  例如说孕吐,这明明是很正常的害喜表现。但估计是我孕吐得比较厉害,吐完常常看他十分担心地站在我身边瞅着我,依旧是类似换了面瘫症那般的毫无表情,但是眸底清清楚楚地在问我:上上个月一直睡,上个月一直吃,这个月却一直吐,真的没事么……

  我好笑地道:“你医术那么厉害,摆着好看呐?”

  他没有接话,却十分体贴地接过了所有的家务,把我当米虫在养,连出个门也要陪着我,弄得我都快要发霉了。美少妇美少妇……这词真的是阮籍和刘伶用来形容我的吗?霉少妇吧?

  我闷闷地撇着嘴角。

  正午的太阳十分温暖,照在人身上,会忍不住昏昏欲睡。但是……我不想再睡了。有孕四个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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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脸不复原先美丽的瓜子脸,开始慢慢圆润起来,这让我好生受怕,一度担心自己身材变形成为传统那种“心宽体胖”的和谐妇人。而嵇康完全不在意,只是多了一个习惯动作,当我睡前躺在他怀里时,他喜欢用手抚摸我稍显丰润的脸颊——好吧,出于女人的虚荣心,我必须承认这让我释怀了不少。

  话说回来,向秀这个小弟弟真的深得我心。

  他从一位友人的妻子那儿要来了一份食谱,还虚心向对方请教了害喜妇人的各种禁忌。一一用笔纸写下,认真地表情和他注释《庄子》时没有两样。让我又感动又好笑。

  平日里我把两个大男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这会儿顶着嵇康那句“不做家务”的禁令,我倒也乐得做一个摆设,笑看着两个同样不爱说话的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宋如栗从阮侃那儿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情,非要过来和我做伴不可。阮侃拗不过她,便允了。

  两个女人,特别是两个相看欢喜的女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宋如栗来的第一天,我就把被子搬到了悦悦的房间和宋如栗彻夜谈心,大着胆子让嵇康守空房。

  嵇康目澈如水,不动声色睨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记得深夜莫要踢被。”就独自一人走进房里。

  这句话恰好被刚进门的宋如栗听到,她抿嘴轻笑:“璺,你怎的这么孩子气?”

  与她熟悉了,她便唤我的名字,说是显得亲切些。

  “此话怎讲?”我有些窘,但还是撑着面子道:“切勿听一人之言而……”

  “你是辩上瘾了么?连这也要和我争?”宋如栗笑道。

  我耸耸肩,吹熄了烛火,和宋如栗躺平了身子,很快地沉沉睡去。

  清晨。大概是辰时,我被一阵阵敲门声吵醒了。

  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去开。难道嵇康不在?我转了个头,发现身边的床位空荡荡的,想必宋如栗是回去了。也对,辰时也不早了。换在现代都已经是八九点了。

  我匆匆披了件单衣便小跑出来开门。

  一看,却很是无奈摇头。

  眼前出现一个穿着布衣布裤,怀中捧着冰糖葫芦大棒棒,双颊红润可爱的小女孩,递给我一根糖葫芦,“夫人,您买一串吧?”她说着,稚嫩的嗓音十分可爱,拿下了一串递到我手里。

  哪有人拼命敲门就为了让人买一串糖葫芦……

  可是下一秒,在她这么简单的动作里,一张纸条塞了过来。我一怔,看向那眨着清澈大眼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天真无邪,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展开一看:

  祝身体安康,贵子平安。

  许姑娘,前车之鉴,秦某深感遗憾,但这一次,秦某望你近日小心。

  我心一凛,沉声道:“告诉你大当家,莫约半月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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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前去拜访。还望他抽空接见。”

  “大当家早已知道夫人的答案,他随时侯着夫人。”女孩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着,然后笑着转身,朝我挥了挥手,娇嫩地扬声道:“谢谢夫人,下次还要光顾我的糖葫芦喔。”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屋内。

  脚步随着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秦凌,你让人传来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情,再者,为什么你要提醒我?要知道,我们的交情不深,而且非亲非故。

  你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玄机。你知道什么?暗示什么?

  还有。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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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第五十四卷 。。。

  从上午便下着雨,毛毛细雨,润物细无声的拂过这一片大地。

  我站在木板回廊上,看着落下的雨滴渐渐停下来,空气沁人心脾,清雅的意境让人不由得心境沉静如水。

  可我心里却另有作想。

  以我现在的状况,独自一个人出门嵇康想必是不放心的。

  我总不能带着他去会见秦凌吧?

  但是,说了会去见,而且这面是一定要见的。

  “你要出门?”

  “嗯,许久没去见爹了。想来过几天是该去一趟了。”

  “我陪你。”

  “不用了,我只是到爹那儿住几天,不要因为要陪我而误了邻舍的农具,你不必担心,还怕沛王府那么多人伺候不好我一个?”我笑睨着他,“今日不是竹林之游的日子吗?嵇大才子怎可无故缺席?若是人家问起,我可担不了这个名。”我说着,替他将外衫披上。

  “莫要消遣我。”他淡淡道。“你同我一道去。”语气是不容反驳的。

  我撇撇嘴,应了。他是丈夫,我自然得听他的。

  我们并肩漫步到了竹林,一路欣赏雨后风景,煞是惬意。

  林子里很是幽静,突然,我听见了叮咚婉转的琴音,潺潺如流水般,映着这竹林扶疏,犹如天籁之音,空灵动人。

  对于琴艺,我也算是略知一二。听得出此乐柔情动人,所需要弹奏的技艺却也是不凡的。

  被琴声吸引,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亭子里早已有人相聚。

  向秀翻阅书籍,不说话也不喝酒,静静地看书。

  刘伶在我们刚到的时候早已醉倒在草地上了,面色酒红,鼾声震天,一动不动。

  山涛脱下官袍,一身布衣坐在石椅上安安静静地品酒,不时笑看着抚琴的阮籍和阮咸叔侄。耳里听着绝妙之音,很是享受的样子。

  阮籍抚琴,阮咸抱琶。叔侄俩奏乐兴致浓厚,全然不理会刘伶的鼾声。

  阮咸配合着阮籍的音律,偶尔几声清越短促的琵琶,像桃花花瓣碎密如锦,飘浮在青山绿水之间。悠然飘游,青竹般清幽。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阮籍的琴音倒显忧愁,如空谷幽兰静谧悠远的意境。

  我们相视一笑,落座。

  坐了一会儿我便觉得奇怪,迟迟不见王戎的身影,问道:“濬冲没来?”

  山涛摇头,“不知。再等等罢。”话音刚落,竹林外就出现了一道身影,青衫白纱。

  正是王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迟到感到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晃进来。

  阮籍一个抬眸见到王戎,便按下了颤音停止。戏谑地说:“俗物又来扫人的兴。”

  王戎毫不示弱地甩过来一句话:“你们这样狂放不羁的人,这世间又有谁能扫得了你们的兴?”

  其他人一时无言以对。

  气氛微微的尴尬和凝滞。

  不知道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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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时候开始,阮籍老爱说王戎是俗物。但个中原因我却是知道的。

  王戎七岁时,和同龄的孩童在路边玩耍,路边有棵李子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七岁正是调皮到讨人厌的年龄,孩子们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争先恐后地爬上了树去摘李子。但王戎却睁着一双亮得出奇的眼,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一路人见了,好奇地上前问缘由。谁知王戎竟胸有成竹地答:“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也。”意思是,树长在路边,却没有人去摘,想必定是苦李子。

  既然是苦李子,我为何要去费力呢?

  而那些孩童们吃了一口李子,顿时皱起脸,果然是苦不堪言。路人见到连连称奇。

  王戎的聪慧在他孩提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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