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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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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庅啜都对李茂的这个要求感到很为难。旧日长寿天亲可汗以骨咄禄毗伽公主为迎亲使,率各族大酋夫人约百人与宰相躞蹀一起远赴长安迎接咸安公主来草原完婚,使团在振武军北边大青山下遭遇室韦人伏击,宰相躞蹀在激战中被杀。

宰相躞蹀遇袭时,大唐边军反应迟钝,接到使团求援后迟迟没有动作,致使陷入重围的躞蹀寡不敌众,血战三日夜后力竭被杀。

当日唐国皇帝李适因在安史之乱中为回鹘人所辱,一直对回鹘抱有成见。长寿天亲可汗遣使求和亲,李适本不预允准,是宰相李泌说服他以大局为重,联合回鹘对抗吐蕃,缓解大唐西部边境压力。

李适对李泌一向信任,在回鹘人开出向大唐称臣,绢马贸易维持一定定额,使团进京限制人数等条件后,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时人揣测皇帝并非真心和亲,之所以做出妥协主要是宰相李泌的力劝,且所劝之言句句有理,让他无法推拒。

做这样的揣测是有根据的,和亲虽然答应下来,皇帝的心里却并不情愿,事事拖延,以至于使团滞留在长安不上不下达半年之久。

那些惯会看上面眼色的边境大将或者一早就号准了皇帝的脉,室韦人胆敢越境袭击回鹘求亲使团,据说背后就有振武军的影子,甚至还有传言说,根本就是边境将领假扮室韦人袭杀了回鹘宰相躞蹀。

类似的传言给刚刚和解的唐和回鹘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一年后,长寿天亲可汗病逝,大唐北上吊唁使团路过铁筝峡谷遇袭,包括副使鸿胪少卿孙杲在内的三十八人被一伙自称室韦马匪的人虐杀。

此中真相和振武军被回鹘使团被袭的真相一样,湮没于大漠戈壁漫天的黄沙中。

在李茂的一再坚持下,宰相庅啜都只得答应陪同李茂一同前往,路上却是磨磨蹭蹭,五百里路足足走了五天。

铁筝峡谷本无名,因使团被围后,夜晚常有人弹筝明志,因此得名。

这处峡谷偏离主道约二十里,至于使团为何会误入此谷遇袭,回鹘人给的解释是当日大雨磅礴,南北主道被洪水冲毁,使团不得已而改道,又因大雨之后,草原上的路标皆被雨水抹平,使团因此迷失了方向,不慎误入铁筝峡谷。

至于说接近回鹘王庭的腹心之地为何会有大股室韦人流窜行凶,回鹘人的解释是大漠太大,草原太辽阔,即便是天纵圣明的回鹘可汗也不可能阻止凶顽流窜过来侵害他的盟友。

“事发后,我大可汗遣三万天狼军进剿山北室韦部,擒杀了墨隆部首领阿布。”

通译转述庅啜都的话,李茂连标点都不信,山北室韦墨隆部首领阿布在使团遇袭前一年因坠马受伤而死,跟回鹘人的惩罚没有半分关系。

铁筝峡谷里一夜之间崛起三十八处新坟,旧日大唐使团遇害后,回鹘人收集残肢,拼接成三十八完整的尸骨,统统土葬于铁筝峡谷中,称之为唐冢,派差给附近部落,令其派专人守护,但这样的待遇没能持续几年,因为回鹘与大唐之间的磕磕绊绊而结束。

三十八座坟就此湮没于荒草之中。

这次因为李茂要来,庅啜都连夜派人抢在李茂入谷前把三十八座唐冢给盘了起来。

为了掩盖潮湿的新土,回鹘人铲了一些草皮覆盖在新盘起的坟堆上,因为养护不善,草皮半死不活,反倒是欲盖弥彰。

李茂率使团隆重祭拜了长眠于此的英灵,礼仪之隆重,让那位在胡地生活了十几年的向导也不觉潸然泪下。

自安史之乱后,大唐对这些长眠于大漠草原上的英灵亡魂就再也没有顾惜过,对流散在草原上的汉家子民更是不屑一顾,甚至为了所谓的邦交大局,不止一次出兵协助草原部落围剿流民建立的堡寨。

唐廷的所作所为让流民们对大唐仅存的一点眷恋也荡然无存。

不说那些流民,便是长眠于谷中的这三十八位被异族侵害的公家人,为了所谓的大局也没能落叶为根,魂归桑梓,而是凄凄惨惨地长眠于千里之外的风沙地,与枯草、顽石为伴。

记忆中,在李茂之前,尚无一个大唐朝廷官员来此祭扫。

第348章 实不忍心丢下你

他们每次都以此处偏离主干道,行动不便为由,拒绝到铁筝峡谷来。

这样的理由若想找,总是能找的到,这个地方若是不想来,也总有不能来的理由。

宰相庅啜都对李茂来此祭拜亡灵的行为有些不以为然,这些年大唐在草原上的声望与日俱下,指望做场秀就能挽回?这绝对是痴人说梦。

对李茂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举动,随行的秦墨等人也十分不解,问李茂是否暗含深意,李茂却总是笑而不答,只是夜间被小茹缠的无奈,方略作解释道:“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国家的强盛归根到底是凝聚力的强大,一个心里只装着达官贵人的朝廷,是得不到民心的,一个得不到民心的朝廷,注定是虚弱的。”

“朝廷虚弱,国家虚弱,弱国万家欺,到头来谁都得不好处。”李茂顿了一下,又道:“国内权贵瞎胡闹,百姓不满,有人说这个国是权贵的国,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它要亡就让他亡吧,反正老子一无所有,国亡了或许老子还有机会翻身呢。这话本也不错,这个国亡了,肯定有一大批人翻身做主人,可谁能保证翻身做主人的就是你?”

“谁又能保证翻身做主人的不是我?”小茹翻了个身,压在了李茂身上。

李茂道:“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总有一些野心家希望天下大乱,这样他们才有出头之日。可是天下大乱后,那些没有野心,安分守己的人呢,受伤害最大的是他们。”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话是李茂说的,小茹却记得很清楚。

“现在很多人对世道不满,这不能怪人家,这个世道的确操蛋,若当政者不思悔改,一意孤行,将来天下大乱之际,大家一起跟着完蛋。草民是贱命,他们是贵胄,一起完蛋的话,还是他们吃亏了。”

“账谁都会算,可真要动真格的让他们割肉,谁又肯,总是心存侥幸,总是拖,全不顾别人的感受,他们总有拖不下去的那天。”

李茂道:“也不必这么悲观,新帝有革新的意思,大唐中兴还是有希望的。”

嫌小茹无为,李茂翻身将她压下,小茹啄了李茂一下,笑道:“看起来,你对新皇帝很有信心,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李茂笑道:“天下是他们家的,只要不是无药可救,谁会坐看自己的家宅烂下去。”

小茹道:“你决心帮他,可你怎么帮?”

李茂道:“国家想复兴,首要的是收拾民心,凝聚士气。他们说我去铁筝峡谷祭拜亡魂是做做样子,我的确是在做做样子,可很多时候做做样子也是一种态度,总胜过没样子。我要让流散在化外之境的同胞知道,大唐换了新皇帝,有了新气象,大唐中兴是有希望的。”

小茹问:“大唐和回鹘是盟友,盟友间也会打仗吗?”

李茂道:“许多年前我们不是盟友,许多年后谁知道我们还会不会是盟友,这世上哪有永恒的盟友。”

小茹道:“这么说,我真的要留在草原了?”

李茂笑道:“别傻了,你留下能做什么?”

小茹认真地说道:“我想留下来,帮你做点事。”

李茂笑道:“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还是算了。”

小茹道:“我是认真的。”

李茂翻了个身,二人体位互异后,李茂收敛笑容,和声问道:“为什么?”

小茹面上忽然多了一丝愁容:“我父亲原是凤翔老兵,跟吐蕃人打了半辈子仗。我一岁那年,他与吐蕃人作战,战况不利,队头领他们退入森林,雨大追兵急,不慎迷了路,误了归期,等他们出来想回营时却发现大军已撤。

“他们在森林和草原上游荡了十天十夜,后来被一群党项马匪袭击,做了俘虏,转手贩卖给回鹘人做养马奴。我母亲因为思念他,夜夜啼哭。有一天早起她很高兴地对我说‘你父亲回来了,就在村口,我去接接他’,她没穿鞋就出了门,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夜夜啼哭哭坏了她的眼,她不慎跌入庄口的荷花池淹死了。”

小茹从不主动跟外人聊起她的身世,跟李茂也只略略提过几句。李茂只知道她父亲是名凤翔老军,战场上伤了条膀子,回乡无法生活就投奔了苏卿的祖父,在苏家经营的商栈做了名守夜人,小茹自幼与苏卿为伴,做了她的婢女。

“父亲在草原上给回鹘人养马三年,后来回鹘人与吐蕃开战,吃了败仗,那家主人战死,几个儿子为争夺家产动了刀子,父亲联合几个人发动暴动,成功后逃回了大唐。大唐的边军却说他们是回鹘人的奸细,拒不肯纳,我父亲他们就夜渡黄河,后来在穿越戈壁滩时被一伙党项人袭击,折了条臂膀,从此落下了残疾。

“他回到旧营,因为吃了败仗,原来的长官被调离,新长官早将他们报成阵亡拿了抚恤,而今见他们回来就不肯认,非但不肯认,还诬称他们是回鹘奸细。父亲他们只好连夜逃跑,从此他隐姓埋名流浪四方,那年他流落到曹州,大雪之夜冻饿交加昏倒在苏老爹家的米店门口,被毛太公救起,他们都是凤翔边军出身,能说的来,就劝父亲留下了。”

李茂道:“苏老爹是个厚道人,他怎忍让你父亲做他的部曲?”

小茹道:“这不怪苏老爹,我父亲是个逃犯,没有户籍,手又残疾,又感念苏老爹的救命之恩,便做了苏家的部曲。”

说到这,小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家父跟苏老太爷称兄道弟呢,论辈分,我还比三娘子高一辈呢。”

李茂笑道:“你这个长辈为何那么怕她。”

小茹道:“她大我两岁,从小就比我长的高长的壮,每次摔跤我都败给她,打架我不是她对手,读书我也不行,只能做她的跟屁虫。她这个人坏在脸上,心其实并不坏,这十几年,她一直把我当妹妹看。”

李茂把小茹往怀里搂了搂:“这些……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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