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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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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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灯火通明,摆了两个座位。

汪洵引李茂落座,喝了杯酒,方才言道:“我与节帅是自幼的交情,他可以算得上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的弓马骑射都是我教授给他的,十五岁前我做他的伴当,我们终日寸步不离……”说到这汪洵有些伤感,闷闷地喝了杯酒。

李茂道:“那你们是怎么分道扬镳的呢。”

汪洵目视顶棚,良久方道:“有一年夏天他和我一起出郊外钓鱼,正午在我家歇脚,趁我酒醉时,奸污了我的妻子。”

真是好一出狗血剧!李茂心里恶心的想笑,异姓兄弟,亦师亦友,青春的蠢动诱惑做弟弟的干了一件败人伦的事,从此手足兄弟分道扬镳,若干年后,旧恨未了,又添新仇,做兄弟的恨哥哥不听招呼,便老账新账一起算。

“我那山妻是个良家女子,受不了这等侮辱决意自杀,是他跪下来恳求,才既往不咎,事发不久老帅含恨离世,他出掌淄青留后,让我去幕府,我解不开心结,不肯去。他因此嫉恨我,此后十年,我的官职没有得到任何升迁,甚至还被赶出了郓州。为了自保,我跟铜虎头合作,我又一厢情愿地想既然是多年的兄弟,我既往不咎,他还不肯放过我吗?我被流放州县,山妻被他扣留在郓州,三番五次遭他羞辱,后来怀了他的孽种,羞于见我,在家中悬梁自尽了,随身两个侍婢也一同自尽,我的一个仵作朋友告诉我,内子的确是自尽,而两个侍婢则是被人勒死后伪造成自尽的假象。”

汪洵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阵,期间擦了几次鼻涕,又饮了口酒,醉态已显,他醉眼朦胧地望着李茂,笑道:“你必然笑我不是个男儿,人在官场,想挺起脊梁做男儿又谈何容易,我一忍再忍,仍旧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我是汪家的子孙,我们汪家为李家做了多少事,仍不免是这个下场,你呢,今日春风得意,可曾想过明日?”

李茂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差,他闷闷地喝了口酒,汪洵家藏的酒很地道,只才喝了两碗,就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李茂产生了一种幻觉,坐在他面前如小女人一般喋喋不休的是另一个人,他认识的汪洵,冷峻的面孔下是一颗冷硬如铁的心,怎可能会絮絮叨叨跟他说这些?

李茂使劲地晃晃脑袋,想把幻觉赶走。

“他奸污,又逼死了你的发妻?那你为何还要替他卖命,我记得米如龙的死你是出了大力气的……”

“不然又如何?我与你不同,我的根在淄青,我躲得了吗?”

“贱人!”李茂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发妻被人强奸并逼死,自己还屁颠屁颠给人卖命,因为不得宠竟还牢骚满腹,这特么不是贱又是什么?

“你在笑话我是非不分,懦弱可欺?”

李茂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汪洵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淄青只有一个李家,所谓的汪、王、李、方原本就是一个笑话,是铜虎头编造出来哄骗朝廷的,让外人误认为淄青并非铁板一块,有机可乘,不足为虑。”稍稍沉默,汪洵又道:“这个谎言说的久了,便有人信以为真。”

“可笑啊!”汪洵感叹道,“他跟自己臆造出来的敌人打起来了。哈哈哈,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李茂竟无言以对,营田李、牙军方、青州王、方家,以及依附于他们的严纨、陈悦、薛英雄,都不过是一匹匹纸老虎,看着唬人,动起手来,都是一戳即破。面对李师古的挑战,莫要说反抗,甚至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

“汪家也一样,四大家族之首的汪家本是寿张的土财主,种几亩地,养家糊口,你知道我们汪家是怎么起家的吗,是替李家贩马起家的,贩马汪,为何叫贩马汪,就是因为我们这个家有本事从大漠草原贩来淄青急需的好马!哈哈,在淄青李家是东主。我们汪家不过是东主聘用的掌柜,替东主打理内外生意,手中有点小权,能捞点好处,丰衣足食是有的,大富大贵却是想都别想。在李家的眼里我们就是一只臭虫,不高兴了随时都会被捏死。”

李茂道:“他并没有杀你的意思,只是对你盘踞曹州不满。”

“不满,哼,他是不满我带着娇妻美妾躲在天涯海角让他够不着吧。”

汪洵这股无名火发的让李茂莫名其妙,李师古嫉恨汪洵不是因为他盘踞曹州不听招呼,难道还是因为得不到苏蓉的美色而心存嫉恨?这真是太荒唐。

“你别以为我说的都是醉话,我说的是实话,你而今正得宠,春风得意,难免把什么都往好处想,你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你把苏卿留在孤山镇是你的聪明,否则,你早晚也要步我的后尘。”

李茂不愿意再跟一个醉鬼扯下去,一件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谈着谈着就扯到那方面去了呢。他放下杯子,定了定神,说道:“只要你肯回郓州,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节帅会在押藩幕府给你安排一个职位,事不多,待遇优厚。你在曹州置办的产业我们负责保护,若你不放心,也可以在州县官府里安排一名信得过的人替你照看。”

“不必了。”汪洵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饮尽杯中酒:“你不懂他的心,你不懂。”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送客。”便摇摇摆摆进了内宅。

第193章 你没说谎

青墨见李茂平安出了汪家门,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向街角阴影处挥了挥手,锵锵走出一名全副戎装的将领,张栓着铁甲挎横刀大步走了出来,阴影中人影幢幢,埋伏着不少人。李茂和摩岢神通走后,青墨找到张栓,陈明利害,要张栓立即出兵接应李茂。

李茂一来曹州,张栓就嗅出气氛不对,便私下将自己的亲信纠集起来,随时准备听候李茂的调遣。青墨一来,他便取出平生积蓄,重赏了将士,誓死保卫李茂。

梁成栋得到李茂的警告,深感曹州这潭水深不可测,便借与牙军操演之名,带上亲信连夜离开了曹州城。曹州州兵此刻大部在外与牙军结营操练,城中留守多是老弱,人数不足千人,梁成栋一去,顿时群龙无首,张栓兵马虽然不多却是占了上风。

汪洵在曹州经营多年,他常年在州里担任司法,掌握着曹州城的所有捕快,同时他还兼任着淄青盐铁院驻曹州护盐使,护盐使的职责是纠察境内盐铁运销,打击私自制售盐铁,为能履行职责每个护盐使手里都掌握有一支数量可观、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巡盐队。

汪洵掌握的捕快和巡盐队加起来有近三百人,在李茂来曹州的前一天,汪洵将分散在各县的巡盐队全部调回曹州,此刻就驻扎在距离他的住宅一街之隔的一元坊。

为了不让汪洵生疑,李茂的随行卫士大部留驻成武县,随他入城的不过二十余人,加上张栓所能掌握的州军不过两百人,若与汪洵对决,胜负实难预料。

李茂眼圈****,何为兄弟,危急时刻能两肋插刀的才算是兄弟。

他笑着向张栓挥挥手,张栓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他怎么样,起疑心了没有?”

“没有。”

“这就好,礼尚往来,咱们再回请他就顺理成章了,你打算何时请他赴宴?”

“等他酒醒。”

“酒醒?”青墨愕怔住了,觉的李茂这话大有深意。

曹州长史摄州政务汪洵,因饮酒过量,猝死于家中,据汪宅管家汪涌说汪洵当晚在家中观赏歌舞,因为心情好就多喝了几杯,晚上睡不着便一个人耍剑,出了一身大汗后,到井台上提水浇淋,然后上床歇息,不久他听到一声大叫,赶进去看时,家主已经吐血身亡。

曹州最有名望的仵作查验尸体后得出结论是汪洵饮酒太多,耍剑太猛,因热大出汗,腠理开泄,而以冷水沐浴,导致风邪乘虚而入,径侵肾脏。因之猝死。

汪洵的死完全是个意外,汪洵饮酒太多是实,出汗太多是实,以冷水浇顶也是实,至于说出汗太多的原因是耍剑,就不能令人信服,亲近汪洵的人都说汪洵惯用的兵器是一对用草原星星铁锻造的圆月弯刀,何时该用剑了呢?

汪洵在曹州多年,但不论官场还是民间对他的面目都很模糊,人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此刻却因为他的离奇死亡,才使得他名声大噪,人们关注的重点集中在他大出汗的原因上,究竟是耍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真是个难解之谜。

事发后,因李茂官职最高,遂暂摄曹州政务。

苏卿由成武老家赶到曹州,见李茂时面若寒霜,厉声责难:“你害死他,还要败坏他的名声,你的心好狠。”李茂道:“你不要相信外面那些传言,我此来是巡视南华,郑和业自己跳出来找死,我不能不管。你应该知道,郑和业是坐地虎,跟他并没有什么瓜葛,我何必要对他下手?再者他是我的连襟,又是汪家的人,又跟铜虎头有粘连,我怎么敢动他?”

苏卿盯着李茂的眼睛,冷笑嘿嘿,并不相信。李茂便苦着脸做无可奈何状,汪洵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他自己也拿不准,若说有,他此来目的是把汪洵从曹州政务长官的位置上挪开,并未有害他之心。只要汪洵肯随他回郓州,他将豁出性命保全他的身家性命,家人及财产安全。这一点,李茂无愧于天。

但要说没有,为何只见了一次面,汪洵就死了呢,自己说的那番掏心窝子话,究竟给了他怎样的压力。

因此不自信,李茂就不敢直视苏卿的眼睛,但又不敢躲闪,躲了误会就成了,以苏卿的聪明和固执,怕是永远也解不开。

苏卿看不透李茂的心思,她其实也不想看透。

当年汪洵自我流放到曹州,苏家有求于他,汪洵提出娶苏蓉为填房,苏家迫不得已只能答应,对这桩婚姻,不论苏振、苏东还是苏蓉本人都是不满意的。

苏卿那时年纪尚小,看到姐姐冷冷清清地被一个陌生人接走,心痛的哭了一场,但那时她还不懂恨。

这些年来汪洵待苏蓉冷冷清清,苏家跟汪洵来往也不多,乃至日常沟通都成了问题。苏卿接管家族产业后,出于利益考虑努力尝试着与汪洵保持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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