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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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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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薛英雄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这么啦,一下子变得这么胆小,节度使府固然是龙潭虎穴,可自己也不是小虾米,戎马半生死亡和血还见得少吗,做都押衙这些年哪天不是在阴人和被人阴中过来的,自己身后的那些靠山哪个不是呼风唤雨的厉害角色,用得着这么怵他吗?至于弟弟薛世芬,怪也只怪他做事太过分,偏偏又撞在了急着往上爬的朱庸手里,也罢,年轻人吃点亏也不是坏处。

薛英雄洗了把脸,费力地爬上斜坡,对李茂说:“你随我回府去。”

节帅要来狩猎,身为管庄去迎一迎也在礼数,李茂没有多问,整了整衣袍,随着薛英雄上了马。小松林里养着二十多匹好马,这些马理论上都归李师古一人享用,当然在平时身为管庄的李茂拿来骑骑也无妨,权当是遛马了。

今天李茂特意选了一匹普通的河北青马,薛英雄看了一眼,心里又是一阵窃喜。李师古不喜欢河北马,这几乎是节度使府里的公开秘密,李茂竟然不知,这岂不正能说明李茂尚不算是李师古的亲信?那么李师古突然来此狩猎,很可能真的只是心血来潮。

李茂后来是骑了一匹突厥马去的节度使府,关于李师古不喜欢河北马的典故是薛英雄透露给他的,李茂初来乍到,不知道李师古的禁忌只能理解为粗心,见危而不告之,却就显得薛英雄小肚鸡肠了,薛英雄岂肯担上这个恶名?

来郓州一个多月,李茂这是第八回来节度使府,前七次他来此都是例行点卯,按照规定在府听调的押衙每隔三日到府点卯一次即可,有差遣时除外,李茂每次点完卯后都留在仪门外听调,哪里修着两溜芦席棚,下面摆着胡桌胡凳,摆着茶水果点,凡在府听调的都聚集在此等候内府的传唤,但大多数人往往一等就是一天,茶水喝了一肚子,却不见内堂那边传唤。

节度使府实行一日两餐,中午并不管饭,这让习惯了一日三餐的李茂觉得很难熬,每次来节府听调都自行怀揣两个烧饼以充饥,回想那段岁月满是心酸。

现在却不一样了,自己管庄子仅仅只是一个月,小松林从被遗忘的角落重新又回到了李师古的视野内,李茂心里有种预感,李师古此来将会极大地改变他的人生和命运。

第152章 淄青节度使府

内堂占地极大,台基甚高,却是依着地势而建,并无逾越的把柄,拾阶而上,正堂前是一块硕大的平台,铺着齐整平滑的青条石,在烈日的灼晒下翻滚着热浪,四周是青玉石护栏,篆刻着虎豹熊狗等猛兽图纹,正堂入口列着两排卫士,铁甲倒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正堂廊下蹲伏着三十名弓箭手,分列正门左右,若非豆大的汗珠顺着赤红的脸颊往下滚,倒让人疑心是二十尊铁铸的雕像。一步跨入正堂,一股清凉扑面而来,被赤白的阳光灼的发胀的眼睛一阵乱跳后,流出了泪水,湿润了眼球。眼前的一切可以用“奢华”两个字来形容,李茂长这么大多数年景都在贫困线以下生活,猝然富贵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因久在军旅尚不懂得奢侈之道,这内堂里的装饰、家具、玩物虽然大半都不认得,但那股子冲天贵气却是抹杀不掉的,单是地上铺设的地板就让李茂惊诧不已。

内堂正门往里是一面锦屏,屏前叉手侍立着四个书史,个头一般高矮,面容清秀,笑容可掬,见李茂进来,左首第一个书史向前跨出一步,躬身点头,接替接引官把李茂往里带,这间殿堂规模宏大,中间是会客厅,右侧为公事房,坐着四个应答的幕宾,左侧才是李师古的值房,与会客厅用锦屏隔开。李茂注意到都虞侯严纨此刻就等候在值房的入口处,躬身哈腰,面带微笑。

那名书史示意李茂留步等候,自己进去禀报,少时出来示意李茂进来。严纨见到李茂脸上顿时绽开一朵鲜花,笑的阳光灿烂。李茂也报之以微笑。李师古坐北朝南,正伏案批阅公文,他的背后是一幅花鸟屏,左右各有一个矮几,摆放着茶水和书籍,略显杂乱。薛英雄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案几前,微微弓着腰,屏息敛声。

值房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文质彬彬、目光锐利的中年人,一个方面大耳、身材粗壮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目光却如锥子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李茂早就听说李师古身边有两个贴身的亲信,一个是节度判官高沐,一个是内院军兵马副使李长山。他猜测眼前这个中年文士就是高沐,而方面大耳者则是李长山。

李师古低头批答条陈时,嘴里并没有闲着,用浓重的郓州地方口音嘀咕道:“一座桥,建了还不到三年竟被风吹倒了,这不是笑话,这简直是渎职犯罪,统统属于可杀之列。”

他用力地在纸上勾画了一笔,放下笔,将公牍丢在薛英雄面前,说道:“事是你找人办的,你自己来查!不把这些蛀虫揪出来,淄青的河山早晚葬送在他们手里。”

薛英雄连声说是,躬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文牍,退让在一旁。李茂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间屋子好冷。他定了定神,就在心里暗骂自己:孬熊窝囊废,不过是一镇节度使,就把你吓成这样,这要是见了大唐天子还不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又想:我怕他作甚,了不起不做这劳什子官,带娇妻美妾洛阳享清福去,人无欲则刚,我不求他就不怕他。

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稍稍好过了些,他把淤积在心底的一口气分三次吐出,又分三次吸下一口气,晕晕胀胀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心里又想: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已经上了他的贼船,想退出谈何容易?想到这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这中间李师古又批了一份公案,合起来递给高沐,高沐急忙上前接过,迅速打开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绕过李师古身后的锦屏,哪儿摆着一张公案,案后坐着一个年老的书史,老吏的面前放着一个四角包铜的印盒子。

在老吏左后侧垂手站着一个俊秀的年轻人,见高沐过来,忙迎上去接过文书,打开仔细看了一遍,轻轻地放在老吏的面前,老吏面无表情地打开印盒,取出一方宝印,在小吏的指引下用了印,小吏取文书交还高沐,老吏收了印,彼此之间并无一句话。

回到前面,高沐唤过接引李茂进来的书史,将文书交给他,书史捧公文出门,再转交给侯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晕乎乎的一个幕府官员,那官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颤抖着手打开文书,看了又看,灰黑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一时千恩万谢地走了。

办完这件事,李师古丢下笔,伸了个懒腰,侧过头来问高沐:“还有什么急务。”高沐笑道:“急务多的是,却都不是什么要务,活动一下再批阅不迟。”和李茂一样侯在门口的都虞侯严纨连忙说道:“马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去。”

节度使出巡本该由都押衙准备马匹和随扈,严纨的越俎代庖让薛英雄十分不爽,他恶狠狠地瞪了严纨一眼,抢着说道:“小松林那边已经准备停妥,卑职和管庄李茂恭迎节帅亲临。”李师古瞄了眼李茂,从案几后站了起来。薛英雄赶紧示意李茂向前答话,李茂却并不急着动身,他目视李长山,得到他的允可后方才向前走了两步,留在与李长山并肩一字线上。

李长山的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但看李茂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来了郓州一个月,都在忙些什么呢。”

李师古语气随和地问道,一边问一边往外走,众人一起跟随。

李茂答:“找房子,安家,熟悉手头事务。”

李师古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差点忘了,你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是啊,得安个家,男人成家才有定性。”

说话时,人已健步出了大殿,高沐和李长山贴身相随,门口两个牙将次之,李茂、薛英雄、严纨和随身甲士又次之。

从内堂沿着一条游廊向北,穿过一道角门,后面是一条东西向的空巷,出角门时一名牙将塞给了李茂一块铜牌,又指了指自己的腰带,示意让他挂上。配上这枚铜牌后,一路上虽然招致无数警惕的目光,却是畅行无阻。

沿着宽敞空阔的巷子向东走到头,折转向北行不多远,是一座精巧的门楼,门楼前的卫卒与前堂略有不同,每个人的臂上都扎着一条红丝绦。见李师古到,卫卒打开大门,只放高沐和李长山进,其余人等一律拦下。趁着这功夫,李茂左右张望了一眼,发觉这道东西走向的空巷比内堂后的那条要长的多,南侧一溜全是青砖黑瓦的高墙,北侧留出三道门,门与门之间相隔约一百五十步,眼前的这座门只是东面的侧门,正门的门楼要高大轩敞的多。

李茂猜测门内应该是节度使府的内宅,住着李师古的女眷,除高沐、李长山这样的心腹亲信外人不得入内。

第153章 午后不打猎

这条巷子光秃秃的,一眼望去除了砖墙就是瓦片和青石条,在阳光的炙烤下热浪袭人。严纨擦了把脖子上的汗,甩了甩手,望了眼李茂,目光一滑而过,脸颊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从李师古今天对李茂和薛英雄的态度判断,严纨推断不久二人间的位置将有微妙的变化,都押衙是军府大总管不假,但手中实权大小却要看节度使的信任有多少。

郓州近郊有座桥建了还不到三年就被一场大风吹倒,这已沦为街头巷尾的大笑话,而主持建造这座桥的正是薛英雄。严纨心里好笑,堂堂的都押衙,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一座破桥能有什么搞头,竟然也不放过,还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薛英雄也是满脸的油汗,心里更像是支开了一口油锅,滚热的油煎浇的他五脏六腑糜烂一片,李师古当着李茂的面把公文摔在他面前,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在牢里的薛世芬,薛英雄更是心惊肉跳,热汗珠子从脖子上簌簌滚落,心里却是冒着飕飕凉气,内外冰火两重天,着实熬煞了人。

李茂是吃惯了苦的,虽然被烤的像屁股着了火,却还能忍受,他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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