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准。”
女孩一瞬间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很快她就用怜悯替代了这神色，“你会不会饿死？”
“不，完全不会。”约翰华生严肃的表情融成淡淡的笑容，“除非我自己选择死亡，否则我……永生不死……你明白这意思吗？”
“你是……魔鬼吗？”
约翰华生摇摇头。
“那么……你是神灵吗？”
约翰华生笑出声音，“怎么可能。我既不是鬼也不是神，”接着他凄苦的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了。”
这个刹那，他明白了夏洛克身上与生俱来的忧郁是从何而来的，他既不是合格的吸血鬼，没有吸血鬼会这么抗拒吸血的，他这副模样当然更不能算是人，他不是神，也不是鬼怪，他在外貌上和人很相近，但又总有那么几点不同之处。
夏洛克恐怕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属于一种尴尬的产物——上帝制造了这个种族，却又抛弃了这个族类。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约翰华生也想不明白，如果说是因为吸血鬼的祖先该隐犯了弑兄的罪恶，所以让吸血鬼一直背负嗜血和畏惧阳光的诅咒，可这罪恶的处罚实在是过于严厉了，都已经过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吸血鬼始终不能进化成人类。
女孩一直在烛光中盯着他的脸看，“可你长得真好看啊……医生。”
“好吧，这话我收下了，当成你的酬金。”约翰华生迷人的微笑着，对她敞开了心扉，“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我从前拖着一条受人嘲笑的瘸腿，还瞎了眼睛，做什么都不方便，只会成为一个碍事的包袱，可我现在变得强壮又健康，有得有失。我也说不清我是喜欢我这身体了，还是真心的厌恶了，我说不清。”
小女孩静静地听着，居然松懈的打起了呵欠，她彻底对约翰华生失去了防备之心，也许是约翰华生体贴的照顾感动了她，他的确是个很温柔很值得信任的医生，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慢慢的缩进被子里躺下，约翰华生替她盖上被子，临走前，莉莉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被他的寒冷体温刺激的打了一个哆嗦，但她没有抱怨这一点，她说，“我知道你是什么。”
约翰华生看着她，好奇的问，“你知道？”
“吸血鬼。我听过吸血鬼的故事。”
约翰华生久久的凝视着她，然后推开她的手，“你先睡一觉，明天会更好一些的。”
“等一等……”女孩拽着他不肯撒手，“我想问你，你不吸血吗？”
“得了吧，小丫头，你想太多了，”约翰华生笑着否定她，“吸血鬼这种东西只是个古老的传说，这世界上没有这种怪物。我得了种怪病而已，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吧。”
小女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我很确定你就是吸血鬼。”
“你怎么能够确定？”
“总之我很确定……你天黑前不起床。而且……你看上去很苍白……你的牙齿……很锋利……你的指甲也是，你就是吸血鬼，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话？”莉莉说起这个话题来简直没完没了。
约翰华生一脸坦诚地看着这个孩子，笑着说：“你害怕吗？”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别的吸血鬼我害怕，但你我不害怕。”
约翰华生不想继续深入聊吸血鬼这个话题，他正要转身摆脱她，想要走出帐篷，但这孩子拽着他的手继续说，“你看上去很需要喝血，我觉得你很饿，告诉我你是不是很饿？”莉莉在这个时候鼓足勇气说，“我给你我的血，你救了我一命，我可以给你一点点我的血。”
“我的天，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约翰华生瞪着莉莉，“我不是该死的吸血鬼！你懂了吗！少拿梦话来烦我了！我忙得很！我还要去看顾别的病人！”
约翰华生心情十分激动的走了出去，他差一点就动摇答应了，该死的小女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愚蠢的对一个吸血鬼心甘情愿的奉献鲜血？
在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立刻咬住那纤弱的脖子，告诉她，她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圈，随后沉了下去。这是不对的，她还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要把她的童言无忌当真，约翰华生硬生生地提醒自己。
接着他前往伤者的帐篷里检查伤势和换药，那些躺在床架上静歇的伤者都看见了约翰华生飘荡着猩红的眼睛，没有人怀疑他是否患了怪异的红眼病，红眼病人的眼球中可不会透露出这种饥渴的神色，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的知道他并非常人，可没有一个人光明正大的说出真相来揭穿他。
约翰华生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听着他们猜疑纷纷的心声，沉默的给他们换上纱布和药膏。
他们停留在曼切斯特好几天了，时间过得很慢，前面的路走起来有些危险，根据夏洛克的探查，下一站是利物浦，在那里，之前的整整57个昼夜，空袭的弹药从来没有停歇过，临近的伯明翰和考文垂这两个大城市的情况也大抵如此。
他们困在曼切斯特动弹不得。
这令约翰华生愈加烦躁，他一边思念他伦敦的家人，一边还要忍受血欲的折磨。
约翰华生帮几名伤员更换过新的纱布之后，正在柜上放着的水盆中洗手。
他察觉到身后有人从病床里坐了起来。
一个伤者沙哑的冲他开口说话，“医生……”
约翰华生擦干手上的水渍，礼貌的回头询问，“什么事？”
“这个……给你……”伤者朝他举起一只手臂，“鲜血，我的鲜血。”
然后，更多的伤者也纷纷的坐立起来，有些不能起身的，就在床里面冲他抬起一只手，帐篷里，烛光下，一只接一只的手臂犹如火炬般举起来，“只是一两口的话，随你怎么吸都行，医生。你不能死。我们需要你。”
约翰华生的眼睛一直眯缝着，他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古怪，“该死……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你是吸血鬼，你不吸血会饿死的。只是喝我们一点点的血没问题，完全没问题，随你从哪里下口都好，医生，请千万不要死。”
约翰华生站在帐篷之中，努力的反应过来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场面，这些人类，真见鬼，他们在对自己献祭鲜血。
第七十章 与众不同的狼族
“谁跟你们说我是吸血鬼的！”约翰华生几近失控的咆哮。
“我们都知道……从第一眼看见你时就知道了，你不是人类，但也不是魔鬼，你从废墟里把我们救回来，我们是一滩烂泥般的废物，连医务兵们都不愿意过来照顾我们，可你一点也不嫌累，每天都来亲自帮我们巴扎换药，在这种战乱时期，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心的医生了，我还想要活下去，也只有你能继续医治我们，一旦你死了，我们就会被军队抛弃的。”
“不，军队不会抛弃你们的。”约翰华生坚定的说道。
“不！你错了！我们没有战斗价值！跟着军队走就是累赘！任何一个聪明的将军都不会拖着伤员奔赴前线，何况还是一堆毫无作用的伤重平民，我们在抵达伦敦之前，就会被丢弃在荒野里的。”
约翰华生不知所措的摇摇头，“我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反正我不是吸血鬼，我不是。”
“医生，别顽抗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就是吸血鬼……而且，事实上，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只吸血鬼……在此之前我已经遇到过了……你的同类，虽然不是你这种善良的类型，但我见过真正的吸血鬼，就是你这样的，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美的不可方物，还有你的那两位同伙，他们的特征很明显，完全和吸血鬼符合，你们再怎么混迹在人群之中，也仍然有迹可循。”
约翰华生顿时失去了镇定和优雅，紧张的站在帐篷中间，对每张病床上的人都投以诧异的目光，飘着猩红的双眼大而忧郁，远远就能让人察觉到他这对眼睛深处的热度，这些伤者说的都是真心话，在会读心术的吸血鬼面前，人类根本无法撒谎。
最终，约翰华生认栽了，他嘟囔着，“好吧，你们爱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我不会吸你们的血的，你们担心我死去，我无法解释，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不会死。”
这些伤者都担忧的看向他，神情里充满了疑虑，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约翰华生只好说道，“夜深了，你们也很疲倦了。我出去坐一会儿。”说完他就逃跑似的溜出了帐篷。
上帝，这些人都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办呢，告诉军队里的士兵他是吸血鬼的事实？那些士兵可不会那么好说话，他们肯定会用愤怒的子弹来驱赶约翰华生一行人，拯救他们被催了眠的将军。
约翰华生显得有点沮丧，心情又奇异不安，他的双眼闪闪发光，帐篷里的那些人类看上去并不会出卖他的模样，他们竟然……在主动的……对他奉献血液……
因为这些天真的人类认为他不吸血会饿死。
他当然不会饿死，但他会备受煎熬，关于被人类主动献祭鲜血的事，他说不出是喜是悲，他或许应该找夏洛克商量一下，可该怎么说呢？夏洛克是绝对反对他直接通过人体吸取活血的，哪怕是多此一举，他也会让约翰华生从血袋里汲取营养。血袋和活血的差别在于，一个是物品，一个是生命。
所以他一看到夏洛克福尔摩斯时又闭嘴什么都不说了，以免增添夏洛克的烦忧，夏洛克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的父亲前不久才经历了噩耗，而他则要想方设法排除万难让军队赶往伦敦，并且，旁边还有一个长老在虎视眈眈。
长老懒洋洋的倚靠在他专属的帐篷里头坐着，约翰华生为此感到心神不宁，他觉得整个军队的命运其实全系于莫里亚蒂的一念之间，可为什么长老迟迟不肯动手和夏洛克决斗？为什么长老看上去那么的安静老实？这种种怪异的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