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玉冉茫然的小脸上,“可惜我没抓到筠娘的把柄。”
“不,这样就够了。”想起筠娘,刘玉冉忽然有些退怯。
“受了委屈就应不择手段还回来,即使输,心也不能屈服,更不能求饶求救。”刘玉洁道。
“祖父会生气的。”刘玉冉泪珠滚了出来,她不像洁娘,还有阿爹护着,不,她现在也有人护着了,洁娘护她。“我不想你也被祖父骂。”
“他骂的再狠我也不伤心。”刘玉洁不以为然。自有了佟氏,祖父便不是她的祖父了,而是二房和四房的。
嬷嬷有句话说的没错,男人疼哪个女人,心就偏到哪个女人的孩子身上。祖父喜爱佟氏,心自然偏向佟氏的孩子。而祖母,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相识在祖父贫贱之时,怎比得上长安六品官儿家的佟氏,在最美的年华遇见平步青云的祖父。
据说当年佟氏为了不让祖父为难,亦然决定出家,祖父一骑轻尘二十里追回佳人,成就当时一段风流佳话。刘玉洁百无聊赖的理了理披帛,出家还用跑那么远,直接卸掉珠钗绞了头发不就成。
刘玉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有些模糊的刘玉洁,洁娘……你的戾气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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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丰水回来后刘玉洁每日都有抄经的习惯,一日一张,集七七四十九日便送往如闻寺请住持空止置于金炉焚烧。
起初,空止问,“若为消前世业障不必如此频繁……”
“我前世不曾作恶,无业障。”
空止略顿,如水空明的目光自她眉心迂回扫了一圈,便双手合十,“那么施主求什么?”
“求今生。”
“世人信奉我佛,皆为前世与来生,施主却只求今生。”
“我活在当下为何要求前世与来生?”她偏着头问。
阿弥陀佛。空止唱念一句佛偈。
此后她来送经,空止便再无二话,这可高兴坏了扫院子的小沙弥,每回都抢着为她开门,引路,然后捧着刘玉洁赏的窝丝糖大口咀嚼。
“小师傅,你这么重口欲,哪里像出家人?”绿衣存心逗他。
小沙弥面皮微红,念了句罪过罪过,对刘玉洁施礼道,“住持正在给一位老熟人讲经,施主请自便,小僧这就去为你泡壶茶。”
此时正是玫瑰色的朝霞满天,她像受了邪恶的蛊惑,真的自行走出了禅房。绿衣不远不近的跟从,从刘玉洁淡然的神情看见一抹光亮。
粉白的墙,青色的瓦,沿途一片无人打理的千日红,如火如荼的盛开。这是一处她极少涉及的院落,有只欢唱的金钟儿扇了扇翅膀一跳老远,这让她想起了丰水的麦田与稻花香,脚步不由得轻快,穿过一片片葳蕤的绿植,“绿衣,快帮我编一只蝈蝈笼。”她弯腰俯身,不曾注意身前一片阴影。
绿衣试着提醒她,“小姐……”
嘘——别说话!她屏息欲跃,一只莹白如美玉的大手却抢先按下,伏于碧绿之中,只差一点点,她的手就要按在那只修长的手指上。
刘玉洁愣怔,抬起了尚且稚嫩的小脸。
尚未及笄的年岁,柔嫩若花瓣,冰雪一样的肌肤,黑莓似的眼睛,在那亮若星辰的瞳仁里深深的折射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秀美面孔。
韩敬已捏起挣扎的金钟儿,左边嘴角一挑,“捉到你了。”
刘玉洁脑中一片茫白,耳边轰隆隆巨响,头顶上方,玫瑰色的朝霞吸走最后一寸亮光,黑夜降临。
安静的几乎化成树木的重甲护卫列成一排,默然立在廊下,而绿衣被其中一个目光如电,衣着从三品的禁林卫首领拦在身前。
“那是承易郡王。”禁林卫首领冰冷道。
可是……那是我家小姐。绿衣眼睫轻颤,不知所措。
像是度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刘玉洁渐渐找回了呼吸。
韩敬已眼睑微垂,似一片三月的桃花瓣,将金钟儿递向刘玉洁,“想要吗?”
她摇了摇头。
“你就是那个每隔四十九天便来烧经的小香客。”他饶有兴味的打量她。
不管千山万水,不管前世今生,冥冥之中那只手总会送她与他相遇。
刘玉洁僵硬的点点头。所以他就是空止的老熟人。
德高望重的大师,不,称韩敬已为老熟人的臭和尚算什么德高望重,她的经,白烧了。
忽觉发鬓微动,她如触电般缩了下。
韩敬已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朵花别于她鬓间,娇艳相映,佳人如梦。
“我,叫韩敬已。”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023遇他
镇定,镇定。
刘玉洁不断告诫自己。
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却有种异样的柔软的娇小,令人意想不到的美丽,他只是稍稍靠近,鼻端便溢满熟悉的香甜气息,以及那鬓角微曲如烟的碎发,都结成了这长久以来难以忘怀的诱惑。
韩敬已伸手扶起她,“别怕,我不是坏人。”
这恐怕是刘玉洁听见过的最大的笑话。
他不是坏人?
难道是好人?
好人会这样直勾勾盯着良家女子?
好人会让走狗拦住良家女子的贴身婢女?
那世上真就再也没有好人了。
原来韩敬已不止禽兽,少年时期还如此好色!
卑鄙!卑鄙!
“您的护卫吓到我的婢女了,能不能让她站到我身边……”她说道。
是我吓到了你,你想站在她身边吧。韩敬已微笑绕她迈了几步,并不打算满足她,反而不紧不慢问道,“你是哪位府中的千金?”
我是谁家千金与你何干!去死吧,禽兽!
刘玉洁在心里呐喊,憎恨无比。
“回殿下,勋国公刘府。”她说道。
韩敬已“哦”了声,由于身高的差距,他一直保持上半身前倾的压低姿势,这让他的气息时不时的入侵刘玉洁努力保持的安全距离。
尽管她已有些晕眩,但依然以超乎寻常的克制力压下尖叫并捅他两刀的冲动。
别说这些铁桶般的禁林卫,就算单打独斗她也不是韩敬已的对手,对付这样的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致命,否则后患无穷。
“你怎知我是殿下?”他直起身体,这样的姿势让刘玉洁感觉声音从头顶传来,偏冷的低沉。
“殿下的名讳中有‘敬’字,鹿靴绣着皇室专用的暗纹。”
你当我瞎么,问我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知道你不瞎,存心找你聊天罢了。韩敬已道,“你是刘涉川的女儿。”
“殿下怎知家父是刘祭酒?”刘玉洁一愣,抓住韩敬已话语中的破绽。
我当然知道,你身上哪里有块胎记我都知。韩敬已丝毫不见慌乱,“这种事情我一看就知。”
一看就知,骗鬼去吧!
她假装上当不再吱声,心绪早已翻江倒海,现在韩敬已就对刘府这般了解,那么当年阿爹被连累究竟是巧合还是预谋?
如果是预谋……那么世上便再也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个男人的狠毒。
绿衣心急如焚的徘徊在一射之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尚未及笄的小姐怎会令郡王殿下如此感兴趣!
她不敢往那方面想,但目光投过去,小姐的面孔惊人的婉丽,即使微微丰腴也不显粗壮的身子,反倒有种软玉温香的娇态,修长的腿,白皙纤细的脖颈,别说她不符合长安名媛的风姿,那些大老爷们身边受宠的哪一个不是玲珑婀娜,唯有正室,才一个个端着形销骨立的架子。
绿衣使劲摇了摇头,及时的制止了发散的越来越远的思维……
韩敬已道,“我带你去后山玩吧,那里藏着一处桃花源地,比普众寺更有意思。还有很多你喜欢的小虫子,不管萤火虫还是会叫的蟋蟀,我也会编笼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刘玉洁的手太冷太冷,从内到外的溢出寒意,溢出战栗。
“你害怕我?”他倾身歪着头打量她微垂的目光。
是,我很怕!
怕一个忍不住挠花你的脸!
不,是一刀捅死你!
“殿下的心意臣女不甚感激,但天色已晚,男女有别,恕臣女无法陪殿下同游。”她说道。
时隔数月,提前五年在长安相遇的他与她,似乎和预期的有什么不一样。
不应该啊。
韩敬已目光微冷,袖摆华美的木槿暗纹在风中瑟瑟而舞,实不辱没这副衣冠禽兽的皮囊。
她可真冷静。
那个颤颤巍巍,惶如小鹿的她呢?
这不同寻常的表现。
犹记初次见面,假装对她好,她信以为真,叫她一声“嫂嫂”,她也傻乎乎答应,问她想不想见沈肃,她茫然的摇了摇头,问她想不想回家,她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想回家啊,那你亲我一口。她趔趄两步,小嘴半张的望着他,似怀疑自己听错。按照这样的脑子倒推五年,拐跑她也只需一块糖。
可眼前的小姑娘真不像是用糖便能拐的。
恐怕用心也不行。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爬上嘴角,韩敬已嫣红的唇似吸饱血的花瓣。
他理了理广袖博带,“倒是我疏忽了,小姑娘天黑以前是得回家。你走吧。”
刘玉洁转身就走。
“等一下!”
就知这畜生没那么好打发!她回首,挤出一抹浮在表面的薄笑,“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浓荫如盖的菩提树下,伴着冗长而庄严的诵经声,快步走来的韩敬已倾身将她摁进怀中,刘玉洁脑子“叮”的一声,几乎要炸了!
他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女孩脚尖离地,整个世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一片火热,唯有他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深深的撞击着她柔软的身体。
刘玉洁神情阴郁,一动不动静卧在这畜生莫名其妙的拥抱中。
佛祖在看着这一切。
韩敬已滚烫的双唇贴向她香腮,触感微凉而滑腻。
禁林卫首领终是拗不过这个美丽婢女的哀求,表情有丝松动,转身走向花影深处,便再不敢上前,因他看见寡情薄欲的承易郡王正拥着初次见面的小女孩,隐约可辨其轻吻佳人脸颊,不时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