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无须自责，徒儿只是为了四海而已。
四海。
“司法天神，莫要忘记答应敖毓的事。”
唐僧面露悲戚。敖毓，他的小徒儿，不让自己自责，说什么为了四海，可自己又怎会不知，他同样是为了自己这个师父啊。
自己这个师父真的很没用，护不住徒弟，反倒要徒弟以命相救，千年前是，千年后亦是。
☆、狮驼云散
“佛门好逼人的气势。”冷若千年寒冰之语，蓦地自半空传来，回神时，人影飘忽而落，却是一双。
“贫道有礼了。”后来的一个随性的打了个稽首，先前说话的那个面无表情，径直上前，直走到了杨戬身侧，方停下来。
“师傅。”孙悟空对着后来的叫了一声，声音中难掩悲怆。
菩提祖师微叹，还是来晚了一步，上前搭了一下敖毓的手腕，摇头，这也是命数使然，救不得更无从救。
“千年犹如白驹过隙，想不到，再见之时，昔日之准提已成今日之如来。”
“如来也好，准提也罢，不过一个称谓而已，倒是祖师在方寸山修的好清源啊，如来自问不及万一。”
这里菩提祖师与如来相互问讯客套着，那边玉鼎真人却皱了眉，将搭在徒儿腕上的手抽回。
“怎么会伤成这般！强运九转玄功！你但凡将我的话听进一二，也不至于如此。”
杨戬乖乖的低了头，由着玉鼎真人发作，只是在末了，摸索着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衣袖，笑着叫了声“师傅”。
看他这般，纵有万千怨怒，也都消了。玉鼎真人冷哼一声，将扯了袖子的手攥在手心，暗暗运起九转玄功一点一点渡力过去，虽不能一时好了，但得缓一缓，免这傻徒弟被火鹤内丹折磨的几近崩溃却偏强撑一副没事人模样。
哪知法力刚传，手心内的手就向外抽动。玉鼎真人狠狠一用力。杨戬吃痛，却不敢出声，只默默的任自家师傅攥了不再动作。
师傅，你偏是这样，可徒儿如何不知你自己内伤犹有未愈。
“阿弥陀佛，贫僧棋差一招，终是输了。”如来喟叹，看了看跟随身边的四大弟子，神色之中带了些悲悯。
既然进不成，还是退而守吧，就如杨戬所说，守住这三分之一，也是好得了。
双手结十，捻了一个法咒，结界开，三兽现，看时，正是消失多时的混沌，穷奇和虚耗。
“去吧，去吧。”如来手一挥，三兽苏醒，夔等人上前将人接了过来，混沌和穷奇完好，只有虚耗魂魄不全，明白是定魂珠的缘故，连日来的担心终算是放下了。
“佛祖。杨戬尚有两件事，需要佛祖相助一二。第一件事，佛祖须应允了杨戬，自此之后，不得擅自收服或屠戮二十四部州所有妖众，不知佛祖可能答应？”
好个一问啊。你杨戬会做无把握之事吗。如此情形，除了应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过也好，至少杨戬给了自己一个大度仁慈的名声在外。
“阿弥陀佛，既然二郎真君有此善念，我又怎好驳人之情呢，贫僧应下便是了。”
“好。”杨戬微微顿了一下，方又续道，“第二件事，佛祖，欢儿身中陀罗醉，还望佛祖慈悲，将解药拿来。”
“陀罗醉无解。”如来缓缓道，说辞跟当日太上老君所言完全相同，杨戬心中一寒，难道欢儿真的命薄如此。
无解，无解啊。
文殊师利菩萨看了看如来，转头向杨戬道：“二郎真君可否将青狮白象交予我门下。”
“青狮白象……”茫然一片的眼眸，因了那冰冷的语调仿似一寒，手上运力一招，哪里来的青狮白象，分明就是两颗内丹。
“这……”文殊菩萨和三曼陀菩萨强自忍住怒气。
“既然陀罗醉无解，那么本君讨这两只畜生一条命，不为过吧。”手再运劲，两颗内丹应声粉碎不留尘。惊得讲经坛上十八罗汉八部天龙等面面相觑。
“阿弥陀佛。”如来面色微变，旋即如常，袖袍动，便要离去。
“慢着！”孙悟空血红了金瞳，将敖毓交到沙僧身畔，缓缓起身，他恨，恨师弟离去，恨欢儿无医，可是，恨又如何，总不能把这灵山毁了，紧紧攥了双手，语气中满是压制，“烦请观音尊者带路，灵山化龙潭一行。”
“痞子，你……”杨戬眉头微皱，欲语却又顿住，手在袖中攒了又松，几经之后，终还是没有伸过去。
知是自己刚才让他担心了，虽已极力控制，但相处日久，丁点儿变化都能察觉的出，孙悟空心上一暖，靠过去，背对着如来等人，借着衣袖遮掩，轻轻握了握那本该冰凉如今却似火焰一般的手，低语，“戬，你不好离了这里，但是你放心，有师傅陪我去，不会有事的。”
言毕转身，同菩提祖师一道，跟着观音往灵山化龙潭而去。
“此处便是了。”观音言毕，旋身回了讲经坛。
却说那化龙潭经了敖毓一番引动，碧波无风翻涌，菩提祖师冷眼一观，便知其中凶险，凝视了自家徒儿一眼，看他那模样，很是不好。
“悟空，你要如何下水？”
“说不得，也要试一试了，无论如何，纵是拼了性命，也要取得珍珠。”这就是锁了小师弟的碧水寒潭，孙悟空金瞳定定，仿佛要将化龙潭盯出个窟窿来。
“痴儿……”菩提祖师长叹，“你拼了性命，可是要杨戬陪你一条命不成。”
孙悟空微醒，感激的看了师父一眼，手上化出避水珠，又捻了避水咒，纵身入潭。
化龙潭果然非一般寒潭所比，纵然身负无上法力，在这寒潭之内，仍觉寒意侵髓入骨，似乎连血液都要僵住一般。
小师弟就是在这里过了将近千年，心头一痛，寒邪入体，气息翻涌，喉间腥甜，一口血逼出来，倒令孙悟空清醒了不少，连忙收摄心神，于潭底灵蚌之内取珍珠。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孙悟空方才出水，法力过处，衣衫虽干净如新，可那苍白的脸色却掩不住伤势。
“悟空。”菩提祖师一惊，除却当日在狮驼城悬崖之下，何时见过他这般萎顿。
孙悟空提了一下法力，身上微暖，“师傅，不碍事的，小伤，将养数日便可复原了。只是，累师傅担心，是弟子的不是了。”
看他神色如常，知已无碍，菩提祖师亦放下心来，只说了句“罢了，以后小心”，便不再言语，接了珍珠查看一番，方点了点头，是了，只得洛神子来，戬儿体内的火鹤内丹便不妨事了。
“阿弥陀佛，二郎真君，虽然贫僧输了，但你未必就是赢家，天庭种种，相信八百年的司法天神比贫僧更清楚，莫做了别人刀枪还不自知。”
“多谢佛祖提醒，不过为人斧钺，也有好处，这点就不劳佛祖费心了。”杨戬说着，话锋一转，“对了，这边事已了，妖王，不如就此作别，那二十四部州如今群龙无首，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的好，别被人趁机再耍了花招夺了权雕成一尊者，天天供奉的好。”
好好好，临了了还有给安一个桩子，唯恐灵山还能动上分毫不成。如来想起孔雀被收，心里恨恨却又无可奈何，偏生化出一副无欲之相不作理会罢了。
倒是金翅大鹏，无端的被人拿来做了刀枪，本想调侃两句，然而瞥到玉鼎真人冰寒的脸色，心上一紧，又想起黑羽传来的讯息说，杨戬承诺西天天庭以后不再对二十四部州妖众任意杀戮，方才在西天，那如来却也是应允了的，这确实承他的情了，虽然有些不爽，却还是去了嬉笑，正色道：“今番多亏真君相助，本王方得脱藩篱，本王在此谢过，日后若有事本王自当相助一二。”
可他还是投了个巧，并未说竭力等等，只言“相助一二”，这其中的差别，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全凭自己了。
杨戬似是没在意一般，微微点了点头，就连孙悟空都没出言反驳，金翅大鹏不由甚觉无聊，旋身化出本相掠云而去。
“佛祖，一番搅扰甚是过意不去，但杨戬素闻灵山多宝，每年凡人的香火供奉也不在少数，讲经坛重修想来不是什么难事，总不至于向天庭借款项了吧。祖师，师傅，我们走吧。”
杨戬，你竟然敢威胁我，如今灵山除了下界香火还剩什么，什么都不剩了，那南瞻部洲的香火……
“佛祖，我们并没有输，只是没有赢而已。”看着如来脸上的落寞和苍凉，弥勒缓缓劝着，是没有输，只是一种回去罢了。
“回吧回吧。”如来宽袍大袖一展，讲经坛归作尘土。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回去了也才有开始。
灵山之外，万仞狮驼。
“夔，这是虚耗的魂魄，我加了封印，等你们到了北邙山，封印自会解除，你只需将他魂魄与真身相融，将养些日子便无碍了。”
“北邙山？”饕餮嘀咕了一下，他本想着这下可以好好的逛逛了，为什么还要去那种地方呆着，难道要在太上老儿的地盘呆一辈子不成。
“杨戬，我们一直遵从你我之间的承诺，在人救出之前一切听你安排，如今虚耗等人已然救出，这个承诺算是结了，我们不是梅山兄弟，没道理听命于你。”庆忌双眼微眯，尖利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玉鼎真人冷冷瞥了一眼，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对于这种上古之兽，他还没有兴趣。
“你们可以不听，但是杨戬基于道义还是要告诉你们一声，如今，西天之事已结，天庭正得了空出来，若是你们正巧被撞见了，天庭派人下来剿杀，可别怪我没半点情分。”
杨戬冷冷一席话，浇的十兽各个垂头。他们虽不惧天庭，但一趟西天之行，足以让他们认识到，这个三界已非当初他们的那个三界了，被封一千年够了，不定又会冒出什么人来，到时若被抓了杀了封了，当真不划算。好容易出来一趟，可要珍惜。
“哎呀，杨小戬，庆忌说话从来都不知道拐弯的，反正你也习惯了。那什么，我们这就去北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