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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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朱明-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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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凉国公,此次在庆州,贫僧曾细细观察过这人。这人惯会审时度势,为人又心黑狠辣,骄矜专横,他支持皇太孙,更多的是利益而不是忠心。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他次子蓝云与马进周多年相交,与其说他看好皇太孙,不如说他更看好以马进周为首的皇后党。说到最后,一切的关键就在马进周身上。”
  说到马全,燕王面色铁青,已是恨不得将其拆骨吃肉,他一拳打在柱子上,恨恨道:“离间不成,拉拢不成,每次眼看着就要陷入万劫不复却又屡屡脱身,难道还真要派人去暗杀不成?”道衍连忙摆手道:“殿下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马进周势大,在文臣士子和勋贵武将中都有号召力,既是皇太孙的老师又是他岳丈,这对于任何一个独专的帝王来说都是把双刃剑。太孙如今年纪尚小,还有很多事需要仰仗马进周,若他年岁再大些,他们之间出现冲突,是迟早的问题。”
  “而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只需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衍顿住脚步,含笑看了看旁边双眸发亮的朱棣,手微微摊开,那念珠之绳不知何时已是断掉,颗颗檀木念珠竞相滚落在地上。“殿下,戒急用忍,来日方长!”
  洪武廿五年,洪武帝将与父同戍庆州的凉国公世子蓝良,与父同戍大宁的长兴侯之子耿璿先后召回了南京城,将前者调至五城兵马指挥司任兵马副指挥,后者仍是调回锦衣卫任镇抚。虽是品级有所擢升,明眼人已是看出挟子为质的用意。
  洪武廿五年,洪武帝又将皇十七子朱权封于大宁,为宁王,与燕王朱棣等皇子共同节制沿边兵马。至此,大明已形成了诸藩王与大将互相节制,共同戍边的格局。无战事之时,边军调动需要藩王与大将共同的兵符,藩王捏住大军军需粮草,却又不得干预军中事务。
  除此之外,洪武廿五年还发生了两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初春,秦王朱樉正妃王氏(元朝河南王王保保之妹)竟是如难民般逃亡至京师,在洪武帝面前状告秦王朱樉八项罪状,其中包括:偏听侧妃邓氏之言,虐待正妃王氏;在西安大街之上公然强抢民妇,穷奢极欲,纵欲无度;私创各种匪夷所思之酷刑,虐杀百姓与宫人等。
  而最让洪武帝震怒的罪状则是其在马皇后薨逝期间,耽于酒色,狎妓游乐,私通臣下之妇。洪武帝当庭震怒,连声道:“不仁不孝,古所未有,罪不容诛。”随后下旨将其召回京师,圈禁于南京秦王府。不知为何,这样的皇家丑闻竟是流传极快,短短数日之间,朝堂与民间已是尽人皆知。
  众人皆叹秦王妃王氏大义灭亲,而只有极少数知情人知道,凉国公蓝玉新纳的小妾在经庆州返京时,曾私下拜访过秦王妃王氏。而这位小妾正是蒙元末帝脱古思帖木儿的一个妃子,与王氏之兄王保保原就是故识。
  秦王事发没多久,晋王又出事儿了,竟是更加耸人听闻。山西阳曲县令在任上暴毙,而正好被奉命至太原作巡按御史的监察御史撞上,没过两天,那御史竟是上疏报弹劾晋王朱棡。那疏报一公布,立时天下哗然,晋王朱棡“藏兵于五台山中”,“有异谋”,并“采铁于山涧冶制兵器”。
  本就担心自己会做第二个李渊的洪武帝早已是杯弓蛇影,见了那奏折,勃然大怒,将晋王朱棡召至南京,竟是将其废为了庶人,拘押南京晋王府。而有一等有心之人自是能发现,那单独进奏天子的七品监察御史,与永嘉公主驸马马维璋竟是同年,亦是其国子监的同窗好友。
  秦晋两王相继出事,燕王及其他诸王更加如履薄冰,自己谨言慎行不说,上约束妻儿外戚,下约束幕僚属臣,在藩地亲民爱民,躬行俭约。几年间,事无巨细奏请洪武帝,大小年节,亦不忘给侄儿,东宫的皇太孙殿下致信送礼,君臣名分可谓遵的十足。几年间竟是难得的兄友弟恭,内平外成。
  作为大明帝国的储君,皇太孙的婚事已成了关系宗庙社稷之大事,被提上了议事日程。洪武廿五年夏,洪武帝降下旨来,举国遴选贞静贤良淑女,以备皇太孙妃。在经过一系列繁复而苛刻的程序后,兵部侍郎马全之女,马氏婉儿毫无悬念的,被选中为皇太孙妃,只待洪武二十七年皇太孙除服后完婚。
  朱允炆自二十四年返回京师后,就搬离了乾清宫,移入了春和殿,而原詹事府及左右春坊的东宫属臣,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属臣。原东宫侍读黄子澄继续留任并兼任翰林学士,成为了皇太孙的师傅。
  说到这黄子澄,其为人忠直不阿,颇有些痴性,侍读太子朱标时一心一意,如今跟了朱允炆眼中就只有皇太孙一人。久而久之,朱允炆对其愈发倚重,渐渐的,大明朝堂竟是有了太孙“内有黄子澄,外有马进周”这样的传言。
  这日散值后,黄子澄出了翰林院,正准备在崇礼街乘坐官轿回府,却被人叫住了。黄子澄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吏部尚书王仪,他心中咯噔一下,却是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黄子澄素来不党不群,就连马进周这样的故旧亦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满副心思均是为了他所效劳的东宫。王仪年龄资历皆比他长,他虽不喜其钻营,却也佩服他精通经史,故伊始时偶尔也以文章相交。而随后为颍国公牵线马全之事却是让他大感受骗,事后便与之渐渐疏远。皇太孙回京后,王仪就被踢出了詹事府,他一耿介书生,虽不知内情,却也知事有蹊跷,索性就与王仪断了来往。
  黄子澄眉头微蹙,行了个礼,客气而疏离道:“王尚书,叫住下官可有何事?”王仪眉头微蹙,叹道:“虽已不在詹事府,我却时刻未忘东宫,这几日想到一事,颇为心忧,翻来覆去,夜不成寐,望子澄能与我解惑。”
  见他提及东宫,黄子澄神色稍稍缓和,想了想,口中变了称呼软了口气道:“吾等同殿为臣,子闲兄不用这般客气,解惑谈不上,若有问题大家可一起探讨切磋。”两人遂沿着崇礼街步行往西,后面跟着两人的从人和官轿。
  王仪环顾四周,迟疑了半饷方才道:“子澄,你我二人皆是进周旧识,不知在子澄心中,进周是怎样的人?”黄子澄微微有些狐疑的看了看王仪,却也想了想答道:“深通韬略,足智多谋;心思缜密,气象高旷。”王仪笑道:“子澄与吾颇有共识,看来进周之才不下张子房了。”
  黄子澄愣了愣,正要点头称是,未想却被王仪接下来之言吓了一大跳:“这般之才,以一人之身系文臣武将,威望颇高,城府颇深,太孙又年少,子澄就不怕他变成下一个王莽吗?”王莽是西汉孝元皇后王政君之侄,长女成了少帝汉平帝的皇后,而他自己以国丈之身毒杀了汉平帝,篡夺了刘汉皇位。
  马进周的出身与王莽何等相似,黄子澄只觉心中一跳,已是对着王仪怒目而视:“王尚书请慎言!怎能将那奸人与进周相提并论?”王仪直直的盯着黄子澄看了半饷,呵呵冷笑道:“历朝历代的奸臣,哪个是与生俱来的?又有哪个在伊始时不是忠良之臣?子澄兄倒是君子之心,东宫之臣大半数皆听令于马进周,子澄却是视而不见吗?”
  “看来我是看错人了,子澄竟是以私情而闭目塞听之人。”王仪说完已是拂袖而去,留下又惊又怒的黄子澄。黄子澄失魂落魄的上了轿,口中却是反反复复念念有词:“王莽,马进周,王莽,马进周。”他呆呆的看着护城河中落日的倒影,直到那最后一缕余晖渐渐消失,整个南京城顿时陷入了浓稠如墨的漆黑夜色中。黄子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回府。”
  城南马府的书房内,马全看着刚从大宁返京的耿璿,扬了扬眉头道:“兀良哈三卫?”耿璿点点头道:“没错,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他们立时就能组成骁勇善战的骑兵,这是一支凉国公与我父亲都无法掌控的军队。”
  耿璿见杨时满脸茫然的样子,就解释道:“这三卫是居住在大兴安岭以东的蒙古部落。凉国公大败纳哈出后,他们失去了防御屏障,在大明大军压境之下,只得归附了朝廷。朝廷就授封三卫首领以各级官职,进行笼络和羁縻。”
  坐在一旁的蓝云又补充了几句:“这三卫我倒是听父亲和大哥提起过。他们并不是正规军队,也不属军籍,平日为民,以游牧为生。但他们成年男子个个擅骑射,上马即是凶悍的骑兵,不容小觑……”马全面无表情的下了结论:“所以这三卫其实是归宁王殿下辖制。”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样的三卫,有奶便是娘,只要谁能提供给他们金银珠宝,钱粮财帛,他们就能变成谁的军队,而宁王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马全静坐了良久,想了又想方才道:“无论如何,这三卫都不能放任自流。小璿,你给你父亲去封信,让他一是注意三卫首领与宁王之间的往来,二是收集些这三卫不法扰民的证据。”
  几人已大致明白马全葫芦里卖什么药,俱是暗舒了口气。杨时见耿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心中暗暗叹气,他笑着问马全道:“待皇上遣完使后,纳彩、问名、纳吉就要陆续开始了,婉丫头这下不能到处疯跑,在家中可是呆得住?”
  耿璿脸上仅存的一丝微笑已是散去,眼睑微垂,他起身冲几人勉强笑道:“几位师傅,我要先告辞了。”屋中几人与耿璿都有师徒情分,马全蓝云自不用说,一文一武在耿璿小时就开始教他,而耿璿刚入锦衣卫时,是杨时一手一脚亲自带出来的。
  耿璿的心思几人都能看出一二,蓝云与杨时多是为他难过,而马全则更为他担心,因他比谁都了解皇太孙的性子。马全起身对蓝云杨时道:“你们先坐坐,我去送送小璿。”
  马全与耿璿并肩而行,两人一路俱是沉默。耿璿微微有些不安,抬眼看了眼马全,嘴唇张了张正要唤他,却听他突然意味深长道:“小璿,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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