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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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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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柳霜脸色白如纸,嘴角黑色的血不断渗出。她靠着床栏,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许久才慢慢闭上眼睛:“不是的。”
她唇上已经尽失血色,“你们都不问我‘不离’发作会怎样,真是好信任对方。你们……再好不过一直这样下去,变心的那个人,他会疼的啊。他会很疼的……”
此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爹悄悄埋下的女儿红,还是叫我找了出来。终于有这一样东西,你没有从我这里抢走。”
晚上,静亭提灯穿过梅林,去梨融院看木姑。木姑的病总是时好时坏,这会儿又已经早早睡下。静亭给她梳了头发,低声和结翠说了一会儿话,便出门向湛如的院子去。
他正坐在窗下,发丝散在肩头,他身上松垮垮披着一件白衫,很是随意。静亭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他才有一点反应,抬起头来对她笑一下。
她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记不记得,白天答应了我什么?”
他眉头微皱,像是迷茫了片刻,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思考。摇了摇头。
静亭同他单独在一起时通常是很放肆的,这会儿便爬到他腿上。一边扯他胸前落下来的头发,一边不怀好意地笑道:“真不记得了?”
他轻轻皱了皱眉,推了她一下。静亭却扯着他头发不松手,湛如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静,你找到了父母,想必心里是十分高兴的罢?”
他淡淡一笑,神色温柔,眼睛却没有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向你道喜。”
静亭一怔,在心中叹了口气:“你很难过么?你这算是在嫉妒我么?”
他的神情这才有一点变化,愕然了片刻,才摇了摇头:“我都说过,我不过是想在中原找找看,若实在找不到父母……就算了。木姑对我有养育之恩,她能够颐养天年,我便没什么遗憾的。”
静亭想了想,突然道:“就算你什么都没有,我也会陪着你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身子微微一颤。静亭握着他的手,道:“你是不是很害怕孤独,所以你总是做出不需要任何人陪伴的样子。可是其实,你很怕没有人懂得你吧。”
“原本你以为我父皇和母妃都已经不在人世,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是如今,发现我的父母也都还在世上,你又觉得不一样了……”这是他性格中唯一害怕的东西,怕离别、怕分别、怕送别。
当初因为不知前路如何,他竟宁可甩了她独自走,现在也是一样。她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要这样,好么?如果你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就更要永远陪着你了。”
“为什么?”
她想了想,笑道:“你没看么,如今连陈柳霜都不要你了。我抛下你,你一个人岂不是很难受。”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他抱得极紧,静亭还没说什么,唇已经被贴上。卧榻不宽,两人缠绵片刻,她的腰带很快散开。他的手从她脖颈上滑下去,在碰到她胸前挂的玉佩时,稍稍停了一下。
“怎么又来一块?”
“我爹给我的。他说,这是当年从宫里……”她还没说完,唇上却被他咬了一下。她疼得吸了一口气,皱眉道,“你干什么?”
湛如将她抱起来,轻声笑道:“难道不是白天你自己说要我侍寝的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她脸微微一红,没有再说话。两枚玉佩的丝绳纠缠在胸口,实在是很难分清彼此了。

117 真龙降世

湛如住的院子里很少有下人,天色已晚,他亲自出去叫人送了热水过来。沐浴过后,两人重新裹着被子躺着。片刻之后,静亭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我们聊一会儿天吧。”
他“嗯”了一声。“聊什么?”
“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的陈柳霜?”她声音依旧慵懒,但是语气明显有些快。湛如笑了笑,摸着她头发道:“你一直想问的就是这个吧,难为你了。”
静亭被识破,只得沉默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等她说什么,道:“我十五岁那年,父王令我来中原,设法与中原朝堂牵上线。我初到京城,在酒楼和她偶遇。我问她京城风俗、权贵朝臣,她竟也都能说上一些来。那时她正和家里人吵架,借住在她京城里的一个朋友府上。我无处可去,她便邀我同去借住。”
“所以说,她是你的恩人?”
“算是如此吧。我在中原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了。”他勾了一绺她的头发绕在指上,隔了一会儿又道,“我在京城中两三个月,才渐渐打听清楚,彼时新帝方登基不久,朝廷百废待兴。在这个局势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却从不缺人用。”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中了你。”他慢条斯理地笑道,“我觉得与其混入朝堂,倒不如置身事外。可惜哪个权贵家里,都不缺十个八个的食客门人。唯独你这里,既和圣上密不可分,又免去鱼龙混杂的麻烦。我便想了个法子,住进了你府上。”
静亭回想到第一次见他时候,他满身是血的情形。不由得汗颜:“你想出的法子,就是把自己弄伤然后等我救你么?”
他点点头,笑道:“不然还能怎样。那时候你我都只有十五岁,我能把你怎样?”
“那如果当时,我没有救你呢?”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想了想。随后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着低声道:“你不会的。”
那年第一次看见他,在他满身血污的映衬中,她只看见了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那么生动,纤尘不染,像是无论怎样也不会掩盖住他眼中的光亮一般。
他说的对,她不会的。
或许从那一眼拨云见日过后,她就再也忘不掉他了吧。
第二天清晨,静亭收拾好了,回到自己寝宫,继续作出病怏怏的姿态支使绿衣收礼。下午亦照例去梨融院看了木姑,正和结翠说着话,外面突然匆匆跑进一个侍卫:“公主,上次那人又来了!”
这“上次那人”指的正是陈府的官家陈广。静亭叫人带到梨融院来,见他又是一脸仓皇之色,便问发生了什么事。陈广施了个礼,急道:“殿下快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她不好了。吵着想要见您,请殿下去一趟!”
静亭反应了一下,才想到他说的这个“夫人”,应该就是自己昨天没见到的亲娘。脸色微变,已经向外走去,边走边问:“怎地就突然不好了?”
陈广道:“夫人原本就有气喘的病,这些年不出门倒还好些。可是今晨……”他压低了声音,难堪地道,“昨晚上,大小姐服毒自尽……老爷本不让我们将此事告诉夫人,但今晨夫人还是听说了。”
静亭心里咯噔一下:“怎样了?”
陈广以为她问的是陈柳霜怎样了,解释道:“大小姐服毒很快就被人发现了,救得及时,性命无忧。”又道,“夫人却不太好,听说了之后,今早送去的饭便动也没动,原样端出来的。不一会儿气喘就犯了,又不让郎中看……”
静亭点点头:“我和你去。”两人向外走去。
这时候,门内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随后是结翠的一声惊叫。静亭回了一下头,却惊异地看见连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木姑,此时突然抬起了上身。她的面色很痛苦,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完成了这一点身体上的挪动似的。
地上摔着一个烛台,应该是刚才被从床头推下去的。木姑正看向门外,竭力从喉中发出声音似乎想迫切地表达什么。
静亭也是一惊,转头吩咐结翠:“你照顾好她。”又在院外叫了个人,让去把湛如叫来。随后她也没有太多工夫关注这里,匆匆和陈诉赶到陈府。
昨天在符央回府之后,她和他提了一句陈府和镇北巡抚的冲突。符央一封邸报就把这件事迅速摆平,今天陈府的主子下人们,都已经搬回原先住的地方。
静亭被引到内堂暖阁,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一阵哭声传来。随后一个女人又哭又笑地喊道:“报应,都是报应!”
陈广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夫人情绪不稳,请殿下去劝劝。”
屋内果真乱成一团,陈诉在床边转来转去,几个丫鬟又是端茶又是扇风,一个郎中却站得离床远远的。见静亭进来,屋里突然静了片刻。哭叫声一下显得尤为清晰:“陈诉,你害我女儿,现在你女儿也活不了!这是报应!”
几个丫鬟都跪下要行礼,静亭低声道:“免了。”
她一开口,床上的人立刻没声音了。
静亭走到床边,只见一个瘦削的中年女子卧在床上,许是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她脸上满是泪,目光停在静亭脸上便一下子闭上了眼。但又迅速睁开,嘴唇微微颤抖。
“娘。”她轻轻唤了一声,握住妇人枯瘦的手。眼泪不断从妇人发白的眼眶中滑落,郎中慢慢地走上前,她终于不再哭闹。一直到诊脉结束,熬好的药端来,她喝过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
静亭和陈诉一起走出房门。对面的廊下站着陈柳霜,她由丫鬟扶着,靠在廊柱无言地向这边望过来。静亭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房间,在陈柳霜心里,真的从未将娘当做她的母亲么?而她娘,心里又是不是真的从没有陈柳霜这个女儿?
陈诉取了一把伞给她:“天晚欲雨,你早些回府。”
静亭点点头,带着伞坐上马车。
回到公主府时雨已经落下来,静亭撑开伞,想了想,没有回寝宫,而是直接去了梨融院。夏天的雨总是一阵一阵地大,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静亭推开房门时,大风差点把烛火吹灭。她忙关上门,将伞收起来放在一边。湛如果然还在这里,木姑则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他在桌边拢了拢烛火走过来。
他微微凝着眉,眼神像是沉在水底的琉璃,却不像平日那样娴静。静亭没注意到这些,甩了甩身上几乎能拧出水的衣服,胡乱抱了他一下,轻声道:“木姑没醒来么?”
“醒来了,也能动。服药之后才又睡的。”
静亭啊了一声,有点喜悦地道:“是么?我走之前看她好像还能说话了,不过我没听清楚,不知道她想和我说什么。对了,她到底想说什么?”
湛如沉默了片刻,似乎极淡地笑了一下:“她倒不是想和你说什么,而是……认出了陈广罢了!”
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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