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叫她有机会牺牲她自己的。
对于这样的安排,虎子当时没提出异议,事后大家都各自回去整队,虎子才单独跟兰芽说:“本来咱们人就少,你又给分成三队。虽然这样能将负担分散,却也将兵员分散了,防守起来怕更是会顾此失彼。”
兰芽赧然一笑:“实不符兵书战策,是不是?可是从此地木兰山,要东进行到建州三卫所在的地界,中间不光要穿越兀良哈三卫的领地,说不好还会遭遇到巴图蒙克旗下的察哈尔部……”
此时,她已实话实说:“这一路上绝不可能顺遂,咱们这些人能活下来一半已是侥幸。我将人马分成三队,嘱咐各自只顾好自己队中人,不必管其他二队,就是为了一旦出事,就算一队被截杀,或许还能以这一队为代价,叫另外两队有机会逃出去。”
虎子一震,眼睛便红了。
“既如此,叫我和玄儿的队打头阵!若遇截杀,也以我们为饵!”虎子忍不住捉住兰芽的手腕:“而你,记着,一定要居中。让前后都有队伍来夹护于你。”
“甚合我意。”息风也转身回来,闻言便径直跨进来:“公子,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请为了雪姬和月月。虎子那队为先锋,我来殿后,不管遇见何事,公子切记一点:不要管我们,你一定要先走!”。
静静等待天黑,期望这个晚上不再有大风雪,却也希望不要月朗星稀。
唯有这样,大队人马下山而去,才能行进迅速,才能瞒过草原的探马去。
天随人愿,原本的明月当空,渐渐涌起黑云。
兰芽裹住皮袍,一一询问各队领队,确认他们亲自盯着手下的老弱病孺都收拾停当了。
不敢点火把,否则这无遮无拦的草原上,远远就能看见。
兰芽站在黑暗里,面对着黑压压看不清脸的人们:“今晚只能辛苦大家,必须连夜疾驰,不能稍停。必须要在天亮之
前尽可能地走得远,才能叫咱们多一分胜算。大家一定要记住,不管有多辛苦也不要发出动静,尤其是孩子,一定要死死地捂住了他们的嘴。”
“今时虽然心疼,却是为了他们能长久地活下去。”
大家都低低回应:“公子放心。”
所有的战马也都衔了口枚,马蹄绑上了棉絮,只为尽量悄然而去。
又来一阵清风,天空乌云密布,再也没有月色星光。兰芽毅然挥手:“启程!”。
大队人马按照既定的路线,悄然下山,疾驰向东而去。
兰芽说服雪姬,将月月要过来,绑在自己心口。
她自己真到了战场上,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可是雪姬还要帮着藏花领队御敌,她不能叫雪姬太过劳累。
若以汉地的规矩——雪姬甚至是连月子还没有坐完呢啊,却要承受这么多。
幸好还有双宝和三阳那两个小孩儿。经过这回的草原之行,两个小孩儿都长大了。两人小心护卫在兰芽左右,倒叫兰芽安心不少。
三阳咕哝:“要不是乌鲁和图鲁斯在半路上被白音抢回去了,那咱们现在兴许手里还能多一分胜算。”
兰芽却轻轻仰起头来:“不,那两个孩子落在白音手里,也许暂时会对咱们更好。”
“公子怎么这么说?”三阳还是转不过弯儿来。
双宝却立时就懂了:“此时满都海生死难卜,巴图蒙克骤然失了满都海的支持,在一众部将眼里便会退化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白音是猛将,关键时刻连满都海的命令都敢违抗,就更不会将巴图蒙克放在眼里……而他手中一旦握住两个小王子为人质,便有可能跟巴图蒙克分庭抗礼。”
三阳也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白音中途抢走了两个小王子后就打道回府,不再追杀咱们;而咱们到了木兰山后,巴图蒙克那边也没见派什么正经的人马来——原来他们怕是窝里斗起来了!”
兰芽悄然垂首。
大人每一步计谋,都是前后连着多重计算。否则他又何必叫双宝和三阳两个小孩儿胁持着乌鲁和图鲁斯走,途中这才叫白音有机会将两个小王子夺回……
草原铁骑号称天下第一,兵力无人可挡。唯有让他们自乱,才能削弱他们的力量,拢住他们的马辔头。
第一晚因是奇兵,且趁着夜色,走得又静又快,一路上还算顺利。
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第二个夜晚无声降临。
众人都明白,这第二个夜晚才是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此时,兀良哈三卫和巴图蒙克的探马一定已经发现木兰山空了,知道他们已然逃走。所以追踪和截杀,都会发生在这第二个晚上。
太阳即将落山,所有人都心事沉重地默然收拾行装。
兰芽将月月在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以免奔马之中将孩子掉了下去。
那小小的孩儿,生于苦难,于是格外早熟。此时眼睛仿佛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在兰芽收束行装时,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就是那么静静地盯着兰芽看,不哭也不叫。
实则兰芽明白,孩子早就该饿了。
雪姬经过这样的奔波,以及悲伤的打击之下,已经没有奶水了。临行时队伍里特地带上了几只羊,可是毕竟奶水有限,而这队伍里等着那口羊奶救命的也不止是月月一个孩子。
兰芽便心疼地将月月抱住,轻轻悠了悠,努力含笑面对她澄澈的眼睛:“月月,好孩子,等咱们回了大明,回了京师,姑姑一定带你吃尽天下所有美食。你乖,忍忍,啊。”
434。70何令明月度关山(7)??血战
雪姬正默默地将岳兰亭留下的盔甲一件一件穿在身上,见状,便将护心镜取下来替兰芽绑上。
兰芽便狠狠一惊,连忙推拒:“嫂子,你干什么!”
护心镜是能救命,可是护心镜却也不吉利啊!兄长将护心镜摘下来,护着雪姬和月月,可是兄长自己却因此而丧命;此时雪姬又摘下来给她,那岂不是意味着雪姬她……!
雪姬也明白,淡然一笑:“别想那么多,我有自己的护心镜。”她说着抬手指了指天上:“你哥还没走远,他在天有灵,一定会护着我的。”
兰芽还想抗拒,却被雪姬死死地按住,亲手将护心镜给她绑严犬。
“你就当是我为了护着我女儿的!你一点功夫都没有,如果再不绑一块护心镜,你拿什么来保护我女儿!”
兰芽这才含泪受了下来,却捉住雪姬的手:“嫂子你答应我,一定要保重你自己。踺”
雪姬哼了一声:“你也是。你得替我护好了月月,也得替你们岳家、替大人,护好了你自己!”。
大队人马离开宿营地不久,果然遭遇了追杀。
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四面包抄而来,没有旗号,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格外的特征。
队伍中的老弱妇孺都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女子们则悄悄准备好了发簪——以备倘若被俘,便以死保全名节。
雪姬和藏花,以及队伍中腾骧四营的勇士立即团团将兰芽护卫在中间。
兰芽只问雪姬:“看他们会不会是兀良哈三卫的人?
此时此刻她忧心的不止是这大队人马的安危,还有那独自赴兀良哈三卫的大人啊!倘若来的人是兀良哈三卫的,便证明大人尽管亲自去了,却还是没能谈拢;也就是说大人此时已——怕是凶多吉少。
反过来倘若不是兀良哈三卫的人,那大人则可能没有事。
雪姬终究是出自草原的女子,纵然没有旗号,她凭来人的攻击队形的习惯,以及马鞍的用法等细节还是分辨出来,她便轻轻一按兰芽的手:“别担心,不是兀良哈三卫。是察哈尔部。”
大人没事……兰芽这才微微放了心。
可是既然来人是察哈尔部,那便是巴图蒙克手下最最精锐的部队,比之兀良哈三卫的骑兵更难对付。
兰芽便高声下令:“不要正面迎敌,迂回突围要紧!”
话音刚落,那一片黑云似的骑兵便已经席卷而至,兰芽这边的队伍登时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暗夜里虽然看不清喷溅的鲜血,也看不清稍远一点的战况,可是却反倒能更清楚地听见利刃斩开皮肉肌骨的声音,冷冽的寒风里更是送来浓浓的血腥气。兰芽紧紧抱住心口的月月,这一刻痛恨自己到了极点……
为什么小的时候纵然穿着男装,也只为了出去玩儿,就没想过跟兄长学一点武艺?否则此时便也可以冲上去拼杀它一番,而不是还要分这么多人的心来护着自己!
藏花率领着腾骧四营的勇士冲杀在外,他今晚杀兴大开,浑身浴血。他却嘱咐雪姬留在兰芽身边,不必管他这边的情形。趁机突围才是。
雪姬左右双刀,刀刃漾着月色血光,寒气迫人。她护住兰芽,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扔给兰芽:“拿着!”
兰芽接过来,一上眼,便是两眼的泪。
那宝剑她认得,是兄长贴身的佩剑……
正在此时,车前忽然一声惨叫!
兰芽忙掀开窗帘去看,却见一个骑兵已经突袭到了马车边,一刀便将驾车的车夫斩落扯下!
马车的木轮子从车夫尸身上碾压而过,骤然的隆起让马车一个大大的趔趄,惊得月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兰芽便“仓啷”宝剑出鞘,左手抱紧月月,右手便提着宝剑准备拼命!
幸好雪姬已经手起刀落,将那骑兵横斩于马下。
雪姬溅了一身鲜血,立马横刀回眸望兰芽:“没事了!”
可是车夫死了,马车不肯再动。
三阳突地跳下战马来,爬到马车上,从死去的车夫手里扯过马鞭。
“我来!”
双宝不托底,拍马过来问:“你行吗?”
三阳一眨眼:“公子,宝公公,你们不知道。我进宫净身前就是个庄稼人,没少了赶牛车。这道理怕是一样的!”
此时也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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