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欢跳过去,司夜染却又冷冷一声:“站住。”
然后,就又什么都不说了。
兰芽彻底懵了,心说这位有病么?
敌不动,我亦不动。兰芽在沉默间用力思忖,渐渐捋出一点头绪来——不过这点头绪,却活生生把她肝儿都吓颤了。
看她明明有话想说,却忍着不肯说的模样,司夜染轻哼一声:“说来听听。”
兰芽蹙眉:“小的,不敢。”
“我叫你说,你就说!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本官不罚你了便是。”
兰芽情知躲不过,只能磨磨蹭蹭说:“……大人既允小的喝酒,却又拦着不准进水镜台去——难不成是说,大人的意思是,小的可以喝酒,却不可以是跟水镜台内的陈桐倚等人?大人是要小的另外找人去?”
“嗯。”他只清淡应了。
兰芽有些棘手:“好吧,那小的去找虎子或者秦公子。再不行,就把双宝或者三阳给拎起来。”
“蠢不可及!”
他也不知怎地,竟似恼了。一甩袖子,抬步就走!
他这又是要怎样!
兰芽扎撒着手,瞪着他背影,满心的狐疑。
司夜染走得远了,整个黑袍身影都融入了夜色里去。就在渐渐看不见了的时候,忽地从浓黑彼端冷冷道:“还不跟上来?”。
兰芽只得认命,手脚冰凉地跟上去。他也并不停步等她,依旧保持原来步速。
这么黑的夜,前头又是比鬼还可怕的人……兰芽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家人的骸骨之上,越走越觉得冷。
终于前方漏出一片光明来。
她回神望去,原来是到了司夜染的卧处,观鱼台。
他裹着黑袍,正立在门阶上的光晕里,无声冷寂地打量着她。
她只好悄然提一口气,将记忆都暂时推远,尝试着向他勾起唇角:“大人请入内安歇吧。小的送大人到这里,就告辞了。”
司夜染忍住一把掐死她的冲动,深吸口气沉声道:“进来!”
说罢他径自抬步进门,不再看兰芽。
兰芽这才彻底傻了。
原来前边他的意思是,允许她喝酒,但是不准跟陈桐倚喝——但是可以跟他喝?
候在门口的初礼看不下去了,赶紧朝兰芽一招手:“快进来吧。难道还要大人三催四请?”
司夜染早走得没了影儿,兰芽跟着初礼一壁走一壁低声嘟哝:“礼公公,大人这是何意?”
初礼举袖悄悄打了个呵欠:“对不住了公子,大人心思只得公子自己去揣摩,小的可不敢妄言。”。
进了房去,初义等几个小内监已手脚麻利地将一壶酒两只杯,并几碟下酒小菜摆上了桌。
初礼安顿兰芽坐下,便带着那几个告退而去。初礼还特地将门儿都给带上了。门枢旋转,嘎吱一声,让兰芽就更是坐不稳当。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人儿。她不确定司夜染在不在,也不确定司夜染的意思是不是其实是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儿喝。
其实就算真的要她一个人儿喝,其实也无妨。
她便擎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伸筷子尝尝碟子里的小菜,俱都精致典雅,入口清香疏淡,极是可口。
司夜染从屏风后面转出,瞧见的正是兰芽这自得其乐的一幕。
他轻咳了一声。
兰芽吓了一大跳,一颗莲子好悬卡了嗓子,她起身一边施礼,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
司夜染忍不住轻轻白了她一眼,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换过了衣裳,褪去了之前那件仿若夜色染就的乌黑大披风,此时换上了一件鸭卵青的儒衫,倒似和蔼了些。
看兰芽还站着,他微微颔首:“坐下吧。是让你来喝酒,又不是罚你的站。”
兰芽坐下,掩住心慌,问:“敢问大人,此为何意?”
司夜染瞟了她一眼:“酒里就算有毒,你方才也都喝过了,现在问已是晚了。”
兰芽轻叹:“小的不是怀疑大人在酒里下了毒。小的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与小的一同喝酒?”
司夜染自己抓过酒壶,姿态曼妙地将自己的酒杯满上,这才抬眼望她:“你想喝酒,我也正想喝两杯,如此而已。”
扯蛋!
兰芽悄然握紧手指:“或者大人的意思是,虽然给了小的腰牌,却仍不希望小的随意进出水镜台等处,是不希望小的与他们几个私下往来?”
司夜染轻哼:“岳兰芽,你未免太高抬你自己!你当我怕你?就算你们几个小东西私下往来,就凭你们几个,还能闹出点什么动静来!”
兰芽顿感黯然。
是啊,现在就凭她和虎子、秦直碧几个,自己保命尚且艰难,不得不在这阎王面前奴颜婢膝……
她深深垂首,司夜染却抓过她面前酒杯,替她满上。冷冷下令:“喝酒!”
兰芽仰头都喝了,那酒水像一线火,***辣地滑过咽喉去。
喝完了辣得舌头都快掉了,也顾不得仪态,伸手抓过碟子里的小菜就往嘴里塞。
司夜染冷冷看着,轻耸肩胛:“笨蛋。这是关外烈酒,不是你小时候在家里偷喝过的清淡米酒可比。还敢这么一口就吞了!”
兰芽掏心掏肺地咳,悄然横了横他。
他也不看她,径自擎着杯,姿态优雅地浅啜。
听着她咳得差不多了,才说:“我给你这腰牌,是让你替我办事,却不是让你给我惹事的!今日还不到你养伤一个月出关的日子,你大半夜的就跑去找陈桐倚喝酒,你果真是想不想活了!”
兰芽抿抿嘴:“可是小的分明都恢复好了。否则,也不会莽撞出门。”
“哦?”他森然望来:“你是说,你想让陈桐倚他们都知道,你身强体壮,受了宫刑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满地飞奔,外兼大口喝酒了?!”
兰芽咬住唇:“小的根基,的确是好些的。”
“咚”!
司夜染猛地一墩酒杯,杯子里的酒水泼溅出来,打湿了桌面。
83酒酣人静(2更2九千字)
鲛绡纱帐四面垂落,罩住雕花大床。而眼前则是绛红长衫半启的散发男子!
醉目星瞳,长眉双飞,正撑着手肘欣赏着她面上的惊慌失措。
如遭雷击,她下意识拢紧衣襟,嘶声惊呼:“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却轻蔑一笑,掀被坐起,居高临下:“兰芽九畹虽清绝,也要芳心伴小醺……岳兰芽,我说到做到。”
兰芽一声嚎哭,猛地扑向他:“司夜染!我跟你拼了!”
她的手臂却被他轻易捉住,他玩味地笑:“你在怕什么,嗯?我是个内官,你又受过幽闭之刑,你又何至于这般要死要活?稔”
经此一吓,她才全醒来。低头只看自己衣裳,除了领口稍松,内里上下还都完好。
她缓口气问:“真的?”
司夜染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径自下地更衣。
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自顾去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兰芽伏在枕上再仔仔细细将昨夜种种回顾一番。
或许没错,他反正是太监,又能怎样?
压下心乱,赶紧起身要离去。
初礼却守在门口,说:“公子要走,好歹要向大人告退才是。”
兰芽便问:“大人何在?”
初礼答:“正在前厅。”
兰芽便走向前厅。
时辰尚早,兰芽以为赶紧告退,还有机会避开众人耳目去。却没成想,初礼替她一挑帘栊,她便愣在当场。
司夜染在前厅,可是前厅并非只有司夜染一人。
还有两人立在那里,仿佛正与司夜染对答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兰芽昨夜想找去喝酒的陈桐倚,而另一人——是秦直碧。
看兰芽这么从后堂出来,那两人都是狠狠一怔。正在回话的陈桐倚直接咬了舌头,瞪着兰芽,呜噜呜噜地词不达意起来。
兰芽只提了口气,悄然望向秦直碧。
他隔着厅堂里空荡幽蓝的晨光静静望着她。
却只一瞬,便别开目光去。
他面上没有半点变化,沉静如水,却也冷淡如水。
兰溪的心狠狠一晃。
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大人,小的告退。”
司夜染伸手示意陈桐倚停下那不知所云的对答,偏首过来望她,慵懒说:“嗯,你昨夜也累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兰芽忍不住抬头直直瞪向司夜染。
她哪里累坏了?他说她什么累坏了!
“小的不累!”她暗自咬牙。
“哦?”司夜染却低沉地笑了起来,“原来,还不够累啊……妙极。”
妈蛋,简直越抹越黑了!
看她要恼了,司夜染才眯起眼,正襟危坐回去:“你下去吧。我与秦、陈二位公子还有正事要聊。”
兰芽愤愤出门,扭头望那大门,心下按说:“司夜染,你给我等着!”。
回到听兰轩,双宝和三阳都赶紧迎上来。
双宝还好,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可是三阳不成——那孩子跟偷吃了什么荤腥似的,乐得像个带褶儿的肉包子。
兰芽打发三阳先干活去,进了房去才问双宝:“他怎么了?”
双宝闷着不说,不过眼睛里已无之前的严肃,仿佛透漏些什么出来。
兰芽便急了,伸手一拍桌子:“你说不说!”
双宝吓得扑通就跪下了,“……早晨起来才发现公子不见了,我跟三阳就四处去找。后来是遇见了礼公公,说公子昨夜是陪大人安置的。”
兰芽脑袋便轰地一声儿。
双宝嗫嚅:“礼公公还特别嘱咐了,叫我们两个回来赶紧准备热水,好好伺候公子盥洗才好……连被褥什么的,都是信公公亲自从内库里给挑好的送来的,全都换了全新的。”
兰芽一把捏住茶碗,深呼吸数次,才没给摔了。
双宝看得胆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