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缠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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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缠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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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请看,这雪地上的痕迹……”王延思指着从小路一直到小楼门前的雪地道,“左边的都是王某和差人们留下来的。”
果然,雪地上有数行杂乱的脚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粗粗的痕迹,远远地绕个大弯,通向小楼前。
“这右边的,则是魏夫人和云少侠留下的。”他指向右边的足迹道。
谢清芳的足迹从小路笔直地通向小楼,脚印细小整齐,行动间有婉约般的余韵,临近小楼时却开始慢慢有些散乱吃力,显然是因为那里附近积雪过深的缘故。云寄桑的足迹却由侧方而来,只有淡淡的数寸深,彼此相隔丈余远。
除此之外,便是离谢清芳足迹不远处的另一条足迹。
这条足迹比谢清芳的足迹浅些,却极为宽大厚重,显得沉稳有力。
“如果朱长明是戊时回房的,那这条足迹显然便是他留下的。可除此之外,由那时至天亮,便再无他人一条足迹!”王延思沉声道。“这……这却是何故?”谢清芳颤声道,“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云寄桑凝视着那条足迹,心中也满是疑虑:“真的只有这一条足迹么?这小楼离青石小路足有十余丈,积雪有近尺深,长明是子时被人杀害的,雪停在子时初刻,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凶手即使轻功再好,也应该留下些足迹才是。莫非这世上真有轻功如此高明之人?”
忽然想到一事,便向王延思道:“王捕头,当年在起霸山庄的死香煞一案中,凶手是借助冰蚕丝来纵跃的,不知……”
王延思双目一亮:“云少侠果然高明!”话音未落,人已纵身飞向小楼,云寄桑忙紧随其后。可两人将小楼上上下下查了个遍,也未发现有任何丝线缠绕过的痕迹,互相疑惑地望了一眼,又回到众人面前。
魏省曾抢先问道:“幼清,怎样?有何发现?”
云寄桑摇了摇头:“此事果然奇怪,江湖上能够做到踏雪无痕的并非没有,可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可这几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即便其中有人天性凶残,杀人也就杀了,怎会如此装神弄鬼?”
“云少侠不认为这世上真的有鬼么?”梁樨登压低了声音道。
云寄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鬼的,这世上真的有鬼的……”梁樨登望着众人,用一种奇异的声音道,“而且,鬼就在我们的身边。”
他说这话时,忽然一阵寒风吹过,那窗沿下挂着的鬼铃突然发出一串凄厉的铃声。
房内,明欢眨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云寄桑缓缓地从左踱到右,又从右踱到左。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倦怠起来,不禁抬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嘴巴。
云寄桑停了下来,爱宠地拍了拍她的头:“困了吗?困了就去师姑那里睡吧。”明欢忙用力摇摇头,瞪圆大眼睛望着他,以示自己不困。
云寄桑向她笑了笑,又沉思起来。
子时所有人都没有证人证明自己不是凶手,这样说来,所有人便都有嫌疑。鬼缠铃……为什么凶手要在那里挂上一个小小的铃铛?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有这平安镇上处处悬挂的鬼铃,那众多的鬼铃掩盖的,又是怎样一个恐怖的真相?凶手如何不留丝毫痕迹地杀害了朱长明的?朱长明又为何被杀?朱长明留在案上的诗有何深意吗?
他拾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了几个词:子时,大雪,足迹。
他右手新断,虽然左手苦练书法,但几行字还是写得歪歪扭扭,仿佛幼儿相仿。看着这难看的字迹,云寄桑不由得烦闷起来。他自幼喜爱书法,因为只有在他龙飞凤舞地写了一篇大字后,卓安婕才会少见地夸他几句,那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刻,可是现在……
他将笔向桌子上一掷,呆呆地望着这几行字。慢慢地,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仿佛他所写的,以及这数日他所经历的都变成了鲜活的场景,在脑海中不住闪过。可是,这些场景极其混乱、模糊,他根本无法分辨场景中的细节和真伪。
还是不行啊,如果自己的六灵暗识还在就好了……云寄桑叹了口气,又向桌子上看去。
从各人的言辞来看,似乎所有人都有时机杀死朱长明。可是,除了老师、师母以及陈启外,还有谁认识朱长明呢?王振武应该认识的,唐磐也有很大可能。鱼辰机?也许。梁樨登应该没见过的……等等,云寄桑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徐嫂,哑仆,杨世贞三人的名字。
这三人应该认识朱长明,可是其他仆人呢?以前死的那些人又因何被杀?那夜那个轻功奇高的人又是谁?是凶手吗?就这样,他久久思索着,却越想越乱,烦乱之下,不禁将纸握成一团,扔到地上。
一只慵懒的手将那纸团从地上拾起,轻轻展开:“这案子来得蹊跷,师弟也别太心切了。”说着,卓安婕将纸轻轻抚平,重新放在桌上。
云寄桑深吸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太过心急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案子,不是一天之内就可以破解的,不过老师大寿在即,如今自己是关心则乱,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决不会原谅自己。
“师姐说得对……”云寄桑想了想,沉声道:“朱长明死因异常,依我看,还是从此事上着手吧。”
“我看那个梁樨登今日话中分明意有所指,你何不拜访一下这位仁兄?”卓安婕微笑道。云寄桑点了点头:“好吧,那师姐……”
卓安婕向一边的明欢努了努嘴。
云寄桑看了一眼睡得像一头小猪一样香的明欢,摇头苦笑起来。
梁樨登住的地方离他的住所并不远,云寄桑赶到时,这位富商正悠然地坐在院子里,一本正经地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欣赏着雪景。雪地上布满了他凌乱的脚印。看那样子,已经有好一阵了。见他来了,这位老兄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哎呀,是云少侠,真是难得,贵客啊!刘福!快泡一壶上好的银针来!云少侠,里面请!”
云寄桑客气了一番,随他进了屋。
抬头打量时,发现这位商人的住处却出乎意料地简朴,被褥也毫不考究,只是青布棉被,看来他自己没有随身带什么应用的家什。
“梁兄,原来你并非是喜好奢侈之辈……”云寄桑四下打量着道。
“梁某行商各地,风餐露宿的时候多了,原也不在意这些。”梁樨登笑吟吟地坐了下来,一个伙计打扮,颇为年迈的老者托着茶盘进来,为二人斟茶。
云寄桑细细地打量那老人,只见他双目微合,看似没什么精神,步履却极为沉稳,斟茶时手更是丝毫不抖。
“刘福,下去吧。”梁樨登挥了挥手。
老人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梁兄的伙计果然不凡啊,想必这生意一定做得很大吧?”云寄桑笑问。梁樨登尴尬地一笑;“哪里哪里,我梁某人经营茶叶多年,也不过是小本生意而已。”
“噢?梁兄原来是茶商?那可最好不过了。前些日子我刚买了些天池,不过有行家说是盗叶,里面夹了桴槛叶,我自己也辨不出个真伪来,还望梁兄指点一二。”云寄桑兴奋地道。
梁樨登微笑道:“云少侠开玩笑了,若是天下第一智者的徒弟买错了茶叶,那我们这些茶商不早已是天下无敌了?何况天池本非绝物,我这里有上好的万春银叶,等会儿走的时候云少侠不妨带上一些。”
云寄桑笑道:“那可多谢梁兄了。”
“不知云少侠此番前来,有何见教呢?”梁樨登托起茶盏,沏着茶沫,不经意地问。“不知今日里在血案之处所言,又有何深意呢?”云寄桑将碗盖放到一边,举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反问。
“哪里有何深意,不过是梁某人随口一说罢了。”梁樨登啜了一口茶,合上双眼,紧闭双唇,许久,才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好茶。”
“果然是好茶。”云寄桑也赞道,“梁兄经商多年,见多识广,这般诡异的事情,想必听说过不少吧。”
“不少倒是未见得,不过……”梁樨登突然一顿,压低了声音道,“不知云少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云寄桑凝视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也是,毕竟是崇山公的弟子么,何况这鬼神之说原也缥缈得紧。只是……”梁樨登显得有些犹豫。“梁兄有话不妨直言。”
“梁某有一好友曾去滇边买茶,那里本是山夷所居之地,山水险恶,族类繁杂,民风彪悍,稍有不和,便拔刀相向,是朝廷历来的心腹之患。这些山夷土人往往行迹诡异,风俗古怪,其中有一族据说祖先是女子受鬼孕而生,是以其族人都是半人半鬼,最擅招魂之术,因之被当地土人称为毕摩。”梁樨登的声音低沉而幽然,不带一丝色彩,似乎在诉说一个另一个世界的传说。
“毕摩?”
“不错。当地人死后,必须由毕摩指路进入阴府天国,否则必定会化为厉鬼害人。而这毕摩为鬼魂指路之法,便是在死者腕上悬一鬼脸铜铃,鬼魂闻之,便可循音而去,直到阴府天国。”
“鬼缠铃?”云寄桑脱口道。
“不错,正是鬼缠铃。”梁樨登的声音更加地空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我那好友本来不信乱力怪神,便当众斥为笑谈。当晚,下了一夜的暴雨,有下人在雨中却恍惚听得有铃声穿房而过。第二天下人去唤我那好友时,却发现他人已经死了,其死状极为可怖。”云寄桑沉思道:“可与长明兄一样?”“一模一样。”梁樨登一字一顿地道。
从梁樨登处出来,云寄桑边走边思忖:这梁樨登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魏府中如何来的半人半鬼的毕摩?他们又为何害人?若是假的,他又为何撒这弥天大谎?
心烦意乱之下,又向老师的书房走去,他想问一下魏省曾,这些年来朱长明究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乃至遭人杀害。
到了苦味斋,却发现魏省曾并不在房中,只有年迈的魏安佝偻着身子,吃力地收拾着屋子。
“魏安……”云寄桑笑道。
“云少爷,你过来了,快坐,我这就去叫老爷去。”老魏安忙不迭地道。“不用了,我随便来坐坐,你忙你的吧。”说着,像数年前一样,云寄桑从书橱上随意抽一本书翻翻,摇摇头,又扔在桌子上。
“云少爷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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