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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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深宅-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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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玉妍跟听琴观棋边聊着家常边到了那丁香园,谦哥儿并宝蝉正头对着头趴在地上看一队蚂蚁往洞里运一条僵虫。两人也不嫌日头毒,竟看得津津有味儿。玉妍怔怔地立在院门前,看着这两小无猜的人儿,竟不舍得出言相扰。遂低声吩咐了观棋,让她到丁香园中找了文妈妈带人给表姑娘换了新帐缦和床褥被子枕头等。又命听琴去给两个小人儿冰了颗西瓜,端一壶菊花茶来。玉妍轻手轻脚进了丁香园,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旁。想着连日来的一整串变故,这些日子的焦灼不安,烦躁忧闷,真好似千回百转,惆怅满怀。

虽身在富贵温柔乡,这心里的不畅快,与前世的那种孤单之感竟有异曲同工之妙。玉妍这里心思婉转,去往碧泉寺的官道上,褚夫人于车驾之中正把玩着一个似玉似石的小钟儿,那钟儿里盛着碧绿的茶汤,桌上摆着各色点心,六个丫鬟在桌的另几侧坐了。其中最美艳的一个丫鬟紧挨着褚夫人,“夫人!那龙凤玉镯可是老夫人六十华诞之日当众赏与您的。这么些年您都戴在身上,再不离的,今儿可怎么就好端端赏了人呢?”另一个唤作秋实的嗔了这美艳丫鬟一眼,“嫣红!就你话多。夫人自有夫人的道理。”其余几个丫鬟见她们俩斗嘴,也只是眠着嘴儿,那眼睛却齐刷刷都盯着褚夫人。“唉!你们这六个猴儿!都怪我平日里纵得你们,越发没了规矩。”褚夫人终是放了那小钟儿于桌上,正色道,“那周府里的七姑娘貌美端方,那双妙目中透着一股子坚毅周正的光芒。虽是个寻常的大家闺秀,却又多了些灵气儿,多了些稳健的气派。不是我不知足啊,看着倒是比那府里的四姑娘要强些。”

说罢了,便又叹了口气。“听闻这周府里两个头大的嫡女早年间便订过亲了。一个就是那四姑娘定给了你们二舅老爷家里的大少爷,我那侄子恒哥儿,这另一个,我瞧着就是这七姑娘了,想来就是当年定给段家三公子的那位。甭说段家如今成了那个样儿,就说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那段三公子自小孱弱,年十三上还在内宅厮混,最是喜好那脂粉堆里的情趣。可惜了这周府七姑娘的人品相貌了。那样的一个人儿就是进宫与你们大小姐做个姐妹也是够格儿的。”到底连连叹气,摇头惋惜。那六个丫鬟便也不言语了,各人都陷入了沉思。

“夫人将玉镯赏了给她,可是看着她可怜?”半晌,一个样貌端正的丫头瞪着大眼睛满是疑惑地问褚夫人。“倒不单单为着这可怜二字。世间可怜之人不知凡几。你家夫人也不是菩萨。那玉镯你们都晓得是老夫人赐予我的,却不晓得这其中的缘故。段家被流放之地已近苗疆,那玉镯正是当年的苗疆王妃赠与老夫人的结拜之物。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一段故事,是跟你们二爷相关的。”褚夫人说罢了,倒是笑将起来。众丫鬟听见褚夫人如此说,便都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等着夫人开口,“那苗疆王妃与老夫人一见如故,那时候我刚刚嫁进府中不过三月,苗疆王妃的公主彼时已嫁入中原一年有余,就是当今圣上的三婶,五年前薨逝的吴越王妃。这吴越王妃恰身怀六甲,苗疆王妃便将这玉镯为证,一是与老夫人结拜姐妹,二是为着约定这吴越王妃腹中胎儿日后与我的头一个孩儿或结拜为兄弟姊妹之好,或者聘为夫妇。”说到此处,褚夫人的眉宇中露出了些哀伤的神色。“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众丫鬟知晓夫人这是又想到了至今不肯续娶的二爷,漂亮娇弱小小姐和已经逝去的二奶奶。那个叫做秋实的丫鬟瞪了那率先发问的丫鬟一眼,忙将那小钟子当中的水倒了进小痰盂儿,又斟了一杯送至褚夫人手中。“夫人,这碧泉寺就要到了。莫要忧心,纵是什么烦扰,与菩萨诉说一番便要好了呢。”马车驶进了碧泉山,褚夫人看着手中的茶水,耳边响起了儿媳韦氏的哀哀哭叫,心里头似是有钝刀磨割,不由得湿了眼眶。

桂花社上露端倪

褚夫人登门后的第二日,周府里便收到了二老爷的飞鸽传书。大太太见了那字条,可谓喜忧参半。这二太太肯帮忙说项,那玉鸾十之八九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自己这个妯娌却要插手玉妍将来的婚事,还必是要亲身替她做主的,这却让大太太恼恨起来。想着月娘那婢生之女果然手段非常,那样身份尊贵的武义将军嫡女与她交好,二人如今甚至都罔顾了嫡庶之别。若是周家这位嫡出的二太太要亲自为月娘的女儿找婆家,却又将她这个长嫂,嫡妻,嫡母的周家大太太置于何地?

想着这将近一旬的日子让这月娘搅扰得没一日安宁,偏她还躲在湖南祖宅,让人奈何她不得。又不能就将全部的怨气都在此时发给那玉妍。一旦这丫头醒觉了,知晓了当年的事儿和这江家亲事的来龙去脉,那母女俩搭上綫儿,玉茹这头的婚事怕更是要雪上加霜。唯今之计只得万事先应承了自己的妯娌,将玉茹与江家的婚事订了,那玉妍将来要嫁与谁家,过后又要怎样摆布于她,人就在府中,二太太毕竟山高水远鞭长莫及。实在逼得急了,别怪她心狠手辣,找人去买通了那段家人,让段家持信物上门索婚。那时玉茹已是江家少奶奶,远天远地在京中江宅,老爷就是为了仕途脸面,也断不会为了个庶女强硬与人对簿公堂。

“桂枝,去前院儿请了老爷来,就说我这里有事相商。”周家大太太与周大老爷两人就周家二太太的这封书信仔细商议了半日,方回了信。信中对二太太所提之事均满口应承,并允诺玉妍的嫁妆与玉茹的比肩,绝不会亏待了玉妍半分。周二太太接到了书信与周二老爷、姨娘万氏斟酌了几日终于提笔给三姨娘写了封书信派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湖南祖宅。

因玉鸾一事总算是有了些苗头,周大太太这几日精神焕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儿,待玉妍似是比以往亲近了些。这一日闲来无事,便叫家中的几位姑娘并两位表姑娘、一位表少爷还有放假在家的谦哥儿起个诗社,一起咏桂花。谦哥儿这几日虽与宝蝉表妹算得初识,概因他到底大着这宝蝉将近一岁,二人分外亲近,谦哥儿凡事都肯让着宝蝉,把个宝蝉宠惯得竟有几分依赖这位初见面的小表哥了。周大太太见小姑的闺女与谦哥儿如此亲密,再看自己娘家的侄女儿独坐一旁,虽有玉茹时不时与她说笑搭讪几句,那孩子的眉眼间到底有些郁色,不晓得所为何事。这么一看,倒是想起多年前自己与二嫂定的那一计,再看看不知为了个什么笑到一处的宝蝉与谦哥儿,那训斥的话差一点儿就冲出了口。周大太太浑身正不自在,看着坐下玉茹想方设法哄着沈筝说话逗趣,玉芬百无聊赖,拿着块点心揪了喂池塘中的鱼儿。玉妍和林松年拿眼瞧着谦哥儿和宝蝉说笑,时不时也凑上一两句,四个人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七丫头,这凝香亭前面儿的三株桂花树如今都开了花儿,整个玉庭沁芳都飘着桂花的香气,你平日里最拿手这个,不如你以桂花为题先作一首出来如何?”玉妍正给谦哥儿宝蝉说故事,听闻大太太如此说,忙起身福了一礼,“母亲命妍儿作诗,妍儿固不敢辞,然,今日结了这桂花社,妍儿却不敢独领风骚。四姐,八妹并沈家表妹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林家表哥有了功名在身,谦哥儿也进了学,宝蝉妹妹虽小了些,怕也早就启蒙了的,还望太太赐个字儿,我等小辈们便围绕这个字咏一番这飘香秋桂可好?”大太太看了眼宝蝉,又瞟了一眼沈筝,见自家侄女儿跃跃欲试,想着那没福气早早儿去了的二嫂,终究说道,“如此甚好,就以金为题吧。”众人得了这“金”字,都打叠起了精神,或低头沉思,或仰头看那桂树,或歪靠着栏杆把玩手中的茶杯子,或提起笔盯着那纸出神。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咏桂花的诗便都做得了。待稻香自姑娘爷们儿处取了来那诗一一念出来给大太太听时,周大太太微眯了眼,似是有些困顿却又像是听得仔细。玉妍等人也都落了座品着点心听着稻香轻吟慢读。周大太太有心捧着沈筝,听罢了众人的诗,便又都拿到手中细细看起来貌似着品评了一炷香的功夫儿,方笑道,“妍儿!常日里咱们府中你读的书最多,也喜好这些诗词歌赋的,今日里,不是娘亲不偏着你,要论大气,自然你的并年哥儿的都有那么一股子英武的意思在诗里头,可这桂花是个娇滴滴的玩意儿,你们表兄妹俩倒好,把个桂花一带而过,倒是认真咏起了秋日。可不是离题万里。要仔细说呀,你四姐的‘金桂赋’称得上二等。最敢称一等的当属你筝表妹的‘咏桂歌’,细腻婉转,韵脚也押得好,字斟句酌,谦哥儿的“月桂颂”倒是与筝儿的似是相映成趣。就算个并列第一吧。玉芬与宝蝉却要居后了。”说罢了话,大太太慈和地笑着对谦哥儿说到,“回头到你表姐处,借了这‘咏桂歌’你也仔细品品,平日里跟着你筝表姐也学学这吟诗的门道儿,你们爷们儿在外头喝个酒,游个船的,正是要这些个东西助兴。”谦哥儿忙点头称是。玉妍看着大太太那过于刻意的急切模样,差点就要笑出了声儿,再看沈筝,羞红了一张脸,眼泛秋水,樱唇半咬,杏腮生晕。反观宝蝉,虽有失落,却与那情之一字无半分挂碍,不过是因着自己没有做好诗文罢了。此时正郁郁不乐地盯着谦哥儿,似是委屈又似是求助。林松年看着大太太如此,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谦哥儿却偷偷扭过头看着宝蝉,那眉眼儿中的关切再自然不过的。

小定礼上泼飞醋

给二老爷的信鸽儿飞出去大半月有余,一日清晨一个镖师模样的男子上门求见周大老爷,二人于书房中密谈了半个多时辰,待早膳毕,周大老爷进了内院,摒退了众人,将一枚玉鸾放在大太太面前。大太太仔细端详了那玉鸾半晌,突地一把将那玉鸾抓住握在怀中,“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啊!月娘那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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