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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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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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子衿见她如此,只道:“可是因为长孙昕之事?”
  “是,也不全是。”雍容叹道。
  崔子衿沉吟半晌,问道:“你知他会是如此下场?”
  雍容看着崔子衿,缓缓颔首。
  崔子衿正色道:“身为医者,有时明知病人已病入膏肓,但我还是会尽全力去医治,至少这样才不会有憾、有愧。”
  雍容闻言沉思,悠悠道:“我可以欣然等待大唐的盛世繁荣、辉煌壮阔,却无法坐视奸臣当道、山河离乱一步步地发生。”
  “有时先知也是一种痛苦吧?”崔子衿以示安慰地一笑,“只是既然已知弊端,不去改变,又是为何?”
  “是啊。”雍容低叹,“我在怕什么?”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如果历史不是自己已知的那样,那么被卷入这历史的洪流中的自己,该如何自处。
  崔子衿却放达一笑,道:“何况恪守着那些已知的未来,人生还有何乐趣?”
  “乐趣?乐趣与恐惧,怕都是来自未知吧。”只是改变历史,凭一己之力,可以吗?雍容虽仍有犹疑,但还是欣然一笑,道,“无论如何,我自当勉励。”
  崔子衿闻言一笑,自饮一杯。
  想着自己因误国奸佞有意违背历史,却不曾为长孙昕争取一丝生机,雍容不禁叹道:“想来自己真是自私,危及我性命的人,我便狠得了心。”
  “危及性命?”崔子衿疑道,“你是说乐游原之事与长孙昕有关?”
  雍容惊讶于他的思维敏捷,也不好否认,遂点了点头。
  崔子衿思忖片刻,说:“无论他与那事是否有牵连,皇上想治他的心早就有了,那也只是个由头罢了。”
  “或许吧。”雍容半叹半应着。
  二人边饮边叙,不觉日影西沉,宵禁的闭门鼓一声声地敲着。
  次日雍容至南熏殿,李隆基却一脸阴郁。
  “昨日午后为何不来?”李隆基以一贯那不怒不喜的语调问。
  “臣……身体不适。”雍容看向高力士,昨天明明请他代为告假,高力士却一副眼观口,口观心的样子立于一旁。
  “既然不适,因何不在太史局?”李隆基却不依不饶,继续问着。
  “陛下怎知……”方说出口,雍容就想起还有一干禁军日夜守着自己那小院,自己在太史局的一举一动,李隆基想知道倒也易如反掌。
  “哼。”李隆基冷笑,“你那婢女呢?”
  雍容不解他怎么问起碧心来,又暗自庆幸岔开话题也好,只答道:“丽妃娘娘向臣讨了她去。”
  李隆基一挑眉,不知想了些什么,只道:“那明日再赐你一个吧。”
  雍容也觉一人有诸多不便,就欣然行礼谢恩:“谢陛下。”
  “昨日去了哪里?”谁知李隆基却还纠缠于此。
  “流华楼。”雍容只得答道。
  “与谁?”李隆基眯眼看着雍容。
  “崔太医。”雍容再料不到他会有此一问,被他一看更觉心虚。
  “罚俸一月。”李隆基淡淡道。
  “……”雍容无言以对。
  “不谢恩?”李隆基勾勾嘴角。
  “谢陛下。”雍容无奈,谢过恩,今日她本想劝李隆基不要重用李林甫,只是看他现在这副神情,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李隆基却瞥见,问:“有何事?”
  雍容略微迟疑,还是开口道:“昨日听闻有奏荐李林甫,臣以为人当量才而用,素闻李林甫擅长音律,倒不如派至太乐署、鼓吹署,也可为改制教坊、梨园献力。”
  “哦?”李隆基似来了兴致,“你倒对他很是了解。”
  “陛下,朝臣无过从宗亲、氏族、寒门之中选贤任之,科举无疑是选贤任能最公平的办法,同时若是科举大兴,便可以一改从南北朝延绵至今的门阀士族的格局,臣以为任宗亲不若兴科举。”李隆基用李林甫除过李林甫本身的才能外,恐怕他是皇室宗亲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而这么做的原因不外乎是想改变士族格局吧,那么指出科举这条路,他会怎么权衡?
  李隆基只敛眸沉思着:她倒知道朕的心意,半晌才道:“朕会考虑你所说的。”
  雍容心中一喜,乐官品级甚低,素来又远离政治中心,若李林甫成为一名乐官,今后想要飞黄腾达恐怖难而又难了吧。
  李隆基看着雍容,淡然一笑,问:“祈雨的日子可算定了?”
  雍容怯怯地摇了摇头。
  李隆基倒不意外,道:“太史令上奏说二月十二是个佳日。”
  “既然是太史令所言,那二月十二定能祈雨顺利的。”雍容倒乐得如此。
  李隆基脸上浮过一丝深深的笑意。
  雍容不失时机道:“祈雨之外,若能限制无度采伐,滥垦农田,才是能长久风调雨顺之道。”
  李隆基只道:“关中冬时一向禁断樵采。”
  雍容颔首,原来早就有护林的措施了。
  一时静了下来,雍容垂首待立,目光游弋,装作无意瞥向李隆基,却对上李隆基笑意脉脉的眼,李隆基不敛神色,剑眉微挑了挑,似在询问。
  雍容支支吾吾:“可不可以撤了我那院周的禁军?”
  李隆基释然一笑,点了一下头。
  雍容心中不胜欢喜,阻了李林甫仕途,定了祈雨日子,又能撤了禁军,今日真是事事顺利,不过被扣了一个月的俸禄,平时钱物都是碧心管理,雍容也不知断饷一月会不会揭不开锅。
  二月十二,春晴日暖,天朗气清。
  祈雨的队伍,一路宫车辚辚,从兴庆宫至骊山。
  久居宫中的雍容,忽然到了这苍翠春山间,自然颇为开心,和煦暖阳温柔地照在身上,任谁都会想多享受一刻,只是,他们却都是来求雨的。
  祈雨仪式耗时长久,以猪羊为祭礼,太子宣颂祭文,众人虔诚无比,雍容不知是不是因众人的虔诚肃穆影响,她只觉得似乎真的能通过这虔诚的意念求下雨来。
  祈雨之后,雍容想着不知碧心是否有随太子前来,数日不见,也怪想念,正欲去太子随行之人中询问,不想碧心倒先寻到她这里来了。二人相见自是有说有笑,碧心如今是太子身边侍女,太子待她亦好,雍容抱怨被罚俸禄,碧心宽慰她平日皇帝赏赐便足够开销了。说着说着,二人却说到了这求雨,碧心虽笃信神明,又一直在雍容身边见证了她的诸多预言,但看着晴空朗日,还是不禁问道:“如此好的天气,真的会下雨?”
  雍容耸耸肩,她自然不信读一篇颂文就能求来甘霖,但还是对求雨结果颇为期待。
  “那也要看女史算的日子准不准了?”一个清朗男声道。
  雍容与碧心循声看去,却是太子李嗣谦。“我?”雍容疑惑,“这日子可是太史令定的。”
  李嗣谦摆手道:“太史令上奏的是后几日吧,被父皇否了,今日之期是女史所定,众人皆知。”雍容诧异,却也想不出这其中因由,更不知若是天不降雨,自己会不会担什么罪名,心中只祈祷着早些下雨。
  祭祀完毕不到一个时辰,飓风忽起,浓云骤聚,眼看是要变天了,雍容心中的惊异比旁人怕是更要多上几分。
  此时一骑飞尘,却是传旨而来——皇上念诸人祈雨之功,特赐浴温泉宫。
  闻旨雍容心中微动:怎么,他、也来了?

  天地清寒拥飞霜,风雨疏狂醉御汤

  骊山温泉宫,后世所谓的华清池,时隔一年,这里依旧温泉氤氲,草木蔚然。
  晚膳后,太子与鄂王被李隆基召去了飞霜殿,雍容则在飞霞阁凭栏远眺。山色在阴云下显得更加苍幽,山间道路蜿蜒通往长安。一年前,自己也是从这样的一条路由长安来到这里,只是谁知在华清池,交错了千年光阴,回到了唐代。雍容原本还因自己熟知历史颇有优越感,现在却越发为此烦恼,那种初识一人,便知其一生的感觉,真不好。
  自己不想回去吗?想吧。雍容望向飞霜殿,只是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她在千年后那么好奇的人,以至于去看史书野传,去了解他的生平故事、点点滴滴。更何况,也回不去了,不是吗?又或许自己来到这里就是天意。雍容仰首望天,暗叹,若是真有天意,若是天能因人们的虔诚而降雨,那她愿以所有的虔诚来换取盛世永昌。
  遐想间暮色已浓,却见高力士来传,雍容随他到了飞霜殿。在殿外雍容便听得琵琶铮铮,来至殿内,只见数名舞伎随乐起舞,姿态若仙。李隆基倾耳听月,凝神观舞,直至舞乐皆止,他才颔首微笑,对乐师道:“此曲倒是轻灵婉转,只是尾段过于缠绵低回,失了原本滋味。”方说完,又注意到高力士领着雍容已经来了,便让一众舞伎连同乐师都退下了。
  “拜见陛下。”雍容行礼。
  李隆基指指案几上的檀木小盒,道:“祈雨有功,此物赏你。”
  雍容只疑惑地看着他:“臣……受之有愧。”
  李隆基轻轻一笑,却道:“力士啊,退下吧。”高力士随即领着殿中□尽数退下。
  李隆基拿起檀木盒,将之打开,取出一根雕镂精致的玉簪,含笑道:“是你我失了默契,还是你非要朕挑明?”
  雍容凝眉不解。李隆基走到她身旁,抬手将玉簪轻轻簪在她发间,雍容微微闪躲,李隆基轻声道:“别动。”暖暖的气息在雍容额前徘徊,窗外,风雨忽至。
  簪好后,李隆基端详了端详,声音低柔地道:“可别像那镯子一样给打了。”
  “嗯……”雍容应着,抬头对上李隆基的目光,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四目相对,良久、良久,李隆基低叹:“这些年,朕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雍容似乎是被他的目光所迷惑,无意识地点点头,又惊觉地摇了摇头,向后微微退了退。
  “朕定今日祈雨,无非是想在宫外与你过一个生辰罢了。”李隆基脉脉看着雍容,“十七了,是否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臣……心中……只有大唐。”雍容诺诺地答着。
  李隆基却狡黠一笑,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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