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太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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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太后传-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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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人难道想将她游街示众?
  看到此物,这是赵相如的第一反应,等待了这么多天,秦人最终是决定用羞辱她的办法来打击赵国吗?一旦她在此处遭遇这样难堪的待遇,国内百姓必然大失所望,而一直蠢蠢欲动的贵族们怕也会趁此机会反戈一击,自己好不容易在军中积攒的威望也将就此崩塌。
  人心,想积攒很难,想失去,不过顷刻之间。
  赵相如捏紧拳头,仰天闭目,车轮滚滚向前,身子不由自主跟着摇晃起来。她不禁自嘲,照目前的样子,自己能否保命都难说,更逞论回到赵国重新统兵掌权,若是赵国贵族知道她现在如此落魄必会弹冠相庆,千方百计也要阻止她回国吧。而眼下,她即将面对的,可能是秦人恶毒的羞辱。
  囚车慢慢驶出宫外,周围一路有大批卫士守护左右,以防止有人靠近。沿着御道,囚车驶向市集,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百姓们不明所以,平日里囚车中装的犯人都是衣衫褴褛的贱民,今日不同,囚车中坐着一华服女子,年轻貌美不说,神态举止优雅从容,一看就是贵族女子。可是自古刑不上大夫,从未有对贵族刑囚的先例,百姓们啧啧称奇,纷纷围拢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咸阳的天空湛蓝,连一丝云朵也没有,赵相如耳边听着百姓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悔意丛生,若非自己的轻信和不谨慎,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还连累庞澈他们一同被捕。想到庞澈,她不禁希望秦人这番举动是将她送去与庞澈关在一起。纵使吃馊饭,和鼠蚁同眠又如何,只要能和庞澈在一起,知道他的安危,便也能安心。
  囚车到达了市集一个开阔处,赶车的车夫牵住拉车的马,让他停下,同时周围的卫士迅速站好,而一路追来的百姓则被栏在了几十米外的地方,不得靠近。
  广场上立了不少柱子,而蔡泽早已等候在这里。他笑眯眯地走到赵相如的囚车边,摸了摸唇上乌黑油亮的两撇小胡子道:“太后一路可还辛苦,不知咸阳与邯郸相比繁华几何?”
  赵相如听到这般阴损的声音发自内心的厌恶,几乎让她呕了出来。她怒视一眼,并不作声。
  蔡泽哈哈一笑道:“哎呀,是外臣疏忽,邯郸年初被燕国所攻,虽未城破,但处处断壁残垣,繁华不再,自是无法与咸阳相提并论。”
  他这样的自说自话赵相如根本不想搭理,连眼皮都没抬,盯着笼牢下方垫的稻草,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蔡泽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子笑了笑道:“太后在宫中待得久了,难免憋闷,今日正要处决一批死囚,邀太后一同观礼,也好为您解闷。”
  赵相如微怔后猛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蔡泽,他话中的意思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广场的另一边几十辆囚车缓缓驶来,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望着这些笼中的人,一片哗然之声。
  狼军将士被单独关在各自的囚笼中,这些昔日的勇士如今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除了庞澈以外所有人都是面目全非。破烂的囚衣上和着暗红色的鲜血,只要稍微一动,肉就会从身上齐刷刷剥落,白色的腿骨清晰可见。蔡泽每日用不同的刑罚拷打他们,为了保证他们不至于被轻易弄死,他命人掘开狼军的嘴强行喂食。很多人死死咬紧牙关,宁愿绝食而死,蔡泽恶毒地将他们的牙齿全部敲断,灌下米汤。
  现在的景象让人根本难以联想起之前桀骜骁勇的狼军,蔡泽摧毁了他们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一句有价值的信息,狼军的集体沉默让他不甘,他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让他们抓来的女人与狼军见上一面,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相如已经渐渐看清了对面牢笼中的情形,她虽然做过最坏的打算,但当真正看见这惨状时仍是触目惊心。她双手紧紧握住囚笼的栏杆,惨白的脸颊贴在粗糙的木栏上,一双杏眸死死盯住对面囚车的动静,心中不断祈求着所有人都还活着。
  庞澈在看见赵相如的刹那,眼睛也停止了转动。今日蔡泽之举,怕是要将他们送上绝路,连日来的酷刑,他早有准备。他不怕死,可是有一个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执念,他想见她,想再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哪怕,只是做一个影子。
  他以为有生之年怕是再也无法相见,未料到老天眷顾,还能让他再见一眼。那么,死也瞑目了吧。庞澈对着赵相如微笑,他过去从未对人笑过,自从认识太后,并跟随她亦师亦友、并肩作战后,他却经常因她而笑。他知道自己深爱她,却从不敢有丝毫流露。因为她是太后,是自己的主人,她绝不会属于自己。有时候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心情让他难以抑制,他日日站在她身边却饱受煎熬。
  他曾暗暗发誓要守护她一身,可现在,她却身陷囹圄,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第三次了,庞澈深深自责,她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已是第三次,又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折辱。想到这,庞澈心中一阵揪痛。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失误,是他的不谨慎让太后被掳,是他的错判让狼军精锐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庞澈看着周围命悬一线的部下,这些都是出生入死的袍泽,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有愧于他们。

  悲歌

  蔡泽一声令下,囚笼中所有的狼军都被拖到了广场中的高台上。这里,是秦人处决要犯的固定场所,数十年前,商鞅曾在这里被施车裂之刑。而今天,这座广场立了数十根木柱子,不知要做何用。
  庞澈全身被缚,黑色的头发散落肩膀,下巴上胡茬丛生,却丝毫无损他俊逸的脸庞和出尘的气质。全队中只有他一人还可独力行走,他缓缓走向场中,每一步都似踩在赵相如心尖。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已经了然于胸,相识七载,他这条命,终究是要给她的。
  庞澈等人被绳索一圈一圈绑在柱子上,章川他们早已无法站立,为了防止他们滑下来,秦人捆得极紧,而伤口也在瞬间被挤出血来,浸透了绳子。
  蔡泽洋洋得意地声音在场中徘徊:“你们都是我国的俘虏,本可随便处死你们,不过大王格外开恩,只要你们现在当众指认她是赵太后魏氏,便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何如?”
  赵相如不知是何原因,一时愕然,唯独庞澈这些时日在牢中想明白了。当初太后被俘,赵王曾在宫中下令让小蛮假扮太后,为的是继续以太后的名义震慑诸侯,同时不让秦国以太后之名要挟割让土地。秦人突然对自己捉到的太后心生疑窦,多半是因为自赵国放出的消息是太后仍在宫中。太后的身份对于赵相如来说并不是好事,秦人会反复拿她做文章。太后虽然不知道秦人的疑虑,但庞澈绝不会让秦人称心如意。
  这也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想罢,他对着蔡泽一字一句道:“她不是太后!”
  庞澈的声音洪亮,赵相如坐在囚车中听到这句话霎时血液便凝结了,他说什么?!
  初夏的清风吹过广场,带着些青草的芬芳,一如庞澈身上的气息,淡雅宁静。他一双黑色的眼眸落在赵相如充满疑惑的脸上,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纵容自己如此贪婪地凝视他,不用压抑内心的渴望,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就这样看着她,用眼睛告诉她,听从自己的安排。既然死亡是他的宿命,就让他死得其所。
  赵相如虽然不知为何庞澈会突然开口否认她的身份,但长期以来合作的默契使她早就明白其中大有深意。
  一旁的蔡泽见庞澈如此顽固,意识到自己最后的计划可能会落空,连日来的耐心顷刻耗尽,恼羞成怒地下令刽子手行刑,末了还丢下一句:“我看你能撑多久!”
  刽子手一反往常拿着大刀出现,此时只提着一柄极锋利的小匕首,蔡泽冷笑:“此乃‘鱼鳞剐’,听闻鬼方人曾用此刑逼供犯人,足下可是秦国适用此刑第一人,应是倍觉荣幸了吧。”
  刽子手不待吩咐就来到庞澈面前,剥开他的上衣,在他胸前,剜了第一刀。极小的一块心头肉,却是鲜血淋漓。蔡泽挑挑眉,看着面无表情的庞澈,对行刑人教育道:“此刑的要义在于让受刑人一直挣扎在痛苦中不会轻易死去,因而每一刀不可见太多血。”
  “诺。”刽子手比划着,选择了庞澈的肩胛处剜了下去。
  不!
  赵相如每一眼都看得那么真切,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有“咯咯”的声响传出;她想挣断这囚笼奔过去,可是她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嚎啕大哭,可是眼睛里却是一滴泪也没有,她只能将眼睛睁得大大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庞澈,看着她日思夜想的面孔,而她心中的血泪,早已流淌成河。
  庞澈就这样看着她,坚毅的唇角似有一抹微笑,像是在鼓励她,又像如往常一般安慰她。刽子手每割下一刀,就像是深深砍在赵相如心上一般,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嘴唇早被咬烂,满口都是浓重的血腥。
  痛不欲生!
  “再问你最后一次,你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赵太后?”
  庞澈忍住巨痛,咬牙道:“不是。”
  一边还有些清醒的狼军看到庞澈受此酷刑,心中难受不已,于阳被人用铜梳剐肉都没吭一声,现在看到自己的长官受如此酷刑,忍不住痛哭出来。寿春更是扯着破嗓子愤然道:“□的秦人,打不过我们就使这种手段!有本事跟你爷爷我真枪真刀的干一场,爷爷我打得你认不得娘!”
  刽子手已经将庞澈背部的肉全部割下,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庞澈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嘴唇早没了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赵相如双拳紧握,指甲从手心生生剜下一块肉却毫无知觉。
  庞澈与赵相如就这样遥遥相望,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因为失血眼前的情景已经越来越黑,她的面容越发看不真切。庞澈对着她虚弱地笑了笑,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那时北郊大营暴雨倾盆,他转身见到正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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