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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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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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明明是‘狗咬’吗,难道还是驴咬、马咬吗?” 
  冯爷干笑了一声,说道:“真是狗带嚼子,胡勒!我骂了你几句,也不白骂你,告诉你‘狗咬吕洞宾’,是‘苟杳吕洞宾’的讹变。” 
  “啊,是这么回事儿?”陈律师释然笑道。
  冯爷道:“干脆我给你讲全了吧,苟杳是个人名,跟吕洞宾是同乡。苟杳少年家贫,跟吕洞宾拜为兄弟,吕洞宾经常接济他。后来,又把他接到家里攻读“四书 五经”,以求考取功名。有一天,吕洞宾的一位姓林的朋友来串门,见苟杳长得仪表堂堂,便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可是吕洞宾不干了,他长得难看呀。苟杳知 道吕洞宾不同意,动了个心眼儿,反过来让吕洞宾当媒人。吕洞宾说我给你当媒人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先让这位林妹妹陪我三天。还没入洞房呢,先让他跟 林妹妹睡三天觉。这种事儿一般人是不会答应的,可苟杳却说行,还真让林妹妹陪吕洞宾待了三天。三天过后,苟杳见了林妹妹,林妹妹抹着眼泪说,你为什么这三 天都是天黑了才来,而且来了就知道埋头看书,也不理我,天亮以后,扭脸就走,让我独守空床?苟杳这才知道原来吕洞宾是以此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找了个漂亮媳 妇,而耽误了读书,毁了前程。于是发愤读书,终于考取了功名,做了官儿。一晃儿过去八九年,吕洞宾他们家着了把大火,一下儿遭了难,他去找苟杳求助,谁知 道苟杳把吕洞宾留在家中,天天好吃好喝儿地伺候着,就是不提资助的事儿。吕洞宾一怒之下,走了,路上乞讨,得到一个富人的同情,给了他不少银子,回到家, 看到烧了的房子没了,原址盖上了新房,他媳妇正披麻戴孝哭呢,见了他,纳着闷儿问,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活着回来了?吕洞宾细一问才知道敢情是苟杳派人给他 盖的房子,并送来一口棺材,对他媳妇说吕洞宾已客死他乡,吕洞宾听了这个气呀,大骂苟杳不义,一气之下,把棺材给撬开了,只见棺材里全是金子银子,上面附 有一书,写道:‘苟杳不是负心郎,路送银,家盖房。你让我妻守空房,我让你妻哭断肠!’吕洞宾看了这几行字,恍然大悟,哭笑不得说道:‘合着你苟杳在这儿 等着我呢!’这就是苟杳吕洞宾的故事,自然这也是民间传说了。”
陈律师听了,也恍然大悟道:“噢,原来‘狗咬吕洞宾’是这么回事儿。这个故事倒是蛮有人情味儿的。” 
  冯爷道:“这个故事,按你们玩法的人来解释得算欺诈。你别跟我睖睖眼,反正刚才说的五百万,你是拿不到手了。” 
  “我也没打算要。我知道您在跟我开玩笑。”陈律师淡然一笑说。
  冯爷道:“你知道什么呀?不是我挤对你,玩儿学问,你是萤火虫儿的屁股,没有多大亮儿。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狗咬吕洞宾’的故事吗?老实说吧,你找我是不是想从我这儿找证据?” 
  “也可以说是吧。” 
  “那你算找对了人,明告诉你吧,钱颢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跟我是至交,他是有文化的明白人,也知道几个儿女都是什么料儿,能对身后事没有交代吗?不瞒你,他给他女儿钱小湄那幅齐白石的画儿是有遗嘱的。” 
  “有遗嘱?我问过钱小湄,她手里没遗嘱呀!” 
  “她手里没有,你就断定别人手里没有吗?” 
  “这么说遗嘱在您手里?” 
  “没在我手里,我敢一见面就骂你吗?”冯爷的“阴阳眼”左右翻了一下,那只小眼放出一道诡异的亮光。
  “那么”陈律师刚想说什么,被这道亮光烫了一下,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冯爷冷笑道:“哈哈,你呀,饿汉子抱着一只肥刺猬,扎手但舍不得扔对不对?但我告诉你,钱大江再绞尽脑汁儿,机关算尽也没用,让他玩儿去吧,早晚有他玩儿现了的时候。” 
  “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早说,我还怎么看你陪他演戏呀?” 
  “这” 
  冯爷的“阴阳眼”突然右眼一挤咕,左眼一眨么,面沉似水,戳腔道:“不跟你递牙签子 42 了,咱们刚才已说好,你说不上来‘狗咬吕洞宾’是怎么回事,就去法院撤诉。找谁?怎么撤诉?我不管。这档子事你没少费神,本来想挣笔钱,现在呢,竹篮子打 水,一场空。但我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让你栽面儿。你是当律师的,我只告诉你一条,往后替人打官司,别拿弱者和穷人开刀,有点儿人情味儿,懂吗?” 
  他说完这几句话,转身把董德茂叫过来,要过他手里拿的手包,从包里掏出一摞钞票,数也不数,往桌上一拍,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辛苦费,你什么话也别说,拿着就是了,敢把钱给我送回来,留神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站起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带着董德茂转身就走。
  陈律师让他弄得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冯爷走了半天,他才如梦方醒,把桌上的钱数了数,整整十万块!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没人,赶紧把钱装到包里,嘴里嘟囔了一句:“真是碰上一位北京爷了。他怎么知道我手头缺钱呀!” 
  看到这儿,您会问了:难道冯爷的手里真有钱颢的遗嘱?哈哈,真有钱颢的遗嘱,他不早就拿出来了吗?还用得着跟钱大江他们斗法?他这是“三十六计”里的一计:“瞒天过海”。不过,您看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比有还口气大。陈律师能不信以为真吗?

  第二十三章

  咱们前文说了,京城真正玩书画的不过几百人,当然这里说的真玩儿不是“票友”。您手里有一幅两幅,或者十幅八幅名人字画,那不叫玩儿,咱们这儿说的“真玩”,是指手里不但有大量的藏品,而且经常在书画市场上出出进进的人。
  什么叫出出进进?就是今儿我看着某位画家的画儿好,我要多收几幅,但一时手头没那么多银子,所以得卖出几幅自己看着不可心的藏画儿,卖出的钱,再去收新的画儿。
  还有的人看到某位画家的书画,在市场上价位“炒”起来了,正好手里有几幅这位画家的画儿,于是赶紧出手。
  当然书画市场也有价位越高,越能吊人胃口的情况,就跟楼市一样,楼盘在每平米二三千块的时候,也许没人认,但“炒”到每平米一万块钱了,却有人争着抢着去买。
  自然,玩儿书画的人成分比较复杂。您会问了,为什么玩儿书画的人会这么少?主要是因为这里的水太深,玩儿书画跟玩股票、玩儿房地产不一样。首先您得真懂书画,其次您得有眼光,再其次您得有胆儿,此外您得有钱撑着,这四条缺一不可。
  冒冒失失地往里趟,十有八九得掉进去,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呛着,几年缓不上来。
  京城玩儿书画的人里有五分之一的人是玩儿邮票起的家,程立伟便是其中的一号。
  程立伟比冯爷小五岁,瘦高个儿,身条匀称,瓜子儿脸,留着分头,戴着眼镜,透着几分儒雅。他从小眼睛就近视。上小学的时候,他爸给他配了副眼镜。那会儿,中小学生戴眼镜的极少,所以他落下了“四眼”的外号。
  从程立伟老祖那儿算起,程家就沾了“洋气儿”。他的老祖是王爷府的厨师,专做“番菜”。“番菜”也就是西餐。老祖死后,程立伟的爷爷接了班,也在王爷 府里掌灶。大清国玩儿完以后,他爷爷跟着王爷到了天津,后来在天津的德国饭店掌灶,再以后又回到北京,先在京城的“撷英”番菜馆,后在东安市场的“吉士林 ”西餐馆掌灶。到程立伟的爸爸这儿,也是做西餐的厨师,在六国饭店、北京饭店干过,以后到了英国使馆掌灶。京城像程家这样三代做西餐厨师的并不多,可惜到 程立伟这儿断了桩。他们家哥儿仨,没一个入“勤行” 43 的。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会儿,一个黄头发,蓝眼珠儿的外国人在京城的街头走,都会招来许多人围观,跟看耍猴儿似的,别说在英国大使馆掌灶了。英国大使馆, 老北京人叫“英国府”。当时在“英国府”做事儿的程立伟的父亲也是一身的爷劲儿,平时出门总穿着洋装,挺着胸脯。知道的他是厨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外交 官呢。胡同里的人都管他爸爸叫程爷。程立伟小时候没少沾他爸爸的光。
  祖孙三代都做西餐,程爷在灶上确实有点儿绝活儿,当年的“吉士林”西餐馆老板叫周省三,就是西餐厨师,他开的“吉士林”,聘请的都是北京、天津有名儿的西餐厨师,有做法国菜的,有做德国菜的,有做英国菜的,有做俄国菜的,还把天津“起士林”的点心师给“挖”了过来。
  程爷的父亲在这些厨师中也属翘楚,把法、德、英、俄几国大菜的特点融会贯通,做出的大菜别有风味。他当时独创的一道拿手大菜叫“铁扒杂拌”,以鸡、 鱼、牛排、火腿为主,配上猪肝、腰子、鸡蛋,辅以土豆、葱头、西红柿等蔬菜煎制,用铁扒盛上,浇上原汁儿,上桌之后这道菜咝咝带响儿,色香味俱佳,看着就 那么诱人。
  当时许多洋人和中国人奔“吉士林”,单为了尝这一口儿,后来这道菜被程爷传承下来,在“英国府”经常上这道菜。
  英国人讲究绅士派头儿,吃顺了口儿,一般都要给厨师小费,赶上逢年过节,也要单给厨师备一份礼,这些沾着“洋味儿”的小恩小惠当然也都便宜了程立伟和几个兄弟。
  程爷不抽烟,也不喝酒,最大的嗜好是集邮,这一雅好是从他父亲那儿继承过来的。在大使馆工作,他也有这种便利条件。大使馆往来信件上的那些“盖销票” 别人不要,都让他给抠下来。此外,他还通过外交官回国的机会,让他们给买回一些邮票。到程立伟玩邮票的时候,程爷手里的这些外国邮票和老“纪特”邮票为他 打下了底子。
  当然,程爷玩儿集邮,对儿子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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