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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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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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各自成了家,爱情没了,人情还留着呢。小湄和冯爷毕竟是“发小儿”,而且他跟老爷子是忘年交,钱家和冯家的关系一直没断。所以小湄因为卖画儿,惹出了麻烦,她自然会想到冯爷。

  第十七章

  错来,冯爷并不是从张建国这儿得知小湄把老爷子给她的画儿卖了。京城书画圈儿谁手里有什么画儿,谁的画儿新近出手了,冯爷门儿清。
  他的那双“阴阳眼”不但量活儿 37 “毒”,量人也“毒”。您手里有幅画儿要出手,打算从他眼皮底下过去,那得说您真有两下子,多一下子,少一下子都不灵。
  他的那双“阴阳眼”,有的时候像是在您后脑勺长着,您要想闪,除非您的画儿压在家里的箱子底。
  “泥鳅”花了五万块钱,把这幅齐白石的《葫芦》从小湄手里买走,过去有一个礼拜,俩人在昆仑饭店的大厅里撞上了。
  “泥鳅”怵冯爷的那双“阴阳眼”,老远看见他在大厅晃悠着,便一闪身进了卫生间。他以为冯爷没看见自己,从卫生间出来,四处看了看,没见着冯爷,急忙走出饭店。
  没想到他正准备到路边打“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您是郭经理吧?有人找您。” 
  “找我?谁呀?”“泥鳅”一愣,他认出小伙子是冯爷的“跟包儿”董德茂。
  “您往那边看。”董德茂朝后边指了指。
  “泥鳅”转过身一看,只见冯爷正在饭店的门口,拿那双“阴阳眼”瞄着他。他心里不由得紧了一下。
  “我得赶紧见个人,已经晚了,你跟冯爷说,改日行不?”“泥鳅”随口编了个瞎话。
  “他说就跟您说两句话。”董德茂没给他台阶下。
  “泥鳅”一听这话,没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去见冯爷。
  “呦,冯爷,您也在这儿?”“泥鳅”赔了个笑脸道。
  “怎么,这地方兴你来,就不兴我来吗?嗯?够忙的?”冯爷的“阴阳眼”看着“泥鳅”卖了一句山音 38。
  “我是瞎忙,哪儿像您,净忙大事儿。” 
  “少啰嗦,走,咱们茶馆里坐五分钟。”冯爷把“泥鳅”叫到饭店内的一个茶馆,俩人坐下。
  “泥鳅”从兜里掏出他的烟斗,在脸上蹭了蹭,笑道:“难得跟您坐一会儿。” 
  冯爷的“阴阳眼”瞥了“泥鳅”一下,笑了笑:“又在我面前摆弄你这破烟斗。” 
  “我的爷,您说什么?破烟斗?这可是正儿八经意大利的世界名牌‘沙芬’烟斗!” 
  “‘沙芬’烟斗?拿过来,我照一眼。” 
  “泥鳅”把手里的烟斗递给冯爷,说道:“您玩画儿,我服,玩烟斗,可就” 
  冯爷看了一眼那只烟斗,撇了撇嘴:“可就什么?你说是不是可就不如你了?” 
  “是呀,我玩烟斗已经十多年了。您看的这是石楠木根做的‘都柏林式’烟斗。” 
  “‘都柏林式’的?哈哈,你倒没说是古罗马式的。这破玩意儿多少钱买的?” 

“我的爷,您可真逗。破玩意儿?这烟斗至少两万!” 
  “哈哈,说你是棒槌,你跟我瞪眼。这么个破玩意儿值两万块?你蒙他妈的傻小子呢?” 
  “绝不蒙您,我的爷,您可以打听打听去。这绝对是名牌,纯手工做的!” 
  冯爷冷笑道:“纯手工做的?是吗?” 
  “当然!” 
  “哈哈,你呀,真是个棒槌!这破东西还值两万!”冯爷的“阴阳眼”突然上下一翻,小眼射出一道寒光,那道寒光跳了两跳,逗出嘴角的两个笑纹儿,他干笑了两声,一转身把手里的烟斗扔在了地上。
  “啊!您这是干吗?”“泥鳅”叫了一声,忙不迭地要跑过去捡。
  “别捡了,用那东西掉价儿,我送你一个吧。” 
  “什么?您您送我一个?”“泥鳅”让冯爷给弄蒙了。
  冯爷扭脸从董德茂手里要过皮制的手包,从里头掏出一个烟斗,递给“泥鳅”,干笑一声,说道:“看看吧,什么叫名师手工做的石楠木烟斗。” 
  “泥鳅”接过烟斗,看了两眼,吃惊道:“啊。‘登喜路’!牛头犬式的‘登喜路’!真正的手工制作。怎么?这是您送我的?” 
  “不是给你的,能在你手里拿着吗?看看吧,比你的那个假‘沙芬’烟斗如何?”冯爷瞥了他一眼说。
  “当然,您这是真正的名牌‘登喜路’!冯爷,我真服您了,您的眼力可真您怎么看出我拿的那是假‘沙芬’烟斗?这个‘登喜路’至少值五万!” 
  “你脑子里就惦记着发财呢。”冯爷回身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用“阴阳眼”烫了一下“泥鳅”,淡然一笑道:“最近是不是又发了一笔财呀?” 
  “您是说?”“泥鳅”愣了一下,猫腰把地上的烟斗捡了起来,抬头看了冯爷一眼,只见他的那双“阴阳眼”左眼阖上了,右眼射出一道亮光,像小火炭似的。“泥鳅”又被烫了一下,他的嘴角挤出一个笑纹:“我上哪儿发财去?不把我赔出去,我就念阿弥陀佛了。” 
  “跟我,你就别玩哩哏儿愣了,知道吗?”冯爷的那只小眼放出一道慑人心魄的寒光。
  “您这是什么意思?”“泥鳅”依然装傻充愣地问道。
  “哈哈,孙悟空的本事再大,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知道吗?还用我明说吗?钱小湄的那幅齐白石的画儿,你给了人家多少钱?”冯爷不动声色地说。
  “啊?”钱小湄的画儿怎么让冯爷知道了?“泥鳅”心里忽悠了一下,打了个闪儿。“是吗?您您知道了。” 
  “你以为这事儿能瞒天过海吗?出了澡塘子奔茶馆,你是里外一块涮是不是?” 
  “冯爷,您别误会,您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齐白石的画儿不是已经到你手里了吗?”冯爷戳腔道。
  “这事儿,可是” 
  “你甭跟我这儿可是但是的,管你叫‘泥鳅’,一点儿不假。你比泥鳅还滑。你不是忙吗?好,我只说一句话,你答应我不答应?” 
  “您说,您说什么我都应。”“泥鳅”知道栽到冯爷手里了。
  “好,既然你答应,那就好说了。江湖上有句话,一人锅里有米,众人碗里有饭。钓着一条大鱼,不能你一个人吃独食,这幅画儿你不是好来的,你趁早出手,在手里焐得时候长了,容易出事儿。正好有个香港老板找我,想买齐白石的画儿。怎么样,这幅画儿让我过一道手如何?” 
  “您是说,帮我把它卖喽?”“泥鳅”迟疑了一下问道。
  “对,玩画儿,你是屎壳郎进花园,不是这里的虫儿。别瞧你蒙了人家小湄,捡了个大漏儿。” 
  “那是那是,您才是这里的‘虫儿’,我听您的。”“泥鳅”点了点头说,不过他脑瓜儿一转,又多了个心眼儿,随口问道:“您打算卖多少钱?” 
  “至少一百五十万。” 
  “啊,真能成交,我给您‘三’,我要‘七’。”“泥鳅”咬了咬牙说。冯爷冷笑道:“你这个‘泥鳅’,黑点儿不?就给我‘三’?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我给您‘四’,咱们四六开。” 
  “痛快!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戏言(细盐)!就这么定了。”冯爷转身叫过董德茂,要过他手里的一个背包,从里面掏出十沓百元钞票,一沓一沓数完,拍在桌子上。
  “您这是干吗?”“泥鳅”诡异地问道。
  “怕你心里不踏实,这十万块钱先放在你手里,明儿我让德茂开车到你那儿取画儿。”冯爷说着站了起来,连个收条也没让“泥鳅”写,抬腿就走。
  “泥鳅”愣在那儿,半天才醒过味儿来,但冯爷已经把钱拍在这儿,他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第二天,董德茂到“泥鳅”家里,把那幅齐白石的画儿取走,并且告诉他,冯爷说让他过两三天等回话。
  “泥鳅”的心眼儿多,董德茂把画儿拿走之后,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冯爷手里的藏画儿那么多,怎么偏偏相中了这张齐白石的画儿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冯爷的 藏画儿多,轻易不卖画儿,备不住是冯爷见他从小湄手里只掏了五万块钱,就买了一幅齐白石的画儿眼热,所以想分一杯羹吧?可是冯爷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呢?他突 然想起来,自己把这幅画儿弄到手以后,找过故宫博物院的一位大名头的书画鉴定家掌过眼,保不齐是那位书画鉴定家说走了嘴。唉,冯爷是书画圈儿里的“虫儿 ”,这种事儿瞒不了他。看他能不能把这幅画儿卖了吧,反正有十万块钱压在他手里,这幅画儿飞不了。想到这儿,他心里又踏实了。
  过了有四五天,董德茂给“泥鳅”打电话,说冯爷在北海仿膳请他吃饭。“泥鳅”以为冯爷把那幅画卖了,心里挺高兴,特地找了个大皮箱预备装钱,还找了个朋友给他开车。他心想,冯爷是爷,他的爷劲儿上来,备不住拎着大皮箱子给他数钱。
  “泥鳅”做着美梦奔了仿膳。一到饭桌上,看到冯爷把那幅画儿给他带回来了,他心里才明白,敢情这幅画儿砸他手里了。
  “兔崽子眼高手低,没见过这么死性的人,整个儿一个榆木疙瘩脑袋。”冯爷的“阴阳眼”来回翻动,气得眉毛快跑到了脑门子上了。
  “泥鳅”见他动真气,急忙劝慰道:“您甭动气儿,有话慢慢儿说,怎么回事儿呀?” 
  “他不肯让步,一百万,我已经把价儿压到了底线,都打动不了他。他一口价儿,二十万!妈的,二十万,想买齐白石的画儿?谁手里有多少幅,我收多少幅!” 
  “是呀,二十万想买齐白石的画儿?他想什么呢?”“泥鳅”一听也急了。
  冯爷收敛起“阴阳眼”射出的两道威光,咧了咧嘴,说道:“捡破烂不叫捡破烂的,金钩儿钓鱼。妈的,末了儿,他跟我来了句,他想要齐白石的《草虫》,不 愿要他的大写意。这不是玩人了么?玩了这么多年画儿,头一遭碰上一位杠头。‘泥鳅’,你说二十万,这幅画儿能给他吗?” 
  “那是不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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