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斷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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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黃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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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带来的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起屋子来,一个
六十多岁的老婆子坐到炕上,给娘喋喋不休地讲起这桩喜事的好处,娘坐在炕上
低着头不说话。王二喜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感到一阵浓重的悲哀:这世上有多少孩子能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出嫁?
刚刚还汉子气十足,此刻却只觉得丝毫无能为力。屋子很快收拾好了,窗纸上贴
满了喜字,那些人却不走,我知道他们是怕娘跑了,我一个人打不倒他们这么多
人。但我也绝不能让王二喜占有我娘,因为她是属于我的!’

  ‘后晌的时候,娘似乎终于被他们说动了,换上了红嫁衣坐在炕上。爹早已
跑到了王二喜家等酒喝。虽然是改嫁,却弄得像大姑娘出阁,几个婆子给娘打扮
好了没多大工夫,外面吹鼓手的喇叭就响了起来,娘盖好盖头,静静地坐着等王
二喜来迎亲。’

  ‘王二喜换了一身旧黑绸衫,胸前披红挂花,骑着匹大青骡子来到了我家门
口,脸上喜气洋洋,婆子们架着我娘出了门,上了红顶小轿。王二喜看见我,奸
笑道:“娃子,跟你娘去喝酒吧。”我冷笑一声,不去理他。’

  ‘吹鼓手们一路吹吹打打,把轿子抬到了王家,我也跟着来到了王家。王家
的破院子里已摆好了四桌酒席。在司仪的吆喝声中,娘和王二喜拜完了天地,被
送进了洞房。王二喜出来陪客人们喝酒,我只喝了几口就扣了杯子,另一桌上,
爹却喝得欢天喜地,丝毫不在乎别人对他的乌龟讽刺,只要有酒喝,他就什么都
不在乎了。四个月,仅仅四个月,一个勤劳朴实的船工,就变成了只会喝酒的窝
囊废。’

  ‘酒一直喝到日头偏西才散场。我没有留下来和人们一起闹洞房,我不能去
闹。我就像野狼一样在村子里逛荡,听着隐隐约约的哄笑声从王家传来,想了很
多很多事情,回忆了很多很多事情。直到打更的敲了二更,我才又回到了王家的
墙外,此时闹洞房的人们也正在散去。’

  ‘我隐藏在黑暗中,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王家,王二喜回到洞房,才轻手轻
脚地翻过院墙,跳进院子里。我的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那柄锋利的杀猪刀已经被
我的体温焐得热乎乎的。’

  ‘我摸到窗下,用手指蘸着口水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凑上一只眼睛去看。
洞房里点着红烛,供着一尊一尺多高的白玉观音,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娘穿着
红嫁衣坐在炕上,愁容满面,见王二喜走过来,抬起头惊慌道:“别过来。”’

  ‘王二喜早按捺不住,淫笑道:“妹子,哥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看在
哥想你的份上,顺顺当当依了我吧。”说着爬上炕去。’

  ‘娘往炕角里缩了缩,颤声道:“你别过来!”王二喜欲火中烧,三把两把
脱光了自己的衣裤,露出黑瘦的身子,下面的一条龙头又长又粗,娘惊叫一声,
本能地别过脸去。王二喜喘着粗气,牲口一样猛扑上去,按住娘胳膊,往下就扯
娘的裤子。娘哭了,哭喊着我的名字:“宝娃!娘的宝娃!”’

  ‘这声音就像一根针猛地扎了我一下,娘啊,你到底还是把我当做你最心爱
的汉子!我本想趁他们黑了灯再进去给王二喜一刀,但眼下的情境已容不得我再
等待,我不能让娘受到一点点欺负。我抽出刀来,一脚踢开两扇破木门,冲了进
去。’

  ‘炕上的两个人一惊,回头一看,娘惊喜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宝娃,真是
你,娘的宝娃!”’

  ‘王二喜被我和我手中的杀猪刀吓了一跳,紧接着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八
崽子不想活了?”’

  ‘我骂道:“老骚棒,爷今天就是要来割你的鸡巴脑袋的!”说着跳上炕,
举刀向王二喜猛刺过去。’

  ‘我没想到,王二喜居然还是个练家子,会点拳脚,我几刀没刺中,一不留
神,反而被他打飞了刀子,他扑上来,把我按在炕上,手紧紧扼住我的脖子,两
眼血红,骂道:“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挣了几挣也没挣脱。忽然王二喜惨叫一
声,手上松了劲,我乘机抓过掉在炕上的刀子,一刀送入他的左胸,他又是一声
惨叫,滚落在炕上,抽搐了几下,便睁着眼睛不动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却看见娘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子,惊恐地看着自己
的手,是娘刚才在王二喜背上的一剪救了我。那剪子本是她暗暗藏在身上的,如
果我刚才晚进来一步,她也许就会用这把剪子自戕以保清白。’

  ‘看见我从炕上起来,娘扔掉剪子,扑到我怀里,哭着说道:“宝娃,带娘
走吧,走到哪儿,娘跟你到哪儿,咱娘儿俩永远不分开了。”我抱着娘,虽然只
和娘分开了不到半天,却彷彿已经分开了几十年,我再也不要她从我身边离开片
刻。’

  ‘我拍拍娘的背,说道:“娘,咱们走,一定要赶快走。走水路,我把爹那
条船弄到河边了。”’

  ‘娘擦干眼泪,点点头道:“娘听你的。”’

  ‘我们下了炕,收拾了一些财物细软打成包袱,刚要出门,忽然我想起了什
么,对娘说道:“等等!”娘一怔,我说道:“咱们还没拜堂呢!”’

  ‘“拜堂?”娘愣住了。’

  ‘“对,拜堂,这里有现成的,咱们就在这里拜了堂,结了夫妻,以后,生
生世世都做夫妻!”’

  ‘娘本已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生生世世,都做夫妻,也做母子!”’

  ‘我拉着娘,到观音面前跪下。观音面前的红烛还没有熄灭,映出她慈祥的
面容。我望着观音,祝祷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白宝儿今日和我娘白氏
结为夫妻,从今以后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菩萨若有怪罪,我白宝儿独自承担,菩
萨若不怪罪,保佑我夫妻儿孙满堂,得享天年。”说罢,和娘一起向观音深深磕
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娘扑进我怀里,伏在我胸膛上轻轻地啜泣着。’

  ‘“宝娃,”娘叫了我一声,我打断娘的话头,说道:“以后别叫我宝娃,
我已经是你汉子了,不能再这么叫了。以后,你叫我孩他爹,我叫你孩他娘,好
不好?”’

  ‘娘扑哧破涕为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的笑容,此刻穿着红衣的娘笑起
来就好像一朵牡丹,红衣,红烛,映得她的脸也红艳艳的。娘笑着说:‘连孩子
也还没有呢,叫什么孩他爹,孩他娘的啊。”’

  ‘我凑上去亲了她的嘴一下,悄声说道:“这不就快有了吗?”娘的脸这次
真的红了,羞得红通通的,把脸别过去,推了我一下。我说道:“要不这样,你
还叫我宝娃,我可不能叫你娘了,叫你的小名花儿,好不好?”娘红着脸,轻轻
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山路藉着月光来到了黄河边上,月光下的黄河银波粼粼。我解开
船,跳上去,把娘也拉了上来。竹篙一点,小船就离开了岸边,顺着黄河水流向
下游漂去。我望着那片隐没了山村的黑暗,心底涌起莫名的忧伤:别了,我的老
家。’

  ‘我决定让船自己漂流,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安家。打定主意后,
我放下竹篙,钻进破席片船舱里。娘已经把船舱里原有的旧老羊皮袄铺上,我们
相拥着躺在船上,听着船底的流水声。渐渐地,我有点迷糊了,娘把我摇醒,说
道:“宝娃,先别睡,咱们还有正事没干呢。”’

  ‘“正事?”我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正事?”’

  ‘娘的脸上又飞起两朵红晕,声音也变得像蚊子哼一样:”刚才咱们临走前
干什么来着?”’

  ‘“拜堂啊。”我说。’

  ‘“那拜完堂该干什么?”’

  ‘“入洞房啊。”说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是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
给忘了呢?今晚是我和娘的新婚之夜,这船就是我们的洞房,我怎么能不和娘洞
房呢?我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娘。’

  ‘娘像个新媳妇样羞涩地低下了头,和我们昨晚第一次时的神情完全两样。
我不再猴急,轻轻地在娘额头上吻了吻,把她的发髻打开,披下她美丽的长发,
抚摩着。娘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闭着眼睛,手却勾着我的脖子。’

  ‘衣服一件件被解开,我们终于又一次用最真实的身体彼此相对。昨天还很
生涩的进程,今天却无比顺畅,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我们就顺利地融为一体。
不再疯狂猛烈地进攻,而是像小砂锅炖肉一样,慢慢地,尽情地享受彼此肉体的
每一寸肌肤,直到香气渐浓。四野一片寂静,蛉虫也不叫了,在深邃的夜空下,
只有这条河,这条船和船上的两个人。’

  ‘小船漂流了一天一夜后,在黄河的一条支流边的一个小村庄靠了岸。这里
民风淳朴,不欺生。我和娘就在那里定居下来,善良的乡亲们帮我们搭了两间草
房,我租种了几亩薄田,娘在家里养些小鸡,门前也种了一排小树,过着男耕女
织的平静生活。’

  ‘每天我下地里去,娘就在家里给我做饭,回家时望见屋顶上的袅袅的白色
炊烟,我会觉得非常满足。夜里,我和娘在炕上尽情地享受着鱼水之欢,再也不
怕有人要把我们分开。’

  ‘有时,我会撑船带着娘去三十里外的河西务赶集,在集市上给娘买花布,
买便宜首饰,买油盐酱醋。我对娘说她是个好运道的女子,一辈子跟了两个男人
都没婆婆来欺负。娘说要是天下女子都如此,那每个家庭都会少去很多烦恼。我
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生活虽然依旧并不富裕,但却无比安宁。
彷彿一条从过去缓缓流淌的河一般,生活向未来也这样缓缓地流去。’

  ‘那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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