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海岩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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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海岩 著-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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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童点了头,告辞转身,走到舱口又站住,回头看庆春,又看看那两位本地的便衣,欲言又止。庆春问:“还有什么情况吗?”
  他嗫嚅着,甚至把脸低下,回避开庆春的注视,他说:“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
  庆春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鼓励地回答他:“你说吧,什么要求?”
  肖童抬了头复又低下,不知如何开口似的。庆春又说:“没事,你尽管说。”
  “你们,你们,在海上,明天早上你也去吗?”
  “我不去。”
  “那你,能不能,让他们,让那些武警,别伤着欧阳兰兰,他们可以活捉她。”
  庆春不明白肖童的表情何以如此郑重,而出语却又如此踌躇。她说:“当然,如果他们缴械投降,我们优待俘虏,将来怎么样由法律决定。”
  肖童的目光仍然躲闪着,说:“我是怕,欧阳兰兰那个性子,她手里有枪的话她会跟着她父亲和建军抵抗的。她做事不顾后果的。我希望,你们,你们能保护一下她。”
  欧庆春疑惑地说:“你要知道,欧阳兰兰也是有罪的。”
  肖童说:“她有罪可以判她刑,如果可以的话,别打死她,她是女的。”
  肖童的这副表情,欧庆春已经看不懂了。那闪避的目光,歉意的眉毛,牵强的借口,和吞吞吐吐的措词,几乎暗示出一种隐私的成分。她用和缓的,却是坚决的口气,说:“肖童,告诉我原因,好吗?”
  肖童不说。
  庆春说:“你跟她呆了两个月,是不是觉得她还不错,还有不少优点,是吗?你们在一块儿呆长了,多少有了点感情了,是吗?你用不着说不出口,其实这是挺正常的事情,我能理解。和一只小猫处长了都有感情。”
  肖童摇头,“不是,我跟她没有感情,一点没有,你不信就算了。”
  “那为什么?”庆春抬高了声音。
  “因为,她肚子里有孩子了。”
  连那两位旁听的便衣,也面面相觑起来,整个船舱都愣了半天,庆春也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她终于还是用了一种镇定的声态,直截了当地问:“是你的吗?”
  肖童僵直地站着,没有回答,这显然是一种明确的默认。
  庆春低头咬了一下牙,然后,抬起头,她想笑一下,脸上的肌肉却挤得十分难看。
  “好的,我会通知武警部队,尽量不伤害她。”
  肖童当然看到了她脸上那被极力掩饰的震惊。他因此而有些无措,也有些绝望。
  因此而使自己的声音软弱无力,几乎让人听不见。
  “谢谢。”
  他说完这句就走了。
  庆春站在原地,发着呆,几乎听不清两位同船的便衣如何跟她评论着这位年轻帅气的“特情”,他们问她这小伙子是不是跟欧阳天的女儿在谈恋爱呀?能这么大义灭亲还真是觉悟不低
  庆春想,他对她没感情为什么有了孩子!
  十分钟后她走进宾馆,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在路过肖童的房门时她留意地听了一下,里边没有一点动静。
  进了房她先打电话向马处长汇报了刚才和肖童接头的情况。处长嘱咐她别让肖童离开房间,因为刚刚接到市局的报告,欧阳兰兰在省体育场外面动作明显地测梢甩梢。市局怕暴露了影响明天早晨海上的围捕,所以放弃了跟踪。那个出租车司机只知道欧阳兰兰在体育场下了车,不知道她具体去了哪里。估计她还会给肖童打电话的,也不排除她返回去找肖童的可能。庆春——点头,说我知道了处长。
  处长是今天下午赶到广州参加此案最后一役的指挥工作的。李春强、杜长发来了,他们这会儿都在离广州六十多公里远的一个渔村里,对明天清晨的海上围捕做最后的检查部署。这次行动将动用十来条快艇和上百名武警,此时应已进入了各隐蔽点整装待发。不要说肖童,连庆春自己,作为6。16案的主办人之一,现在也已经算完成任务,只须静候佳音了,但她心里却突然黯淡下来,没有一点喜迎收获的兴奋,没有一点胜利在望的心情。
  没感情可居然有了孩子!
  她搞不清肖童是怎么回事,他对欧阳兰兰没感情是可信的,因为正是由于他的一次一次的情报,才将欧阳兰兰和她的父亲推上了灭亡的边缘。可他居然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庆春怎么也想不通,难道爱和性,灵与肉,真是可以这样截然分离的吗?也许像肖童这种二十岁出头的人,才可以并且乐于去和自己完全不爱的人睡觉,图个生理的快感。但这对于她来说,真是最最难以接受的行径。
  电话铃响了。是肖童在隔壁打来的。他说,庆春我想和你谈谈,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给我机会。庆春说,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你马上把电话挂了,万一他们打进来你占着线他们会怀疑的。肖童还想说什么,庆春自己把电话挂了。
  她想,也许事情就是这样,永远没有两全的结局,向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托以终身是最激情也是最不牢靠的事情。她想自己和肖童这半年多来的分分合合。她的所有的彷徨和苦闷,其实都是在激情与理智间的选择和犹豫。一方面她曾经几次试图甚至决心离开他,但最终还是离不开。另一方面她常常以为自己了解他了也适应他了,但又不断发现他的新的缺点和恶习,好像永远离不开他同时也永远适应不了他似的,永远永远。
  她想不出肖童以后将怎么处理他的这个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庆春便心情败坏。
  明天早上,只要欧阳兰兰不是负隅顽抗自取灭亡,肖童就必然地,成了一个父亲。
  即使欧阳兰兰被判死刑,按法律规定,也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并度过哺乳期,才能执行。作为父亲,肖童对这孩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庆春自己,她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很晚的时候,电话的铃声又响了。又是肖童,他说欧阳兰兰来电话了,她现在在她父亲的一个朋友家和他们一块儿打麻将呢。庆春问,她说她还回来吗?肖童说,她说明天早上回来,庆春说,明天早上他们已经在六十公里以外的海上登船走了,看来她就没想带你走。这样更好,省得你搅在里面我们的人更不好下手。肖童说,庆春,我想过去和你当面谈谈,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庆春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关于这两个月来的情况我们会找机会认真听你说的,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她用了一种非常事务性的口吻结束了他们的通话,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可过了没多久,肖童当当当地过来敲她的门。她问清楚是他以后,犹豫半天才打开了门。肖童一进屋她就先发制人,她说肖童,现在我们都是在工作,现在不是谈私事的时候。她没料到肖童居然说,我不想谈了,我只是想,抱抱你。
  庆春愣了一下,还是拒绝:“我说了,现在我们是在工作”
  肖童打断她,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知道,可这两个月来,我以为我不会活着再见你了。这两个月一直在支撑我的就是你,是你给了我坚持下去的信念。现在,我只想再抱一下你,然后我就走。”
  庆春有些感动,她点点头,说:“好,肖童。”
  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肖童只是紧紧地,一动不动地抱住她。她感觉到他流泪了。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说:“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缘份了。”说完,他松开手,转身离开了她。她听见那扇沉重的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住!
  然后,她彻夜未眠。
  她希望他还能再打电话来,她希望他能和她谈谈。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个把他们俩连结在一起的案件就要胜利结束的时候,在他们久别重逢的时候,隔着一堵墙,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离散的凄凉?他为什么就不能再打个电话来,细说原委,商量商量?他真的绝望了吗?
  凌晨,天还没有全亮,电话响了。静了一夜的电话在此时叫得异常尖锐。果然还是肖童。他的声音急促而慌乱:“庆春,是我,刚刚欧阳兰兰又给我来了电话,她没去海上,她说她现在在火车站附近。”
  庆春心里一怔,问:“她在那儿干什么?”
  “她说她要走了,向我告别。”
  “她又在骗你,她一定和她爸爸在一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海上了。”
  “也许吧,可我觉得,她没必要骗我。”
  庆春想了一下,说:“你马上下楼,在宾馆大门口等我。”她放下电话,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一边下楼一边用手持电话向省公安厅报告,请求支援。尽管她这时仍然认为这个突然的变化有百分之八十是虚惊一场。
  省公安厅在宾馆的车库里给她留了一辆车。她把车开出来,在大门口接了等在那里的肖童和一直守在大堂的两位市局的便衣。他们向着破晓的霞光,穿过清晨冷清的街道,直奔火车站驶去。
  他们赶到火车站时,站前的大钟刚刚敲了沉重的一响。他们几乎没顾上看是几点了便跑进了候车大厅。已经有几个线路的早班车开始检票了。市局的同志出示了工作证,检票员便让他们全都进了站台。庆春说,咱们得分开找,如果谁发现了他们,能抓就抓,不能抓就跟踪他们上车。注意别伤了群众,她又对肖童说,要是你发现了,你就缠上欧阳兰兰,要她带你一块儿走,然后你有机会还是打那个电话!肖童说好!
  她和肖童分开了,他们分头在两个站台上寻找。提着大包小包操着各地方言的乘客从她身边争先恐后地跑过。因为是刚刚检票,列车上倒是空空的还没上去多少人。
  这是开往柳州的车。
  在这个站台上她没有找到欧阳兰兰,却在人群中找到了刚刚赶到的省厅和市局的同志。市局至少进来了十几个便衣。省厅的同志说,火车站的各个出口已经封锁,欧阳天只要进来了,就是瓮中之鳖。各出口的同志都看过通缉令上的照片,对他的相貌早就烂熟于胸。现在关键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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