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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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聊斋志异-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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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曰:“兄出此言,应彼此苦众矣,于我何独无之。”生曰:“然则实有也,不然则佳句所谓‘魇梦’者,果何物而‘苦难醒’耶?”言情颇狎,娇因促步下阶逼生曰:“凡谓织女银河何在也?”生见娇之骤近,?然自失,未及即对,俄闻户内妗问娇寝未,娇乃遁去。次日,生追忆昨夕之事,自疑有获,然每思遇事多参商,愈不自足。次日晨起,生入揖妗,既出,遇娇于堂西小阁中,娇时对镜画眉未终,生近前谓之曰:“兰煤灯烬邪,烛花也?”娇曰:“灯花耳。妾用意积之,近方得之。”

  生曰:“若是,则愿以一半丐我书家信。”遂首肯,令生分其半,生举手分煤,油污其指,因请娇曰:“子宜分以遗我,何重劳客耶?”娇曰:“既许君矣,宁惜此?”遂以指决煤之半以赠生,因牵生衣拭指污处曰:“缘兄得此,可作无事人耶?”

  生笑曰:“敢不留以为贽!”娇因变色曰:“妾无他意,君何戏我?”生见娇色变,恐妗知之,因趋出,珍藏所分之煤于枕中。自后,生心摇荡特甚,不能顷刻少置。伏枕对烛,夜肠九回,思欲履危道,以实娇心而未获。一日,暮春小寒,娇方拥炉独坐,生自外折梨花一枝入来,娇不起顾生,生乃置花于地。

  娇惊视,徐起以手拾花,询生曰:“兄何弃置此花也?”生曰:“花泪盈晕,知其意何在?故弃之。”娇曰:“东皇故自有主,夜屏一枝以供玩好足矣。

  兄何索之深也?“生曰:”已荷重诺,无悔。“娇笑曰:”将何诺?“生曰:”试思之。“娇不答,因谓生曰:”风差劲,可坐此共火。“生欣然即席,与娇偶坐,相去仅尺余,娇因抚生背曰:”兄衣厚否?恐寒威相凌逼也。“生恍然曰:”能念我寒,而不念我断肠耶!“娇笑曰:”何事断肠?妾当为兄谋之。“生曰:”无戏言,我自遇子之后,魂飞魄扬,不能着体,夜更苦长,竟夕不寐,汝方以为戏,足见子之心也。

  予每见于言语态度,非无情者,及予言深情味,则子变色以拒我,岂可不解世事,而为是沽矫哉?谅孱缪之迹,不足以当雅意,深藏自闭,将有售也。后日一言之后;余将西骑矣。子无苦戏我。“娇因慨然良久,曰:”君疑妾矣,妾敢无言,妾知兄心旧矣,岂敢固自郑重以要君也,第恐不能终始,其如后患何?妾亦数月来诸事不复措意,寝梦不安,饮食俱废,君所不得知也。“因长吁曰:”君疑甚矣,异日之事,君任之,果不济,当以死谢君。“生曰:”子果有志,则以策我。“娇未及答,俄然舅自外至,生起,因出迎舅,娇乃返室,不可再语。

  又越两日,生凌晨起,揽衣向堂西绿窗内而立,背面视井檐,不知此时娇亦起,在隔窗内理妆矣。生诵东坡诗曰:“为报邻鸡莫惊觉,更容残梦到江南。”娇闻之,自窗内呼生曰:“君有乡闾之念乎?”生因窥窗语娇曰:“衷肠断尽,无可导意,只得归矣。”娇曰:“君果诞妾邪?既无意于妾,何前委罪之深也?”生笑曰:“予岂无意,第被子苦久矣,然则若何谋之?”

  娇曰:“今日间人众。无可容计。东轩抵妾寝室,轩西便门达熙春堂,堂透荼縻架,君寝室外有小窗,今日若晴霁,君自寝所逾外窗,度荼縻架,至熙春堂下。此地人罕花密,当与君会也。”生闻之,欣然自得,惟俟日暮,得谐所愿。至晚,不觉暴雨大作,花阴浸润,不复可期,生怅恨不已。因作《玉楼春》词,援笔书之,可写怏怏之怀。

  词曰:“晓窗寂寂惊相遇,欲把芳心深意诉,低眉敛翠不胜春,娇转樱唇红半吐。匆匆已约欢娱处,可恨无情连夜雨;枕孤衾冷不成眠,挑尽残灯天未曙。”生晨起会娇于妗所,因共至中堂,以夜所缀词视之,娇低声笑曰:“好事多磨,理故然也。

  然妾既许君矣,当别图之。“是日。生侍舅从邻家饮,至暮醉归,且思娇早间别图之言,疑娇之不复至也,又沉醉睡熟。娇潜步至窗外,低声呼生者数次,生不之觉,娇怅恨而回。又疑生之诞己也,直欲要以盟誓。生剪缕发,书盟片纸付娇,娇亦剪发设盟以复于生。虽是极意慕恋,然终于无便可乘。一日,生收家书以从父晋纳粟补阆州武职,以生便弓马,取生归侍行。

  娇顾恋之极,作诗送行。诗曰:“绿叶阴浓花正稀,声声杜宇劝春归?相如千里悠悠去,不道文君泪湿衣。”生得诗和韵以复,诗曰:“密幄重帏舞蝶稀,相如只恐燕先归;文君为我坚心守,且莫轻拼金缕衣。”生终以娇“绿叶阴浓”之语为疑,又成一词寓《小梁州》以示娇,词云:“惜花长是替花愁,每日到西楼。如今何况抛离去也,关山千里,目断三秋,漫回头。殷勤分付东园柳,好为管长条。只恐重来绿成阴也,青梅如豆,辜负梁州,恨悠悠。”娇知生之疑已,亦以《卜算子》词复之,词云:“君去有归期,千里须回首。

  休道三年绿叶阴,五载花依旧。莫怨好音迟,两下坚心守。

  三只骰儿十九窝,没个须教有。“自后生从父以他故不果行。生居家,行住坐卧,饮食起屋,无非为娇,兴念以致沉思成玻因托求医至舅家。数日,无便可乘与娇一语。至于饮食俱废,舅妗为之皇皇,医卜踵至,但云生功名失意,劳思所致,终不能知生之心。数日,病小愈。一日,舅出报谒,生因强步至外庑,方伫立,俄而娇至生后,生骇然。娇曰:”偶左右皆他往,妾得便,故来问兄之玻“生回顾无人,因前牵衣欲与语,娇曰:”此广庭也,十目所视,宜即兄室。“生与之俱及门,忽双燕争泥坠前,娇因舍生趋视,俄舅之侍女湘娥突至娇前。娇大骇,生乃引去。至暮复会中堂,娇谓生曰:”非燕坠,则湘娥见妾在君室矣,岂非天乎?“生然其言,而悒怏之心,见于颜色。一日晚,娇寻便至生室,谓生曰:”向日熙春堂之约,妾尝思之,夜深院静,非安寝之地。自前日之路观之,足以达妾寝所。每夕侍妾寝者二人,今夕当以计遣去,小慧不足畏也。君至夜分时来,妾开窗以待。“生曰:”固善也,不亦危乎?“娇变色曰:”事至若此,君何畏人?生如白驹过隙,复有锤情如吾二人者乎?事败当以死继之。“生曰:”若然,余何恨乎?“是夜将半,生乃逾外窗达堂后,数百步至荼縻架侧,久求门不得,生颇恐。久之,寻路得至熙春堂。堂广夜深,寂无人声。生大恐,固疾趋入,见娇方开窗倚几而坐,衣红绡衣,下白丝裳,举首向月,若重有忧者,不知生之已至也。生因扶窗而入。娇忽见生,且惊且喜,曰:”君何不告,骇我甚矣。“生乃与娇并坐窗下,时正夜分,月色如画。生视娇。

  体态艳媚,肌莹无暇,飘飘然不啻娥之下临人间也。娇谓生曰:“夜漏过半,幸会难逢,可就枕矣。”欣然与生相携素手,共入罗帐之中。解衣并枕间,娇曰:“妾年幼,殊不谙世事,枕席之上,望兄见怜。”生曰:“不待多言。”一晌欢娱,而娇娘千金之身,自兹失矣。欢会之际,不觉血渍生衣袖。

  娇乃剪其袖而收之,曰:“留此为他日之验。”生笑而从之。

  有顷,鸡声催晓,虬漏将阑,娇令生归室,因视生曰:“此后日间相遇,幸无以前言为戏,惧他人之耳目长也。妾,女子也,情牵事惑,殊乖礼法,幸垂明鉴,好为秘之。妾之托君,亦无憾矣。”生辞,愧喜交集。自后,生夜必潜至娇屋,凡月余,无有知者。岂期欲火所迷,俱无避忌,舅之侍女曰飞红、曰湘娥,皆有所觉,所不知者,娇之父母而已。娇亦厚礼红等,欲使缄口。第飞红辈虽觉之,而未之敢发。俄而,生以父书促归,既归,则寝食俱废,思欲娶娇为妇,乃作书达娇曰:“前日佳遇,倏尔旬余。魂飞杳杳,每形清夜,松竹深盟,常存记忆。

  蒹葭之迹,得自托于兰蕙之旁,为幸大矣。幽会未终,白云在念,自抵侍下,无一息不梦想洛冫甫之风烟也。家事经史,非为不复措念,纵一勉强,不知所以为怀。

  有亲朋见怜于大人前,致一语,天启其衷,俾续秦晋再世之盟,未审舅妗雅意若何。倘不弃庸陋,则张生之于莺莺,乌足道哉!

  兹因媒氏有行,喜不自制,诉此以布腹心。幸相与媒之,临风以俟佳音,家居无聊,偶思佳丽夜别之言。缀《永遇乐》一词,并用录呈,亦以见此情之拳拳耳。新霜在候,善加保卫。“生写书毕,并录前所作《永遇乐》词。缄封私付媒媪。父母不知也。媒得书,即往见舅妗,且以生父命告之。舅为之开宴。次日,媒申前请,舅曰:”三哥才俊洒落,加以历练老成,老夫得此佳婿,深所愿也。但朝廷立法,内兄弟不许成婚,似不可违。前辱三哥惠访,留住数月。甚能为老夫分忧。老夫亦有愿婚之意,而于条有碍,以此不敢形言。“媒氏再三宛转。

  终不能得。至晚。再置酒款媒,舅命妗主席,娇时侍立妗侧,知亲议之不谐也,心生悒怏,但不敢形之言语耳。酒散,媒左右顾视无人,欲致生书于娇。适娇至媒前剔灯,媒因私语娇曰:“子非厚卿之情人邪?厚卿有手书。令我私致于子。”

  娇竦然,微言应曰:“然。”泪坠言下。媒为之改颜,遂从身畔取书授娇,娇收置袖间,未敢展视。妗起,娇亦随妗入室。

  次早,媒再请于舅,且以言迫之。舅怒曰:“此无不可,第以法禁甚严,欲老夫罪戾也?尔勿复言,此决不可。”媒知其不就,因告归。舅又命妗酌酒与媒为别。娇因侍立,私语媒曰:“离合缘契,乃天之为也。三兄无事宜来,妾年且长,岁月有限,无以姻事不谐为念也。”因出手书,令媒持归,以复于生。

  媒既归,街舅不允之由,遂以娇书与生,生展视之,乃新词《满庭芳》一阕,娇制也:“帘影筛金,簟纹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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