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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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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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第一次审讯,可能是由于小特务们为邀功请赏,故意夸大案情,做了不少假情报。又加当时党的地下领导骨干不少又是隐藏在大学里,所以敌人把白刚当成了古城市共产党的重要领导人;特意由国民党省党部一个负责人来主审,还有军警中的一些特务参加,摆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阵势。省党部那个当官的还假装正经地说:“这次我们请你来是共商国是。毛先生到重庆去了,和蒋先生共商国是,他们是大谈,我们是小谈。”
  白刚一听这问题严重了,把我当成了地下党的负责人了,便赶紧声明说:“你们找错人了。像毛先生、蒋先生那样商谈国是,我不配,各位太高抬我了,我还是个不到20岁的学生,哪能做各位的谈判对手?”然后又十分生气地说:“你们这戏也演得太假了吧?有这样‘请’的吗?关在地堡里解手都有刺刀逼着。”
  后来虽不说请了,露出了狰狞面目,但一直也没说他犯罪。现在竟问犯什么罪,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没罪!”审问的人把惊堂木一拍:“胡说!没罪为什么到这里来?”白刚严厉地说:“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来?”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审问的人咆哮说:“真正的刁民一个,敢在这里撒野!说,你判了多少年?”大概在他的那张表格上,这些都是必填的项目。白刚说:“没罪!你们爱关多少年关多少年,反正你们也不讲理。”
  眼看陷入一场僵局。押送的特务们可能是想早点交差回去,便说:“他是‘未决犯’,我们拿来的材料上有!关押时间就写‘待处’吧!”这时那个审问的人才拿起了送来的材料仔细看了看,办完了入狱时应完成的手续。最后特务们要走时,又特别关照说:“长官交待了,这是一个重要政治犯,要单独关押千万不能出事。”审问的人说:“放心吧!到了这里,就是他长了翅膀也跑不了。”例行公事完了,他懒洋洋地又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到了单人牢房,白刚却犯了思索。他虽是一个大学生,毕竟只有17岁。又是初次接触这些特殊的词儿。“未决犯”是什么意思?是决定枪决还没有枪决?还是没决定判什么罪?“待处”又是什么意思?是待处决?还是待处理?处决好像不可能吧?从多次审问情况看,敌人没有掌握自己的任何证据。可是国民党特务是随便捕人杀人的,他们哪里要什么证据。没有任何证据,自己不是也被捕了吗?一些人和共产党根本没关系,不是糊里糊涂地就被杀害了吗?想到这里他又糊涂了。唉!管他呢。在地堡里折腾的这一个多月全身疲劳得都快散架了,先睡上个好觉再说。
  他是被公开逮捕却是秘密关押的。当时国民党抓人一般都是秘密逮捕秘密关押。人不知不觉没了又不知去向。因为白刚是在大学,吃住在学校。当时外地大学捕人较多,学生们有了警惕,所以秘密逮捕很难。也可能是想通过大张声势的逮捕,对其他人来个镇压,所以便公开逮捕了。逮捕时怕学生闹事,敌人如临大敌,全城戒严,并且派了一个排的兵力,在校门口架好了机枪。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4(2)
  逮捕后怕有人发觉关押的去处,先把白刚关在一家旅馆里,等到夜深人静才转移到军队营房的一个地堡里,现在又送到监狱。从被捕到现在,同学亲友中没有人知道白刚的去处,他也不能和亲友们通信。所以除了身上的衣服,他一无所有。单身牢房里,也只有一只光板床。他只有和衣而睡,在这只光板床上,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很快便鼾声大作了。
  “起来!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梆梆梆的敲门声把白刚惊醒了。敲门人看到白刚醒来,生气地说:“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死到临头了,还睡得着?真是望乡台上打哇哇——不知死的货。”老看守这句话,在很长时间里,经常在他耳边回荡。只是入城以后这几年,却很少想它了。
  谁知道十几年以后,这句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不过这次说这话的不是敌人的看守而是自己多年相处的朋友。谁又能想到在和平建设时期,在自己人中间,在亲爱的同志们中间,他又再次遭此厄运? “不知死的货”又在他耳边回荡,使他想起了残酷的地下斗争艰苦的战争,拼死拼活地都熬过来了,想不到现在又成了一个“不知死的货”。
  他突然想起了鲁迅《杂感》中的几句话:死于敌人的锋刃,不是悲苦;死于不知何来的暗器,却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于慈母或爱人误进的毒药,战友乱发的流弹
  鲁迅认为最悲苦的是慈母误进的毒药,战友乱发的流弹。但如果是误进的毒药,乱发的流弹,倒也罢了,那不是有意杀害。虽也悲苦,但也死得个清清白白。临死前还可以留恋地多看他们几眼,向他们告别;他们知道是误伤,也会以极大遗憾悲痛地把他送走。而现在则完全不同,是慈母发动众多子女打死我呀!是朋友、亲人明火执仗的杀害,是不容分说的有意诬陷。不是乱发的流弹,而是战友含着仇恨的密集射击。死于慈母和战友之手,而又无罪蒙冤,死得不明不白。这比鲁迅说的那些伤害要大千百倍啊!这才是人间最大的悲苦。聪敏智慧才思过人的鲁迅先生,也可能难以想象人间竟然会有这样的悲苦吧!
  他睡不着了。在他睡着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妻子已被送走了。他的最亲爱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八年的恩爱,却突然要无限期地分离了,而且是这样的一种分离。此去何处?各不相知。何时相见,更是茫然。到哪里去,都不告诉他们,看来是不允许他们相见了。尤其是即将分离的这一刻,又只能默默无言。心中多少话啊!却一句也不能倾诉。既不能说声“再见”!更不能道声“珍重”!前途茫茫,生死难以预料。天哪!为什么给人以这种残酷的折磨啊!
  他想起了,就在这张床上,他们常常在夜晚睡前,半躺半坐,双双搂抱着,倚在被子和枕头上,共同咏诗诵词。他们常常念诵的一首词是宋代大诗人苏东坡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这是苏东坡悼念他的亡妻王弗的一首词。王弗漂亮温柔,又有文采,16岁与才华横溢的苏东坡结婚后,两人十分恩爱。谁知26岁的王弗,竟突然病逝。苏东坡悲痛难忍。十年后,梦中与亡妻相会,便作了这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岗。
  不知为什么,他们多次读这首词,有时念着念着还开玩笑地说:“但愿我们一块儿死,免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想不到这首词竟成了他们今天凄惨离别的征兆。妻子今年也恰恰是26岁,虽不是死别,却是残酷的生离。恩爱夫妻,被强行分开连个去向都不知道。只有日夜牵肠挂肚,魂牵梦萦,这才是真正的“生死两茫茫”啊!这种生离的痛苦,更是胜过死别的悲伤啊!
  现在,她终于有消息了,知道她还活着,还在想念他。他们可以通信了,虽然信要经过双方领导的检查,并不能“诉衷肠”,也不可以“话凄凉”,但终究不会连生和死都两茫茫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5(1)
  草绳厂电气化改革已经成功,秋收大忙也过去了。白刚又全副精力集中在菜园。回想起电气化改革中立了大功的王雅兰的遭遇,看看周围这令人烦心的一切,想想自己的前途无望,白刚的心情十分沉重。虽然如此,他对种菜技术却仍然兴趣不减,拼命学习。班里就有农大园艺系毕业的大学生,他把大学园艺系的课本全部借来,有时间就用心攻读。班里还有市郊的干部,以前的菜农、瓜把式,他也向他们学习。他学习不只为现在,也为将来。
  以前他对问题的解决还抱有幻想,现在看清了,平反的希望遥遥无期,不认罪要想摘帽重新做人又很难。摘帽又怎么样?还叫摘帽右派,仍然是打入另册的人,而且摘帽右派这顶帽子就再也不能摘了。以前他坚信真理一定会战胜谬误,现在也没完全失望,可是知道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谁知自己还等上等不上呢!以后要靠劳动生活了,所以要学会劳动本领,争取活到解决问题的那一天。他觉得种菜的学问很大,它不只是一种“劳改的手段”,更是一种学习技能和钻研农业科学的门径。
  菜园班有五十人,实际是两个班,地里住一班人,家中住一班人。菜园面积很大,是南北长六七里的一个狭长地带。南边二三十亩种西瓜菜瓜,北边二百多亩种菜。几十个人分散在这样一个狭长的地段劳动,便很难管理了。所以高队长明确告诉他,不是要他自己干多少而是要组织大家劳动,别窝工别发生什么问题。但白刚却经常躲在一边去干活,向一些行家请教。尤其是喜欢去西瓜地里,除了学技术,还有一个原因,是和西瓜组组长吕南干活中聊聊天。几个月时间重要技术他基本掌握了,大自然也给了他很好的回报,各种蔬菜长得特别好。尤其是西瓜产量高品质好,有一种叫“羊角蜜”的小西瓜,甘甜中还带着一种特殊的清香。
  丰收带来了喜悦,也招惹了麻烦。这种“羊角蜜”下来较早,队长们可吃出好来了,许多队长都来过。但多数人吃一两次也就不好意思再来了,有人却很不自觉几乎天天吃。吕南找到白刚说:“这可受不了,要是西瓜大量下来吃的人更多,这样吃下去我们的西瓜就白种了,怎么向领导交待?”他还说按所里规定干部买菜要记账,我们还没说月底财务上扣钱,只问问人家名字就瞪眼说西瓜不是吃的吗!不让队长吃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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