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1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白刚正要出发去北京,原单位突然来了两个人,找他谈落实政策问题。白刚见到来人非常高兴,便开门,让二位到屋里坐。虽然地震已经过去四年了,他们住的还是地震棚,来人一看这房子这么低矮窄小,进门还得低头猫腰,便说:“时间不长,就在院里说吧!”来人便在北风怒吼中对他们两口子简单宣布:“你们的问题已于1979年1月9日经领导批准给予改正,恢复原来的工资级别,恢复党籍。你们应该感谢领导对你们的关怀”
  什么?原来是春节前一个多月就解决了,离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白刚听了以后非常不满,没等对方说完便打断了他,生气地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工作忙,没有工夫。腾不出时间来通知你们!”白刚说:“春节后我打电话询问过,为什么不告诉一声?”来人说:“是吗?我们不知道啊!”白刚说:“接电话的××,也是分管这个工作的呀!”
  “那可能是他一时很忙顾不上说吧?”白刚大声地抗议说:“不!我和他通话十几分钟,问他什么他都是嗯嗯地应付,一句话也不回答,他哪里是忙?纯粹是故意折磨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受冤枉二十多年的人呢?”
  一直和白刚对话的人一时语塞,另一个人解围说:“这个问题是早已解决了,可是也要等领导决定什么时间通知才能说话呀!”
  白刚一想是啊!关键在领导,这些具体办事的哪能做主啊!便又提出了他们的工作问题。来人好像有些惊奇:“工作?还要什么工作?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工作吗?”
  是的,此前县里按中央精神给摘帽右派安排过工作。白刚分在县文化馆。白刚听了来人的话更是惊奇,心里说你们领导还没睡醒吧?建国以前我就是科长,就是二十多年没提级,工资级别比现在的县长还高,平反了还让我在县文化馆吗?白刚虽然生气,却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是指了指身后的小平房:“你看,我们一家人就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改正以后还让我们在这里吗?中央文件不是说由改正单位负责分配适当工作吗?”
  “你们的档案已交到县里,原单位和你们就没有关系了。领导决定,你们这类人不准回城市,只能就地安排。”来人说得理直气壮。他们眼里好像“你们这类人”虽然平反了,仍然是“等外干部”,哪有什么权利提什么要求。
  白刚听到这句话十分寒心。不过知道他们也做不了主,说什么也没用。他是个能自我克制的人,不能回城市就在农村干吧!这二十多年在农村,对农民熟悉,我还可以写写农民,写作,不正是自己的愿望吗?在这整个过程中,吴玉萍也是百感交集。刚一听到改正时,她高兴得直想说谢谢他们,很快她就感到了不平,觉得原单位不仅绝情而且不讲理。改正以后什么问题也不解决,就一推了之,连句好听的话也没有。那个谢谢还没出口,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盼望了二十多年,平反了,想不到和原单位却是这样简单冷漠地分手,连工作也没人管。白刚在省里还有不少老关系,一直在台上的和平反后又重新工作的,不少是高级领导人或是握有实权的人物,但他不想再求什么人了。既然平反了,我不管重用不重用,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凭个人的努力,发挥些作用吧!好在自己还可以写作,如果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也只好怨自己了。一生中金色的年华都在批斗、劳改、上访中度过了,仅有的一些好时光,还能再在申诉、上访、四处奔波中耗费掉吗?就在这里安心工作算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够退让够容忍了,他带着这种自我牺牲自我解脱的心情,去找文化馆的领导,愉快地告诉他自己的冤案已经平反了,工作让就地安排。说他来这里虽然只有几个月,但领导和同志们相处都很好,他就在这里长期干下去了。他认为领导一定会欢迎他这种不计名利地位的表示的,既然原来是个摘帽右派时大家相处还很好,现在平反了,还愿意在这里干,不是更好吗?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7(2)
  回到宿舍里和同屋的说:“老武!我的问题已经彻底平反了,刚才我已经和馆长谈了,就留在这里,以后咱们就要长期相处了。”想不到老武却非常冷淡,不仅没说高兴的话,脸上还立刻收敛了笑容。头一歪,略加沉思,反问说:“你要留在文化馆?领导怎么说?”
  “没说什么,那就是同意呗!”白刚心里很平静。老武斩钉截铁地说:“没说什么?那就是不同意!”
  “为什么?”白刚有些莫名其妙,没等老武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说,“不会吧,要是不同意,为什么不告诉我?”老武仍然十分肯定:“你等着啊!”
  就像精心安排的一样,老武刚说完这句话,漂亮的年轻女会计便拿着一个厚厚的大账簿进来了,满脸堆笑地向白刚说:“听说你的问题彻底平反了?这可是大喜事,祝贺你啊!”女会计笑得那么甜,那么真诚。说完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正说什么呢?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事儿,闲扯。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决不会上我们这寒舍来,你有事儿你先说。”老武很客气。女会计说:“那我就先说,是这么回事儿,刚才馆长把我叫去了,问我还有多少钱。我说一共还有五千多元,到年底只够发工资的,只有几百元富余。除了少量办公用品,什么钱也不敢花了。这不,他就说到老白同志,他的工资还得从一月份平反时补发,全年开支多出一千大几百,工资都没法儿保了。馆长让我向老白同志汇报一下。”说着他翻开了账本,翻到现金结余的最后一页说:“你们二位看看,咱们馆里现在就还有这些钱。老白每月一个人的工资就顶咱四个人啊!”
  没等白刚说话,老武先喊了起来:“你们这不是下逐客令吗?人家受冤枉二十多年,刚平反恢复工作,你们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女会计一脸无奈:“不是下逐客令,是庙小留不住大神仙啊!”
  白刚本以为自己甘愿留在小小文化馆是十拿九稳的,谁知这里也不能留他。万万没想到,平反后仍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多余的人。原单位把他一推了之,这里又不愿收留。白刚心中虽然满腔悲愤,但是看到女会计那期待的眼睛,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好吧!你们也不用为难了,我无所谓,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他脑子里还是多年的老规矩,一切依靠组织。便说,“在这里不行,那就和馆长说说向上级反映,由组织另行安排吧!”
  女会计看到白刚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觉得奇怪,真是让人整傻了,简直可笑。只是由于白刚是个老同志,才没有笑出声来。不过她还是快人快语十分惊讶地说:“唉呀!什么组织安排,工作得自己跑!”这回是白刚十分惊讶了:“自己跑?工作不都是由组织安排吗?”
  二十多年前,他从来没有自己跑过工作,肃反时只是领导怀疑他自己活动调动工作便惹来一场大祸。他的大学同学,是全国作协领导的秘书,想下去体验生活,领导提出让他选一个合适的人代替,他提出了白刚,领导同意了,中央已发信调动,他的朋友担心他可能不愿当秘书,便给他写信说不要失去这个机会,当二年秘书也可以下去,就可专业搞创作了。
  这信被领导知道了,不但不放他走,反而说他是“非组织活动”,引起了组织上怀疑。正巧这时已开展了“反胡风反革命集团”运动,便对他进行调查,一调查这个朋友有胡风分子嫌疑,白刚便立即成了胡风分子的重点对象,在肃反中长期被看押批斗。这件事他一直记忆犹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怎么还能离开组织自己去跑工作呢?
  面对白刚的惶惑,老武说:“工作是得自己跑。你想想文化馆这么个小单位怎么能安排你的工作?”老武一说,他觉得真是形势变了,也只好如此。白刚觉得这儿归文教局管,便想找文教局长谈谈,哪怕当个中学教员也行啊!但是到了文教局连个股级干部也没出来,只是个小青年接待他,当白刚说明来意后,别看是个小干部,倒很干脆:“你哪儿也不用跑了,县里没法留,唯一的出路回原单位。”
  白刚把原单位的话说了一遍,对方说:“谁说也不行!县里没地方安排。右派一平反,光教员就回来二百人,往哪儿放?”说到这儿,小青年也是满腹牢骚:“咱国家真是穷折腾。当年一下子打那么多右派,‘文革’中又清理了一大批老教员,补充了许多连小学也没毕业的人。现在可好,一阵风又全平反了,就地安置,往哪儿安置?县里早决定了,不管谁说的,外地落实政策回来的,一个不留。明天我就给你开介绍信,回原单位。”
  白刚回家以后十分气愤,真想不到竟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吴玉萍提出她去找找县委书记说说,白刚说不,不能再向他们求情了,按中央文件原单位应该安置,就找原单位。哪里都不要也不怕,顶不济还回去干我的木匠活。他认为如果是整天和这些人打交道,还不如去当个自由兵。现在政策放宽了,凭木匠手艺,我可以走遍天下,何必整天受这些人的窝囊气。于是他又坐火车到了省城。
  原单位一看县里把党的关系、工作关系、工资关系、粮食关系、户口全开过来了,是决心不收了,只好把白刚收下了。这时也不提省委就地安置的决定了,他因冤案被折磨二十多年,平反了,不仅仅没有一个人对他说句道歉的话,而且没有一个大小领导和他谈谈心,更没有人问问他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而是随随便便地弃置一旁,没人过问。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7(3)
  他在县文化馆当临时工时还有自己一张桌子,平反了,恢复原级别了,把他放在一个部,却连张桌子也没有。只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