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炮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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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炮楼-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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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来到咱大爷院里时,咱大娘正在灶屋里烧火做饭。咱大娘见了咱三大爷和咱二大爷笑着打招呼,声音很清脆。
  “哎呀,他二叔、三叔来了。他爹还在睡呢!”咱大娘起身,“俺去叫醒他爷俩。”
  咱三大爷和咱二大爷互相望望,也不理会咱大娘,觉得咱大娘怎么都不像一个疯子。咱二大爷问咱三大爷:“你说天生娘到底疯不疯?”
  咱三大爷说:“她是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
  “唉——”咱二大爷叹了口气,“你说她将来咋办?还是请郎中给她治治吧!”
  咱三大爷说:“治啥,治也治不好。她还是疯了好,不疯就不能活了。疯了啥也不知道了,还能活着。”
  兄弟俩说着话走进咱大爷住的东房,东房却没人。两人互相望望觉得蹊跷,却见咱大娘一阵风似的去了西房。两人出东房刚到堂屋当门,便听到咱大娘一声尖叫。
  “啊,血呀!”
  咱大娘满手是血从西房里奔了出来。咱大娘张开五指,一手的红,表情恐怖,目光呆滞。她盯着手掌,发出凄厉的尖叫。
  咱大娘的尖叫声穿过早晨的晴空,显得格外锐利。叫声刺破轻慢的炊烟,使炊烟在无风的清晨终于找到了飘荡的方向。于是,正在做饭的女人便一身人间烟火地往叫声发出的方向奔去。
  咱大娘尖叫着跑出堂屋,跑到院内。咱二大爷和咱三大爷却冲进了西房。在西房两人见咱大爷和天生都躺在床上,像是熟睡着。只是两人觉得他们睡得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咱三大爷走到床边碰碰咱大爷,喊:“大哥,大哥醒醒。”咱大爷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咱二大爷爬上床凑向咱大爷想看个究竟,双手一摸床上全是湿,伸出手一看全是血。咱三大爷将盖在咱大爷身上的被子掀开,发现咱大爷赤裸着下身,下半身被鲜血都染红了,伤口裂开了像小孩的嘴。咱大爷的一根阳物还直挺挺的。咱大爷生命中的最后一勃显得不屈不挠,如擎天一柱,死硬到底。咱三大爷对咱二大爷说:“大哥死了有些时候了,身上都凉了,身子都硬了。”
  咱二大爷说:“大哥在东房睡得好好的,咋会到这边睡呢。”
  “你说大哥咋会到这边睡?”
  咱二大爷叹了口气,说:“大哥不该呀,伤还没好咋能干那事。”
  这时,村里人已挤满了院子,有几个胡子队的弟兄也已进了堂屋。大家围在西房门口问咋回事?咱二大爷回答:“贾文锦死了。”
  啊!胡子队的弟兄都进来围到了床边。咱二大爷说,好了,别看了,咱先把他移到东房,办后事吧。咱三大爷说,把天生叫起来,这孩子还能睡得着。咱三大爷揪住天生的耳朵,喊:“天生,起床。”咱三大爷只喊了一句,嗓子就哑了,咱三大爷发现天生身子也硬了。咱三大爷喊,“快,快看看天生这孩子”咱二大爷摸摸天生的鼻子,连一点气都没了。
  “这孩子死了。”
  啊!在场的人都愣了。天生张着大嘴,翻着白眼,一脸的苦恼和恐惧。两条腿绷得直直的像砍伐后的竹子。天生身上没有血迹,却最后尿了一次床。
  “血呀——”
  咱大娘捧着自己的手在村里奔走相告。咱大娘用清脆的声音宣布这红色的消息,让人听来像喜从天降。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咱大娘把这两个字挂在了嘴上,在村里四处游荡着念念有词,像一句谶语。
  在某一个普通的早晨,咱大娘玉仙突然又清醒了,她身穿黑色的旗袍出现在村里人面前。当时咱大娘手里没有端洗衣盆,空着手婷婷玉立地从正吃早饭的村里人面前走过。正吃得兴高采烈的村里人见了咱大娘突然都停住了嘴。人们望着咱大娘走出村,向炮楼走去。有好奇的孩子跟踪而去,发现咱大娘已经爬上了炮楼的楼顶。在孩子们的呼唤中,村里人纷纷起立朝着炮楼看,人们发现咱大娘站在炮楼上像一个黑色的幽灵。
  咱大娘站在炮楼上向张寨望望,又向贾寨望望,凄厉地喊了一声:
  “娘——”
  咱大娘这最后的一喊无论是贾寨人还是张寨人都听到了。咱大娘的最后一喊让村里很多人都留下了泪。咱大娘喊过一声娘后,从炮楼上栽了下去,把自己摔碎在河边的碎石滩上。
  贾寨人后来把咱大娘玉仙和咱大爷贾文锦合葬在松树岗上。村里人为他们立了一块最大的墓碑。在碑上刻着:“抗日英雄贾文锦、贾玉仙之墓”。咱大娘玉仙本来姓张,村里人改她姓贾,这说明贾寨人承认了她是贾寨人,在心中永远接受了她。

四十九 咱三大爷之六(1)
  咱三大爷贾文清和咱二大爷贾文柏解散了黑马团白马团。不过,解散了黑马团白马团的长枪队却没有解散黑马团白马团里最精干的短枪队,也就是胡子队。胡子队的人胡子是剃了,但人还在枪还在。在解散黑马团白马团的长枪队时,咱二大爷对大家说,大家抗日有功,本来应该论功行赏,可是贾文锦死了,有谁来赏大家呢?所以每个人手中的枪从今天开始就算是个人的了。缺钱的可以拿去换钱,不缺钱的可以用来护身。
  长枪队的弟兄虽然心中不满意,认为这枪打鬼子时有用,鬼子投降了这枪有个屁用,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当烧火棍俺还嫌重呢。不满意虽不满意,那又有什么办法,最终还是散了。咱二大爷对大家说,抗战胜利了,大家可以回家好好种地了。
  解散了黑马团白马团的长枪队,短枪队都是贾寨的子弟就好办了,各回各家,也不用养。短枪队的弟兄对咱二大爷说,你还是带着咱们找一条发财的路吧。咱二大爷贾文柏望望咱三大爷贾文清,笑笑。咱三大爷贾文清说:“如果大家信得过俺,那俺就带大家去南阳贩牛去,那是一本万利。”
  短枪队的弟兄一听欢呼雀跃。
  后来,咱三大爷贩牛发财了。咱三大爷成了著名的牛贩子。在抗战胜利前咱三大爷带领短枪队为贾寨买过牛,那是为了解决贾寨的犁地问题。如今咱三大爷是为了赚取才去贩牛的。张寨人、南李营人、马楼村人纷纷都都找到了咱三大爷,让咱三大爷再跑一趟,再跑一趟,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咱三大爷贾文清没有不动心的。抗战期间特别是在闹灾荒时,咱那一带的耕牛基本杀了吃光了,抗战胜利了,老百姓要过日子,牛是少不了的。这样,咱三大爷一年多时间里从南阳到信阳跑了四五趟,一次赶四五十头南阳的大黄牛。一本万利。
  在咱三大爷最后一次带领短枪队到南阳贩牛时,回来贾寨都解放了。
  咱三大爷可不知道贾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咱三大爷当时正率领着黑马团白马团的短枪队赶着牛群行进在旷野之上。
  咱三大爷贩牛发了财,为短枪队的弟兄一人又买了一匹马。马买得也考究,不是白马就是黑马。咱三大爷又打起了黑马团白马团的旗号。咱三大爷骑着白马走在前头,二黑骑着黑马压后。牛群走在中间,左边是秋收带队骑白马,右边是万斗带队骑着黑马。衣服也是黑白相间的,腰里别着双枪,盒子枪上的红缨子一抖一抖的。咱三大爷的贩牛队一路上可谓是威风凛凛,一般的土匪强盗躲得远远的。没人敢惹。
  咱三大爷沿路也不骚扰老百姓,从不进村,一路都是风餐露宿。这样,黑马团白马团的贩牛队名声挺好,口碑颇佳,还能惹得大闺女小媳妇眼热。老百姓都说,这黑马团白马团打鬼子都赫赫有名,现在改贩牛了,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相当于杀鸡用了宰牛刀,打狗用了迫击炮。
  咱三大爷贾文清的贩牛队吆吆喝喝地走着,极为招摇,泛起的灰尘好几里地都能看到,这就引起了一支正在开进的国军的注意。长官派人去侦察,说看看迎面来的是哪一部分的?派去侦察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报告说是一支贩牛的队伍,的确牛皮,骑白马也骑黑马,穿白绸子内衣,套黑绸子汗褂,腰里还别双枪呢。长官问,这么牛皮的贩牛队肯定有背景。侦察兵说,是有点来历,老百姓都说他们是黑马团白马团。
  “哈哈”
  长官一听笑了,说:“黑马团白马团是赫赫有名呀!他们抗战可比咱彻底,连已经投降的鬼子都不放过。够牛皮的。”
  副官问:“他们有多少人?”
  侦察兵回答:“有二三十人,赶着四五十头牛。”
  副官也笑了,说:“怪不那么大的灰,我还以为碰到共军的大部队了呢。好,有牛肉送上门了。让他们牛皮,派一个连去缴了他们的械。”
  “别!”长官制止了副官,长官说,“他们都是亡命徒,你缴他们的械,他们就敢和你干。”
  副官说:“他们不就是几十个人嘛,再厉害也不够咱一个连包饺子的。”
  长官说:“没有必要把他们消灭,咱们可以把他们收编过来,为我所用。这些人和鬼子干了这么多年,枪法极好,放到警卫连一个顶仨。那些牛还可以给我们驮弹药,我们是杂牌军,老蒋又不给咱汽车,咱用牛。咱可以成立一个后勤补给队。”
  副官说:“好是好,可是黑马团白马团是上面通缉过的。”
  “球。”长官说,“那是和共产党打政治战,是不想让共军受降。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谁还管这些。我们不收编他们,其他部队也会收编他们。关键是咱国军不收编他们,共军迟早也要收编他们。这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
  “好,还是长官高明。咱就收编他们。”
  “你要亲自跑一趟,带上礼物。人收编了,牛咱买了。让他们开个价,他们贩牛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嘛!咱们有的是钱。哈哈”
  副官也哈哈笑了。说:“对,咱们用钱买,咱有的是钱。钱嘛,纸嘛!”
  副官换了一身长袍马褂,带着两个护兵去了。当时,太阳已经西斜,咱三大爷他们正在安营扎寨。放哨的万斗带来了副官,万斗指指咱三大爷说:“这就是俺当家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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