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仙踪-清-李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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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清-李百川-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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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收存在妥當地方,豈非人鬼不知?仍然這裡連五十兩也不用存留,以防不測。再如你我終身的事體,我打算已久,若輕輕易易的嫁你,斷不能夠。我已立定志願,除你之外,今生誓不再接一人。任懀腋改傅朵徃沉T了。他將來見我志願已決,定視我為無用之物,到那時他們都心回意轉,不過用二三百銀子,便可從良。我自從接客至今,五年光景,身邊零碎,積下有百十多兩銀子,衣服、首飾,也值百十餘兩,你將來回家時,可盡數帶去。日後,我若有福,得與你做一夫一妻,到你家中過起日月來,我又有一番安排。你的住房,是三百多銀子買的,不妨賣了,費一百來銀,買幾間小房居祝張華人老實,存心也還為顧你,可留在家中。你家中還有個姓韓的,我聽得說,椋鹤拥接兴奈鍌,這不但天天吃米,即年年穿布也了不得。這原該早與他幾兩銀子,著他出去另過。
  我從良滿估上三百兩,我與你的枺鳎糇冑u了,便有二百四五。你不過止出著五十多兩,我就是你的人,將來好也是個過,歹也是個過。窮人家一文無有,也未嘗盡行餓死,還要養活兒女哩。為今之計,可咬定牙關,只拼出三四十兩來,在此混到水盡山窮處,方零碎與他們。將來我父母若趕逐起你來,你只管回家,留下我與他們拌著走。人生在世,能有幾何?與你快活得一日是一日。我實實的捨不得你,再交好別人。」說著雨淚紛紛,倒在如玉懷內。
  如玉聽了,感激的入骨切髓,連忙抱起來,用自己的臉兒來回與他揩抹;溫存了半日,方說道:「這溫如玉家門不幸,疊遭變故。若在三四年前,早已與你成就了心願了。你的議論,都是從心眼中細針密線盤算出來的,只是愁你將來要大受凌虐。你父親還罷了,你母親不是善良神道。」金鐘兒道:「任懀F瓷蟼死,誰也打發的下去。」如玉道:「你今說到此際,我也有個耄е裕瑢掖蜗胍f,只是不忍與你分離。」金鐘兒驚問道:「你為何說出離別兩字?」如玉道:「我如今家業凋零,只有一日不如一日,斷無興發之期。目今已六月初十日,離科場僅有五十來天。我意思要回家,讀幾句書,或者藉祖宗功德,僥倖一第。異日總不能中進士,挨次做個知縣或遷就別途,也是日後的飯根。」金鐘兒聽罷,呆了一會,說道:「你這一下場,不知得多少日子才能完結?」如玉道:「若從如今回家,到八月初八日進場,十六七完場;二十內外,我可與你相會。此地離省城百餘里,比泰安還近一半路,我場事一完,即來看望你。」金鐘兒道:「這是你功名大事,我何敢铡悖
  但願上天可憐,從此聯捷。你出頭的日子,就是我出頭的日子。
  只是要與你隔別兩月功夫,我真是一日也受不得。」如玉道:「你若不願意著我去,我就不去。」金鐘兒道:「這是什麼話說?我不是那樣不識輕重的女人。但是你回家讀幾句書,固是要緊;我想命裡該中,也不在用這幾天功夫。」如玉道:「我於八股一途,實荒疏的了不得。若要下場,必須抱抱佛腿。」
  金鐘兒又自己屈著指頭,數算了一回,方許在十天後回家。
  兩人斟酌停當,如玉寫了字,暗中僱人送與張華,著他十八日僱車來接。至此後,也洠e的議論,惟有夜以繼日的幹那勾當。蕭、苗二人見他們青天白日常將門兒關椋В膊贿^互相哂笑而已,那裡知道他們早晚就要分別?只是不見如玉拿出銀子來相幫,蕭、苗著急之至。
  到了十六日,金鐘兒又與如玉相商:「起身時,與蕭麻子留四兩,說在下場後再多送;與鄭三留二十兩。」如玉道:「蕭麻子送多送少,我又不該欠他的,到也罷了;只恐這二十兩銀子,你父母未必肯依。」金鐘兒道:「我早已都想算停當了,此番王夥計一你送銀子來,數目多少,他們都知道。我猜必是那趕車的後生露的風聲。你若將銀子帶回家去,不但我父母和你從頭至尾清算嫖賬,就是蕭麻子亦必搬弄是非。如今有一妙法:我這後園中有的是磚頭石塊,你我今晚取他些來,都用紙厚厚的包做十來封,每封寫明數目,畫上你的花押,放在我櫃內。臨行將我父母叫到跟前,著他們都…一看過,當面將櫃子外面加上你的封皮,鑰匙交付我收管。你的原銀並我與你的銀子、衣服、首飾,該在身邊帶的,你可同張華分帶;該在被套內裝的,俱裝入被套內。我父母見你的銀子不拿去,不但還與他留二十兩,就一兩不留,他也可以依允。將來你去了,設有客來,他們看在這幾百銀子分上,也必不肯過於強我。待你中了,人情是勢利的,我們再想別法。如此行去,看來還可以謊的過他們去。」如玉聽了,喜歡的心花俱開,說道:「此計指鹿為馬,以羊易牛,實妙不可言。」連忙將金鐘兒抱過來,放在懷中,親嘴咂舌的說道:「誰似你這般聰明,這般才智!我溫如玉將來得你做夫妻,也真不罔生一世。」說罷,急急的將門兒關椋В瑑扇擞謳制鹋f生活來了。
  到了十八日,張華如期而至。如玉暗中和張華說明,張華大喜。鄭三家兩口子見張華來接,真如平空裡打了個霹靂,煩蕭、苗二人探問如玉,回家不回家。如玉總是含糊答應;怕鄭三等生心防範,此夜四鼓從窗空內,付與張華銀三百五十兩,釵環首飾,一總轉送過手。張華俱妥貼收藏。如玉原定在二十一日起身,到二十日晚間,兩個難割難捨;又改在二十三日。
  鄭婆子又囑咐金鐘兒,著將如玉千萬留下。金鐘兒滿口應承。
  此晚將如玉的兩個褥子,兩個被子,俱皆拆開,將棉花去了些,所有的棉夾皮紗,凡新鮮些的衣服,盡鋪緒在被褥內;又各用針線牽引的穩穩當當。
  至二十二日,這一夜千言萬語,叮囑不荊如玉也安慰了金鐘兒許多話。五鼓時,兩人將被套打開,把被褥四件裝好,天色才有亮光。張華便教車伕拴起車來,在窗外請如玉。如玉又將二百五十兩用搭膊自帶在身上。鄭三家兩口子聽得套車,各洠陌瞧穑接穹恐袉栍崱H缬裾f明要回家讀書下場的原故;又將櫃子開了,著鄭三點查了銀兩封數,隨即鎖住,外面貼了封條,將鑰匙交與金鐘兒收存,囑咐小心門戶,到下場時即來;又言明場事完後,再來久祝鄭三家兩口子見十數封銀子不帶去,大放懷抱,心上甚是歡喜。如玉又拿過二十兩一包銀子,說道:「我在你家,遭擾日久,心甚不安。這些須銀兩,權做家中茶水錢用,等我下場回來,再加十倍酬情。」鄭三家夫婦見銀子雖然極少,卻大頭段都在自己家裡存著,於是陪著笑臉說道:「大爺在我身上,恩典甚重,只可惜洠в泻霉艽缤黹g不知得罪下多少。」鄭婆子又接著說道:「大爺何必多心,與我們留這幾兩銀子。至於嫖了的時日,大爺更不必多心。
  將來上算盤,也是打的出的。下場讀書,是個正大睿浚覀円膊桓覐娏簦坏亲叩奶砻亓耍苍撛绾臀覀冋f聲,收拾一杯水酒送送,令旁人也好看。難道必定是鹿鳴宴才好吃麼?」
  如玉道:「我正怕你老夫妻費心,所以才不肯達知。」鄭三向金鐘兒道:「怎麼你一句兒不言語?」金鐘兒道:「自張大叔來,我問他走不走的話,也不知幾百遍。今日五更鼓時,忽然扒起來要走。我把舌頭都留破了,他決意要去,就著他去罷。
  我還有什麼臉再說?」又拿過四兩銀子:「煩送與蕭大爺,說不堪微禮,與小相公買雙鞋穿罷。我大要不過一月後,就來看望令愛。」正說著,張華入來。如玉著他搬取褥套。鄭三道:「怎走的這樣急?」那裡肯教張華搬取?自己揪起來,扛在肩頭。鄭婆子連忙拿起衣服包。如玉向金鐘兒舉手道:「話也不用再說,我去了,你要處處保重。」說著眼中淚行行直下。金鐘兒止說了一句:「我知道。」那眼淚與斷線珍珠相似,在粉面上亂滾。如玉出了枺浚嵢溃骸覆挥煤兔缛隣斦f說?」
  如玉道:「等他起來時替我表白罷。」出了大門,向金鐘兒道:「你請回罷。」金鐘兒也不回答,一步步流著痛淚,送出堡來。
  如玉走一步,心上痛一步,只是不好意思哭出聲,也不敢看金鐘兒一眼。此時街上行人甚少,看見的,都擠眉弄眼,跟著觀玩。一同出了堡門,車子跟在後面,如玉向鄭三夫婦道:「感謝不盡,容日補報罷。」又向金鐘兒道:「我說過的話,你要處處保重。你快回去,我走罷。」金鐘兒流著淚,點了兩下頭兒。鄭三扶著上了車,還要送幾里。如玉再三止祝少刻,馬行車馳,走的望不見了,金鐘兒方才回家。有如玉與打雜的胡六留下二兩銀子,並小女廝的五錢,都遞與他們。
  把門兒從新關椋В膊怀燥垼吐曂纯薏恢埂C缍d子起來,方知如玉去了,心上甚是怪異;又詢知銀子未曾帶去,止與了鄭三二十兩,蕭麻子四兩,自己一分也無。與蕭麻子說知,蕭麻子心中念道:「這溫如玉好洠Х謺裕觞N敢將五六百銀子交放在亡八家內?若我斷不如此。」又想了想,笑道:「男女兩個,都熱的頭昏眼花,還顧得甚麼?」苗禿子總以不辭而去為歉。
  蕭麻子道:「他與我留了四兩,與你洠в辛粝拢匀灰缛ァ
  你他怎麼辭別?」苗禿子道:「這小廝真是瞎了心,誰想望你那賣住房錢?」
  再說如玉回到家中,安頓妥當帶來的銀物,也無暇讀別的書,止將素年讀過的幾本文章,並先時做過的窗稿,取出來捧玩。無如他分了心的人,那裡讀的入去?一展書時,就聽見金鐘兒在耳旁說話;離過書時,便想他的恩情,並囑咐的要緊話兒。茶飯拿來,吃幾口,就不吃了,不知想算甚麼。人見他不吃了,要將盤碗收去,他又低頭吃起來。每一篇文章,再不能從頭至尾讀完,只讀到半篇上,他自己就和鬼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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