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殷离绝发现尹子鱼这一系列动作,关切,恼怒,不安,在体内蔓延开来。
尹子鱼穿衣袖的手一顿,看了眼黑了脸的殷离绝,不多在意,继续穿衣服,“你不是看到了么?”
穿衣的手腕上一重,整件外衫不受控制地被大力扯开,撕裂成片,飘落在地,尹子鱼冷眼瞅向一脸阴霾,怒气相向的男子,莫不是方才她的冷言冷语将他激怒了?
“皇上这是为何?难道不知道一件雪缎很贵么?”尹子鱼嘲笑地一弯唇角,对上那对冷如寒星的绿眸。“暴殄天物,可是会受到上天的惩罚的……”
“你给朕住口!”削尖的下巴被狠厉地扣住,耳边是他怒不可遏的嘶吼:“就这么想去见他么?连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么?这里的一切就那么令你厌恶么!”
“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谈不上厌恶。”冷冰冰的回答彻底让殷离绝失去了自持,愤怒地将尹子鱼一把推倒在地。
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他呢?对她来说,也是无关紧要了么?
绿眸里燃起无名怒火,嫉妒疯狂地在脸上狰狞开来,殷离绝暴怒地蹲下身,晃着那对羸弱的肩膀,低吼:“罔顾礼法,弃三从四德于不顾,声名狼藉,为天下人所弃,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她想要的……似是想起了林间那携弦而奏的清雅男子,本决然的眸光柔和万分,幸福地一扬唇瓣。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心,她要的,只是那个人的一颗心。
看着尹子鱼莫名流露出来的神情,殷离绝竟惶恐不安,神色狂乱地捏住她的下颚,“自甘堕落,这就是你报复朕的做法么!”
尹子鱼冷嘲地扬起红唇,幽然叹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口中回嚼着她信口吐出的话语,殷离绝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松开钳制着尹子鱼下巴的大手,失措地起身,神情恍惚地走至门口,瞥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尹子鱼。
“虞妃出口不逊,顶撞朕,特令其禁足三个月。”
看着殷离绝残留在地上的影子,尹子鱼失声地冷笑:还不愿意废了她么?这不是你除去尹家的最好时机,冷血的你竟……只是错过这次,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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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争
本门可罗雀的王府一夜之间变得富丽堂皇,不但大门敞开,将士屹立两边,连屋檐前都挂起了红灯笼,热闹喧哗的气氛在一时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京都谁人不知,当朝二王爷,不良于行,天子即位便前往国寺带发修行,多年未在朝堂露面,可是,就在昨天,这位二王爷竟然回京了。
从街头排到街尾的铁骑阻拦了一切百姓,在喧闹的大街上生生让出了一条道,远远的便可听见马车辘辘而来的声响,百姓伸着脖子张望,当看到那豪华马车时,眼睛骤然一亮,惊叹声此起彼伏。
上好的汗血宝马拉车,英俊神武的将军车夫,鎏金纹路的车身,上等的蚕丝缝制的车帘和窗帘随着马车的前进时而轻盈晃动,却没有透露出车内的情景。
随车而行的是几名身着银铠的俊挺男子,面色冷肃,骑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骏马,一手执缰绳,一手握着兵器,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这等奢华的行头,真的是那位素来简朴的二王爷所为?在营造了一系列疑惑后,马车准确无误地进了王府,还有数百护驾的铁骑,直至深夜都未离去,坚守在王府门口,吓得老百姓都不敢挨近王府半步。
“这么多兵堵在这王府外,当今天子也不管一下?”大街上,摊贩闲来无事,瞅着那纪律严明的无数将士偷偷道。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王爷,当年在咱们王朝也是风云人物,只是后来不知怎么腿断了,紧跟着也没落了,现在回来了,还不知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王府大门口,一顶轿子停下,从里走出一名六旬老者,一身重臣官服,面容正派,老管家黎伯见此人立刻上前迎客。
“慕容大人,您来了啊!”
老者对着一脸笑意的黎伯一点首,望着将士把守的王府,“王爷在否?”
黎伯正欲回答,大门口响起了一道响亮的笑声,循声看去,正是今天一大早来拜访王爷的左相——奚澜大人,年逾古稀,却还是精神矍铄,看到门口站立的慕容天,大笑地捋着白须,上前。
“慕容大人,也来找王爷叙旧?”含笑的老眸里精光闪烁,意味深明。
慕容天对着奚澜一拜,埋怨道:“来得这么早,却还是被您捷足先登了,唉,也不知王爷还会欢迎下官否?”
奚澜拍拍慕容天的肩,两人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笑,奚澜看着热闹的大街随意道:“赶巧碰一块了,慕容大人不嫌弃,今日午膳便来老夫府上用吧。”
慕容天了然地颔首,笑道:“哈哈,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
“老夫先行一步,慕容大人请便。”
“好,老相慢走。”
告别了左相,慕容天提步走上台阶,望了眼王府的牌匾,不久前路过此处看到的蜘蛛网已不见踪影,金色的字体龙飞凤舞,焕然一新。等了多少年,王朝真的要变天了么?
“大人,这边请。”
慕容天一应声,便随着黎伯进入了府邸,曲延宛转的青石路通往幽处,穿过花园,古木参天,怪石林立,亭台楼榭,廊回路转。
这才是王府!当朝最受宠皇子的府邸!慕容天欣慰地抚着银须,眼里露出赞赏,看来王爷是恢复斗志了!
书房门口,两名高挺俊朗的银铠男子执枪而立,看到黎伯还有身后的慕容天,一怔,明白过来后立刻上前,冲着慕容天抱拳:“卑职见过尚书大人!”
慕容天注视着这两位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当上铁骑营副都统,乃可造之材!“两位都统不必见外,王爷可在里面?”
蓝风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回道:“王爷刚见过左相,现在,怕是在用早膳。”
慕容天一摆手,“无事,老夫在这等会便是。”
“蓝风,请慕容大人进来吧。”一道清雅悦耳的男声从屋内飘出,阻止了某位兵部尚书在人家书房门口席地而坐的壮烈之举。
书房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身着紫衫的冷艳女子,对着慕容天行完礼,便端着餐盘离去,上面的早膳未动一口。
慕容天不解的目光看向蓝风和墨风,蓝风无奈地轻声道:“主子这四年来一向如此,只是前段日子……”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蓝风骤地噤口不语,只是转动了眼珠,看向墨风。
墨风赔笑地对慕容天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大人,请进吧。”
慕容天是明白人,见蓝风突然不说了,自知这事不是他能知道的,也就墨风的意思,进了书房,不再多问。
晌午,王府书房门口,蓝风接过下人送来的午膳,敲开了房门,看到安静地坐在窗前的白衣男子,恭敬道:“主子,午膳送来了。”
檀木制材的豪华轮椅一动,本背对着蓝风的人缓缓转过身,月白色的锦袍,袖口和衣襟处镶绣着镂空的银色花纹,墨发束起,白玉金冠雍容华贵,金色的腰带上悬挂的玉佩彰示着主人的高贵地位。
眉目如画,清雅绝伦,两瓣绯唇似樱花般怒放,本是淡雅如竹的男子,这番打扮后,平添不少王者之气,明明身坐轮椅之上,却有让人不威自怒的气势。
“放在桌上吧。”依旧是温润清远的嗓音,却不再如当初的悠然自在,言行举止间,已然多了高位者的气势。
“主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那位,要是知道你这么折腾身子,怕是不会罢休。”蓝风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得来殷离寒淡漠的一眼。
蓝风只得低头认错:“属下逾越了。”说完,只得放下食物,往外走,不料人还未踏出门,背后便传来殷离寒清冷的声音。
“人,找到没有?”
人?蓝风一思索,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回过身回话,书房门口一阵劲风掠过,扇得门晃晃响,“谁!”练武之人的警惕性让他立刻拔剑,高声喝道。
“哈哈……这么多年,终于想通了?”苍老却不失精神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蓝风一回头,便看到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不客气地坐在桌前,拿过茶壶自斟自饮。
“你是谁!”蓝风跨步到老者跟前,长剑指着老者的鼻尖,竖眉冷喝:“好大的胆子,敢擅闯王府!”
老者眯着笑眼,停下倒茶的手,用下巴指指一直保持安静的殷离寒,“问问你家主子不就知道了。”
“你!”蓝风被这狂妄的老者气得提不上一口气,只能握紧剑柄出气,看看自家主子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意识到老者身份的不一般,闷声道:“方才失礼,还请见谅!”
老者自是看出蓝风心底的不服气,也不点破,笑吟吟地点点头:“小伙子,出去吧,我和你主子道道家常。”
蓝风犹豫地在原地踌躇不前,倒是殷离寒难得抬起头,“蓝风,出去外面等。”
“是!”
屋内只剩两人,老者一直笑着打量一脸淡然的殷离寒,而后者也不避讳地对上老者的双眼,漆黑如玉的眸子里不见一点波动,老者一顿,随即大笑:“果然定力过人哪!”
“过奖。”清悦如玉碎的声音似春风拂面,出尘若仙容的清俊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让人难辨他的情绪。
“倒不见得谦虚一下。”老者调笑地继续道,殷离寒不再接话,反而转眸望向窗外。
见气氛严重趋于僵冷,老者干咳一声,目光看着殷离寒,认真地问道:“你可考虑清楚了?”
“从今晚便开始吧。”答非所问,却也让老者知道了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的决心,不同于多年前的释然,此刻的他多了不少人气,却也说明,他已深陷红尘,怕是难再独善其身。
“寒儿……你母亲……”老者想说些什么,却被清冷的话语阻断。
“一个月,你若无法成功,便离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