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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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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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他并不知晓这是什么时代,只知自己依旧姓林,倒和前世是一个名字,父亲在几天前去了,家中只剩下寡母拉扯着自己。

后来渐渐长大,他才发现,自己的伯父竟是林如海,这令自己大吃一惊,母亲不愿意提到过去的事情,总是督促自己要念书,了却父亲未能完成的心愿。那林如海倒是常从扬州带些礼品给母亲,母亲虽一一收下了,但是从未回礼,更没给过好脸色,只是在寂静无人的时候,偷偷抹泪。

林致远两世为人,怎么能不了解母亲此举的意图,她必是怨恨林家老太太心思恶毒,害得夫婿早逝,但是又不愿得罪了自己的二伯,林如海那时已经是扬州的巡盐御史,深得皇帝宠信,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这位母亲便只好强迫自己放下怨恨。

林母多次对林致远说过,要放下仇恨,放下不甘,这样人生的路才走的远,无论将来遇到任何事,任何困难,都将它当做落叶飞花,淡然处之。

林致远前世的时候,早丧父母,没有亲人,再世为人后,便更加的依赖林母,真心的将其当做自己最亲的人,看到林母为自己的学业,去求林氏族长,让自己依附在宗学,看到林母为了给自己攒下家业,以一介女流之身,还要四处打点。林母为了不叫人家说自家是商贾人士,影响了儿子将来的前途,即便是赚了钱,也要散财给乡亲们修桥修路,逢年过节舍粥舍米,多做善事。

也许是太过操劳,林母的身体便不大好,林致远心疼母亲,欲接过家业亲自打点,却被林母重重的责罚了一番,在林家的牌位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林致远只好瞒着母亲,料理起自己的买卖。

三年前。母亲一病不起,自知大限已到,唯一的心愿便是看到儿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林母一生都只是为了儿子着想,丝毫没考虑过个人,她深知,致远若是考完乡试,第二年就要进京参加春闱,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儿子的前程,但是,这位慈母却还是在那一年病逝了。

致远想到这里,不禁心口一痛,母亲临终前还在挂牵的是耽误了儿子一届科考,在家守孝,又是三年的光阴,他倒不在乎什么时候参加会试,只是母亲终究放不下心结,黯然离开人世。

他边想着心事,边向老师的宅院走去,远远迎来一人。“林师兄,您来看沈先生啊!”这说话的叫卫桓,书院里的学生,家在德州,因囊中羞涩也不便回家过年,沈先生看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便命他给那些年纪尚小,却无法回家过节的孩子在闲时讲解讲解功课,每月给些补贴。

林致远一拱手:“原来是卫师弟!”致远一看卫桓手提着竹篮,心中便知他是去了后山的雅舍抄写书籍去了,这些寒门子弟难有闲钱买书,却又都是爱书之人,沈先生便在后山盖了间书斋,里面藏着天下群书,平日里可供学生们抄阅,只是不准拿出来便是了。

卫桓明年就要参加秋闱,说是明年,其实也就是七八个月的时间,这正是关键的时刻,自然是要用功苦读,只可惜,书院中的老先生们大多回乡与家人团聚了,这尼山书院中剩下的也都是些干活的杂役,自己有了难题也不知向谁请教。沈先生他是不敢打扰的,可巧,这迎面撞见的是先生的得意门生林致远,想必问他也是一样的。

卫桓说道:“许久不见师兄来见先生,必是在家用功苦读?以备后年春闱?”

林致远微微一笑:“哪里有这个时间在家温书!只是家中出了点事情需要打点,所以竟有些时日未来。这不,刚刚回来苏州,来见见先生。”

卫桓打眼一看,也看得出这人风尘仆仆,面有倦色:“那我就不打扰师兄了,只是若师兄得了闲,还请到在功课上指点师弟一番!”

“指点称不上,大家互勉学习吧!”林致远又与卫桓说了几句,便匆匆往后院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守门的小厮上来打千,“小的富贵儿见过林公子,老爷正在书房,已经交代过小的,林公子一到,便请进去!”

林致远跟着小厮进了书房,只见老师正拿了《紫光书札》慢慢品读。致远躬身行礼:“先生,学生回来了!”

那小厮早就退了下去,沈先生如今已是六十上下,却还精神抖擞,想来这苏州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且看先帝,和沈先生的年岁差不多,却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沈先生看了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虽有点憔悴,但精神还是好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是,刚刚已经在林家的宗祠前祭拜过了祖宗,族长修改过了家谱,如今我虽未过继到二伯名下,但是身担两家前程,将来有了子嗣也要过继一个到二伯一脉!”

沈先生合上手中的书:“要我说,这人啊,都逃不过这一劫,就是没了子嗣又怎样?将来还不是化作尘泥烂土?何必在意这些俗事!我曾对你说过,这事未必见得是好事,那林如海我见过多次,是个能在江南官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先帝爷对他尤为信任,你既然接了着这家业,便再也难甩开了。”

林致远起身从桌案边端起壶,为沈先生斟上茶水:“老师,我接过这二伯一脉,第一是不忍心见林家祖业无人料理,说实话,父亲早亡,也与这些东西有莫大的关系。我如今继承了林家老宅,想必林家列祖列宗、父亲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这第二,我父母已逝,瑾瑜再无近亲,有时回想,常感到孤单,二伯身体不好,只剩下弱女一人,将来即便是我俩相依为命,总有个依靠,也不算得是孤寡之人了。这第三,我这妹妹外家是京中的荣国府,听人说,那荣国府里,只怕是门前的狮子还干净些,让这样的小女儿深陷那肮脏之地,瑾瑜心中实在不忍。”

沈先生听到这里,再也不好相劝:“罢了罢了,你已经做了决定,祭了宗祠,我再说什么也无用,只是,唉,希望你这二伯别又耽搁你一届的科考啊!”

第6章 林如海病中诚托孤(上)

这日清早,黛玉梳洗打扮完毕,正准备到父亲的卧室请安,就见小丫鬟走了进来,说是老家来了人,老爷请姑娘到内室说话。

黛玉一听,便知是父亲提到的林家堂哥,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再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打扮,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带上紫鹃并雪雁往那正房走去。

三人正走到后院的假山附近,只见几个陌生的小丫头在那里私语。

一个说道:“我刚刚看得真真的,是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位少爷,如今正往老爷的卧室去呢!”那一个拿着扫帚的问道:“这也奇怪,前几日来了那些人,都说是林家本宗的亲戚,我看啊,是觉着老爷不好了,趁机来寻些好处的,只是我看那公子又不像是个坏人!”

黛玉看其中一位略约年长的丫头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见过几个男人 ?'…'就觉得人家不是坏人 ?'…'无非是看人家少爷仪表堂堂,动了贼心思罢了!”

被说的那一个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上前做扑打状,“苁蓉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几人又是一阵嬉笑怒骂,不久,那叫苁蓉的继而说道:“今日我且向你们几个交代了底儿,省的明日里出了事没个准备。”

几人一听,便觉事情严重,苁蓉是林家的家生子,父亲管着扬州城里的两处铺子,母亲在钱姨娘身边做管事嬷嬷,打听消息是准的。就见苁蓉说道:“那公子是老爷从苏州找来继承香火的!”

啊?几人大吃一惊,竟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她们这些下人只以为将来姑娘少不得回到京城,林家的家业也就散了,怎料到,竟还要过继一房子嗣?

苁蓉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劝你们几个早作打算,听说这林家少爷是要带小姐回苏州的,我们一家子是老人,也必定是要回去的,只是你们几个,都是在扬州买的,平日里又混打混闹,不大争气,也没个得意的手艺活儿,将来林少爷回了苏州老家,哪里就能带这么多下人回去?少不得要打发一些。”

几人听了苁蓉的话,脸色均变,匆忙告辞,各寻各路去了,黛玉看那个丫环苁蓉甩了甩帕子,得意的看着几个人离开的方向,心中便不喜这丫头的作风,再者,连个小丫头都知道了林家过继的事情,想必贾琏表哥也是打听的清清楚楚了,于是催了催紫鹃、雪雁:“我们快去父亲那里,不要让他老人家久等。”

黛玉一进雕花大门,便影影绰绰的看到远处围廊上站着几个婆子,似乎也不是自家的老人儿。黛玉未曾多想,抬脚进了正室,钱姨娘在一侧的小厅门口等候,一见黛玉进来,忙回禀了林老爷,撩起帘子,躬身迎进黛玉。

这小厅乃是当年黛玉之母管账的地方,府里丫环仆妇皆是在此回禀消息,黛玉看到室内的摆设一如母亲在世之时,辛酸顿时涌上心头。

林如海半躺在临窗的大炕上,那炕上正面设着大红金线蟒引枕,秋香色金线蟒条褥,两边是一对梅花样式的洋漆小几,大炕左右侧一溜摆着四张黄花梨的贵妃椅,那左侧的两张各坐一中年书生,一俊朗少年,黛玉便猜那少年便是父亲所说的瑾瑜。

果然,二人一见黛玉进门,年少的那人便立即站起身,林如海说道:“玉儿过来,见见你林家的伯父。”

黛玉知道这都是本家的亲戚,也就不讲什么男女之防,于是躬身欲行大礼,那中年书生忙虚抬手臂相扶,“都是自家侄女,作何行这样的大礼,快快请起。”

黛玉到底还是以礼行事,恭恭敬敬的见过了林家的伯伯。林如海又一指:“这是你的哥哥瑾瑜,玉儿你且来过。”

林黛玉刚刚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未敢多看,此时父亲一说,便正眼瞧去,只见这男子大约也有十八九岁,倒是比父亲说的实际年龄要大一些。这人相貌英俊,锐气难掩,虽只着青灰色的剑莽长袍,但却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大气之感。黛玉见过的男子虽说不多,但大多相貌出众,可这人既不同于父亲的温文尔雅,也不像连二表哥的风流潇洒,更不似宝玉的俊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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