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去,是因为大伯母的妹妹在那儿……”想到楚维琬,楚维琳心里暖暖的。“是三姐姐想要我去作伴吗?”
楚维琛的目光渐渐锐利了起来。
面前的楚维琳根本不晓得去旧都意味了什么。却有了那样的机会。
章老太太说楚维琳聪慧、伶俐,是个可以雕琢的料子,可楚维琛知道。并不仅仅是那样,最重要的一点是出身。
她永远比不过楚维琳,更比不过楚维琇。
嫉妒,难过。委屈,各种负面的情绪翻涌着包裹住了楚维琛。刚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簌簌下来,她一字一句问楚维琳:“我是姐姐,我也是母亲亲生的,但我就是比不得你。我的父亲是庶子,在祖母跟前我就永远比不得你。旧都已经来了信了,过了中秋祖母就会送你去那里。等你再回京的时候,我就越发比不得你了……”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楚维琳知道这一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但她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有些心烦,冲口道:“你为何非要与我争个高下?”
楚维琛抬眸,含泪道:“我想,你也不在乎去不去旧都吧?”
“对,我不在乎,”楚维琳直视着楚维琛的眼睛,认真道,“但你想让我开口去拒绝祖母,我不会那样做的。”
心思被猜透了,楚维琛难堪不已,在楚维琳的眼中,她看到的是那么狼狈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她就不想再看了,就好像她前些年出痘,就把所有的镜子都扫到了一旁,只因为不想看镜中那坑坑洼洼的脸颊,这一刻,她也想扫开。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她顺从着意识猛然抬起手,重重推了楚维琳一把。
楚维琳丝毫没有防备,往后倒去,后脑勺撞在了假山石上,一阵眩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维琛,看着她亦慌乱亦惊恐的模样,而后,再无知觉……
红色液体渗出,空气里的血腥味让楚维琛想要尖叫,她怕,她慌,她不敢停留也不敢叫人,踉踉跄跄跑出了山洞跑出了花园。
宝莲回来寻到了昏迷的楚维琳,两只脚直发软。
楚维琛到了夜深时才晓得楚维琳在清晖苑里醒转过来,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夜,才听母亲说,楚维琳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坐在桌边,一个白天一动不动,等回过神来时,身上已叫汗水湿透了,她想,这就是个秘密,楚维琳忘了,她也永远不会提。
但他们都不知道,醒过来的不是从前的楚维琳了。
那一年,随着原主的死去被尘封起来的记忆,终究在这相似的时刻冲入了脑海。
就好像那蝉,在泥土里树根下蛰伏了数年,吸取着树根养分,终于破土而出。
身边扑通水声,被满娘寻来的伺花婆子正巧瞧见了楚维琳落水,哪里敢耽搁片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快步冲了过来,跳下水中救人。
那婆子通水性,又是身强力壮,楚维琳离岸本就不远,被她架住身子拖了回来,宝槿和满娘一道用力去拉,总算是把人拉扯上来。
楚维琳吞了几口水,浑身透湿,跪倒在地不住咳嗽。
兰羽吓得魂飞魄散,早就站不住摔坐在了地上,这会儿回过神来,却是四处不见楚维琛的身影。
园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何氏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来不及细细询问,给楚维琳裹了件袄子避寒,又让个婆子抱起她送回了清晖苑。
路上颠簸,倒是把腹中的水吐了出来,她落水时间不久,比起水中惶恐,她的脑袋里全是那段记忆。
满娘飞跑回清晖苑里报信,陆妈妈差点厥过去,缓了一口气,便匆匆备齐了热水姜汤。
送了楚维琳回房,何氏捧着她的脸,安抚道:“好孩子,已经没事了,让宝槿先给你清洗清洗,伯娘就在外间守着,有什么话,等缓过了神,咱们慢慢说。”
楚维琳咬着青紫的下唇点了点头,直到泡到了热水之中,温暖驱走了寒意,她才真的一点点镇定下来。
梳洗过去,一碗姜汤下肚,深呼吸了几口气,楚维琳请了何氏进来。
来的不仅仅是何氏,还有冬青。
冬青赶得匆忙,额上一层汗水,道:“六姑娘,老太太那儿听说您落水了,可急坏了。”
何氏又请了医婆进来,细细替楚维琳诊了脉,开了压惊宁神的方子。
满娘拿着方子去准备了,何氏这才问道:“维琳,我刚才问了兰羽,她说是维琛推了你,下水救你的婆子也说她看到了,你慢慢与我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除了楚维琳和楚维琛这两个当事人,那时站在水边的宝槿和兰羽自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远远赶来的婆子也正好瞧见,事情其实很清楚了,但何氏做事也是谨慎,毕竟关乎两个姑娘,总要多问一句的,再者,她也想知道这两姐妹到底说了些什么,让楚维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维琳自是实事求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何氏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楚维琛行事素来有些不着调,但她想不明白,单就为了楚维珠和楚维珂待她冷待,一句误会的话,就让楚维琛如此没有分寸道理。
“是五姐姐慌了,”楚维琳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她不是真的要我的命,她只是害怕了才会这么做。”
“维琛怕什么?”何氏追问了一句。
“她怕我想起从前的事情,而我也确确实实想起来了。那年我会磕到脑袋,就是因为在山洞里她失手推了我一下,就像她这次又推了我一样。”
何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天的事情她记得格外清楚。
闷热难耐了一下午,总算是下了倾盆的大雨,西意院守门的丫鬟根本来不及撑伞冒雨冲了进来,急切报了信。
何氏顾不得雨大,赶到假山时,她见到了被江氏抱在怀中面色廖白的楚维琳,她们的身后,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只看一眼就让她心慌不已。
江氏坚信楚维琳不是自己脚滑摔倒的,可那时园子里根本没有人瞧见,只能等着昏迷的楚维琳醒来告诉她们缘由,可楚维琳却是连父母都认不出来了。
章老太太盛怒,何氏也没有办法,只能草草了事,哪知这一次,楚维琳竟说她想起来了。
“维琳,你是真的记得?”慎重起见,何氏又问了一次。
楚维琳颔首,把旧事一一言明:“三伯娘可以去问问五姐姐,那时她是不是说了这样的话。”
何氏拍了拍楚维琳的手,道:“我会问她的,你一会吃了药,早些休息,旁的事情不用担心,老太太那儿不会叫你吃亏的。”
安抚好了楚维琳,何氏起身出了正屋,院子里正在点灯,她望着烛光常常叹了一口气,唤了香樟过来,道:“找到维琛了没有?”
香樟摇头,垂手道:“没还有消息。”
“去颐顺堂吧。”
香樟应下,扶了何氏刚走出清晖苑,就见李氏匆忙来了。
李氏几乎是小跑着来的,听说楚维琳落水的时候她只是有些担心,晓得她被救上来了还松了一口气念了句佛号,可再听说是楚维琛动手推了楚维琳,李氏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她不信,让所有的人四处去寻楚维琛,却根本没有踪影,直到晓得兰羽还在清晖苑里等何氏问话,她便急急来了
远远见了何氏,李氏顾不上问安,道:“可找到维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姐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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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摇了摇头。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氏面上难掩失望,她喃喃念叨了几句,叫夜风一吹回过神来,又急切问道:“维琳没事吧?她怎么说的?真的是维琛推的?”
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儿抛了出来,何氏晓得李氏真是急坏了,这事搁在哪个母亲身上,都是静不下心来的。
将心比心,倒是把从前的不合先放下了,何氏解释道:“维琳没事,救得快她只呛了几口水。我问了在场的丫鬟,问了救维琳的婆子,也问了维琳,都说是维琛动手了。”
李氏急得直掉眼泪,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晓得楚维琛就是个急脾气,很可能真就一言不合和楚维琳动手。
万幸楚维琳没有事,不然这祸可真闯大了。
何氏与李氏说了一声,先去了颐顺堂,走到半途听见后头脚步声,扭头一看是李氏赶了上来。
喘着气,李氏道:“我也一道去。”
清晖苑里,楚维琳小口喝完了宁神汤。
西洋钟叮叮响了起来,楚维琳瞟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汤碗。
“我要去趟颐顺堂。”楚维琳抬头与宝槿道。
宝槿从出事开始一直揪着一颗心,到了现在才刚刚放下,听见楚维琳唤她,她诧异道:“姑娘,满娘在熬粥,不如今日用些清淡的。就早些休息吧?颐顺堂明日再去。”
楚维琳不答应,宝槿扭不过她,只能应了。
虽是五月里,可陆妈妈怕楚维琳受寒,取了披风来替她系上,又多唤了几个丫鬟婆子,一道往颐顺堂去。
守门的小丫鬟见了她。惊呼一声。赶忙进去通传。
正屋里灯火通明,冬葵挑了帘子出来迎她,扶她入了西梢间。
章老太太青着脸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李氏颓败,垂首抹泪。
何氏迎了过来,柔声道:“叫你好好休息,怎么还过来了?”
楚维琳上前行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兰羽,对章老太太道:“孙女只是吓着了。身子并无大碍,叫祖母担心,是孙女的不是。”
借着烛光,章老太太细致瞧了瞧楚维琳的面色。额上浅浅薄汗,脸颊有些泛红,她抬手握住楚维琳的掌心。温温的热度让她放心不少,再看那双乌黑眸子。晶莹有神,看来真的不妨事。
松了一口气,章老太太让楚维琳在身边坐下,道:“既然来了,今晚上就歇在这儿。”
章老太太也不容楚维琳拒绝,让冬青去收拾了碧纱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