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较量,于她而言真是豁出去了。只想着若按着上一世,这刺客是个死、自己这侍寝的也是个死,搏一把输了不亏、赢了就算捡便宜。
论功夫定然比不过,但……她好歹对宣室殿比较熟悉。
。
“埋伏”的人先发了声响,就算挑明。那刺客心知侍卫片刻后就会到,无心恋战,只想赶紧了结了这埋伏便逃。沉气提剑,疾步奔去,两剑相撞间白光一闪,而后是她手里的剑先迅速撤了。刺客便也速一收手,忙要去迎下一剑……
却见眼前身形一动,眼前的人似乎逃也似的跑了,在黑暗中他短短地一晃神,这人便没了踪影。
……好生奇怪的打法。
刺客屏息凝神,心知对方大抵是仗着对此地熟悉想刺暗剑,半点不敢放松。
安寂良久,忽听身后一阵窸窣,心底暗惊,却是未及回神便觉小腿一痛。
“铛”——席兰薇已进去的剑被迅速挡开,她几乎能嗅到剑刃离开肉体时带出来的些许血腥气息。
俯身一避,躲开预料中那会立刻划向自己的一剑,几乎能感觉到剑身是贴着脊背划过的,隔着中衣,凉意阵阵。
“铛”。两剑又一触,这一次却是把席兰薇逼到了墙边,对方的剑死抵在她的剑上,她的剑则已触到自己颈间。
他疑惑着觉出,这人……剑法不行、力气也不大么……
不再多想,赶紧了结了就是。不是没和宫中禁卫过过招,对身形有个大致了解,反手一刺,心下笃信是正中心脏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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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被陡然贯穿肩头的剧痛激得冷汗直流。好像能分明地辨别出那剑刃划过哪一处皮肉、哪一块骨头,在黑暗中给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势。
握着剑的手都疼得脱了力,不听使唤地垂了下来,剑刃磕在地上闷闷一响。
对方狠力拔了剑,又一阵剧痛。
一股温热涌出来,在肩头蔓延开来,然后一点点地低了温度,凉凉的一片。
对方似乎打算就此停手了,向后撤了脚。
决不能让他就这么走。算起来自己到殿中也有一会儿了,皇帝应该很快就会来。而在皇帝来之前,会有宫人先来候着,他们会发现这里出了事……
只要再拖上一会儿,很短的一会儿,她就能完成这件事。
卯足了劲,席兰薇颤抖着再次握了剑,拼力刺过去。
“铛”——这一次,感觉到对方挡得轻轻巧巧。她却好像再也没了力气,无力支撑地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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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身体触到他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和自己过招的竟是个女人?!
……这女人起初还打算拿砚台砸死他?!
行走江湖,他从来不杀女人,除非这人会要他的命——眼前这位,是想要他的命来着,只是没那个本事。
双臂架着她,脚下向侧旁一点,将方才刚好踩到的一张席子拽了过来,扶着她坐下。感觉她无声一挣,他蹙了眉,反手在她肩头的伤口处一按,就觉得她整个人都脱了力,任由他扶着坐下,却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一时想走,又实在好奇,便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应。
安静下来想了一下,他的思绪比方才清晰了一些,索性坐了下来,又道:“不是皇帝让你在这儿堵我的,不然,不会始终只是你一个。”
早该有人冲进来帮她才对。
席兰薇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还是满心惊讶。他得是有怎样的功夫,才能在这个时候……有闲情逸致坐下来问这些?
而她居然也不害怕了。反正也再做不了什么,他肯自己这么坐着耗时间……她还省事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坐着,如同他能感觉到席兰薇现在的虚弱一样,席兰薇也能感觉到他对她满满的好奇。
殿外可算响起了脚步声。人很多、十分嘈杂,呼喝着向这边而来,声势浩大。
“这帮废物。”黑暗中他轻笑涔涔,“这么久才发现宣室殿的人都没了么?够皇帝死上几回的了。”
明明是你做得太悄无声息……
席兰薇腹诽着,说不出来。
。
皇帝在刺客跃窗而逃后不久到了宣室殿,殿里灯火通明,之前被暗杀的宫人的尸体已尽数被抬走,但内殿的打斗痕迹仍是明显。
看了眼宫人正擦拭着的那柄宝剑,霍祁眉头紧蹙,站在榻边睇了睇正由医女包扎着肩头伤口的席兰薇,笑声中不见喜怒:“你还敢跟刺客过招?”
简直是不要命。
席兰薇咬了咬唇,遂勉勉强强地抿了笑意。见伤口也包扎得差不多了,便推开了医女的手,下了榻,抬头望了一望霍祁,往侧旁走去。
明显是要他跟着的意思,霍祁不解,还是随了去。方见她在案边停下,挪开席子,指了指地面。
低头一瞧,霍祁双目一亮。
地上几个墨色脚印很是清晰,大小、鞋底纹路皆看得明白。不禁面露赞许,再抬眼,却见席兰薇站在案前执着毛笔发愣——她想写东西,但那砚台方才被她丢出去了,墨也尽数倒在了地上,用来留着鞋印用了。
低一笑,当即吩咐道:“去取墨来。”
宫人忙研好墨送来,席兰薇满意地蘸了墨,落笔写下,拿给霍祁看,却是一句抱怨:“宫人们收拾得太快,原该留一地脚印,全清干净了,只剩了这一处,臣妾又没法拦……”
这原是为以防万一,若当真没能生擒那人,总得留下些查下去的线索。墨倒在殿门口,他入殿必会踩到,理应留下一地脚印才是。结果宫人们手脚也忒利索,她又说不出话解释不来,只好先用席子遮了这一处不叫人动。
看她面色微红显有懊恼,皇帝哑笑出声,把那张纸从她手里一抽,笑道:“有这几个也够了。不就一个人么?要那么多脚印干什么?”
遂转过身,挥手命仍在打扫收拾的宫人们退下,话语说得促狭:“都退下,才人费心留了证据下来万不能毁了。袁叙,速传禁军都尉府指挥使来见。”
☆、15 转变
在禁军都尉府的人到来之前,各宫嫔妃就都到了宣室殿,这个表忠心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来得太多,依次地见礼、表关心实在让人听得烦不胜烦。皇帝饮茶安着神,起初还不时地应上两句,后来终是一蹙眉头,让面前正带着哭腔满面担忧的宫嫔的关切之语戛然而止。
于是已经问完安的嫔妃暗中庆幸自己到得早、没触着霉头,还没问安的嫔妃则提了一口气,有点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是好了。
皇帝淡淡扫了面前的宫嫔一眼,站起身从她身畔走过去,一直走到榻边。
席兰薇失了不少血,加之又是从紧张中一下子放松下来,虚弱犯困,阖目歇了一会儿就已是半梦半醒了。
恍然觉出有人在身旁坐下,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定一定睛,明眸便完全睁开了。
“好些了?”皇帝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理了一理她额前睡得散乱的几缕碎发。
席兰薇点了点头。倒不是跟他客气,歇了一歇委实觉得舒服了许多。
“喏,药也晾得差不多了。”皇帝指了指床头搁着的青瓷小碗,一握她的手,“起来喝了再睡。”
后面的一众嫔妃看得都说不出话了,都觉得让席兰薇捡了个大便宜——有病有伤的想让皇帝嘘寒问暖几句多难啊?怎么就让她赶上了啊?她们怎么就没那运气碰上个刺客啊!
尤其是在见到席兰薇因为剑伤起身困难、皇帝甚至伸手扶了她一把之后,一众嫔妃打从心里不舒服,却又好像没什么可不服的。总之弄得自己心中五味杂陈。
。
席兰薇坐起了身子就没再有过多的“娇弱”,剑伤在左肩,右臂活动无妨。直接伸手就拿了药碗过来,确是晾得差不多了,连吹都省得吹,一饮而尽。
弄得原是做了准备打算喂她喝药的霍祁愣了一愣,药匙还握在手里,搁下也不是、继续攥着更不是……
“陛下,禁军都尉府指挥使、副使到。”宦官在殿门口沉声一禀,倒是解了皇帝的尴尬。顺手取了席兰薇手里的空碗,将药匙搁在碗中,一并置于案上。睨了嫔妃们一眼,吩咐道:“去正殿。”
没直接赶她们各自回宫,但也明摆着烦她们都在此待着,一众宫嫔里也没有哪个敢多委屈半句,齐齐一福身,到正殿候着。
“你歇着。”待得众人离开,皇帝转回头来向兰薇道,深入眼底的笑意看得她一怔。他又说,“朕去跟禁军都尉府交代清楚。”
兰薇轻一点头,心中一思忖,又在他离开前猛一拽他衣袖。皇帝再度回过头,仍是笑容不减、毫无不耐的样子:“怎么了?”
继而看到兰薇的视线投向案几,有话要写下来给他看的意思。皇帝踌躇一瞬,却是坐了回去,摊开手掌递到她面前。
“……”兰薇抬眸望一望他,没动手。
“写吧。身上有伤,别四处走动。”他温声劝道。兰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了手,在他手心上轻轻划着。
她微凉的指尖触在他温热的手掌上,一字一字地写下去。每写罢一字,她都抬头望一望他,见他点头示意她看懂了,她再写下一个。
一句并不算短的话写完,她是说:“臣妾随陛下同去为宜,彼时殿中无旁人,诸多细节,唯臣妾清楚。”
这话不错。霍祁想着一笑,手上一攥,将她仍搁在他手心里的纤指握在了手里,回说:“不急。你今日好好歇着,那些事明天写出来,着人呈去禁军都尉府便是了。”
也是个法子,然则席兰薇想了想,手指动了一动拨开他握着的手,又写了一句:“那地上的脚印也不能总留着,一会儿总要让两位大人来看,臣妾穿着中衣在此躺着,合适?”
“……”霍祁哑了。其实只要他不在意、加之榻前有幔帐挡着,没什么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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