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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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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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都别说了,哥儿几个辛苦,好好回去歇着。”
    两个兵士打着晃,一面挥挥手,往前去了,嘀嘀咕咕的声音断断续续,“老子就不爱听他们这帮河南人说话,一张嘴跟他妈唱歌似的,抑扬顿挫,听多了脑仁儿疼……”
    人走远了,四下里还算安静。沈寰笑着赞他,“行啊,还会说两句河南话?”
    蒋钊脸上涂着锅底灰,唇上粘了两撇乱糟糟的小胡子,只有一双眼睛还亮闪闪的,满是狭促。此刻看着沈寰的样子也和自己差不多猥琐,不觉一阵好笑。
    “那个被我敲晕的家伙,我听见他叫了一声,是河南腔儿。做戏要做足,省掉之前的麻烦,才好一击即中。”
    别的男人顶多是粗中有细,他分明是细中更细,倒也难得。时候差不多了,她使个眼色,让他留在外头瞭哨。自己掀了帘子,进了王介瞻的营帐。
    灯下的人还在凝神看着舆图,余光见到有人来,也不过问一句,“外头现在是什么风向?”
    她一步步靠近,压低嗓音,“是西北风。”
    话音落,人已陡然欺近,拂过王介瞻几处大穴,一枚锐利的三寸袖箭直抵对方喉咙,“想活命就别出声。”
    王介瞻满眼惊惧,然而片刻之后,人已镇静下来。抬眼凝视,“你是什么人?”
    眼前的人,是个一脸漆黑的清瘦男子。他仔细的想,全力的想,还是没能在平生仇家里想出这样一个人来。
    “我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
    王介瞻仍在思量,“你,你是常公公派来的?可……”
    对方满脸狐疑,她看得颇有兴味,“你这么不见容于常太监么?不是巴结他,巴结得挺好,还会担心他要杀你?”
    王介瞻更是蹙眉,再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眼里有一丝慌乱,她瞧见了,于是笑得刻薄,“这件事根本就不重要。”
    王介瞻摇首,“如果本帅今天要死在你手里,那这件事就很重要,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死是件庄严肃穆的事,这话说得也在理。
    “好。”她点头,“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在此之前,我要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话间,尖利的箭锋又近了几分,将将刺入皮肤,像是恶意的玩弄,也像是严肃的警告。
    王介瞻无奈颔首,便听对方一字一句问道,“三年前,你从登莱调任甘州总兵。三年的时间里,在甘州,你有没有遇到过,故人之子?”
    双目霍然睁大,王介瞻死死的盯着她,“故人之子……”喃喃半晌,到底没有在对方脸上寻出什么端倪。
    他垂目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还是不畏死。”沈寰笑笑,“既然这么有骨气,为何还要跟着阉党一道陷害昔日上峰?明知他是冤屈的,却不敢吐露真言。我便好奇,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没有梦到被你陷害之人,在梦里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王介瞻一凛,神情渐生委顿,“原来是为他而来。那么好,我告诉你,那三个故人之子的下落。我到达甘州时,三人中只剩下两个,从京城千里押解,长途艰辛,一子染病故去。还有一子,是在修筑城防时,城墙坍塌,失足被压在下头……”
    如同斧锯刀割,心口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勉力提起一口气,再问道,“还有一个呢?”
    王介瞻长叹,“还活着,既是那人唯一的儿子,我自当为他留一份血胤。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活着的是那人的小儿子,我命人除了他的名籍,悄悄放走了他。”
    她提着一口气,“他后来去了哪里?”
    “我着人打听过,原本以为他会远走高飞,却没想到,他并没走远,只是隐于祁连山一代,和当地的回人在一起。我离开甘州的时候,听说他已安居,成了家,还有了后。”
    她方才心痛难耐,这会儿又止不住地心悸不已,三哥,她的三哥到底还是活了下来!大悲大喜过后,情绪一阵起伏。深吸一口气,她平静下来,“那么多谢你了,至少还算做了件有良心的事。”
    王介瞻避开她的灼灼目光,垂下头去,“现在可以说了么,你到底是谁?”
    人之将死,这点愿望或许应该被满足。沈寰回答,“先父沈公讳徽,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王介瞻的脸上现出灰败之色,“原来如此……看来我今天必死无疑,死在你手里,也算不冤。”
    “可是我还有未尽的事。”他不再逃避,迎着沈寰的目光,“朝廷好容易下了决心剿匪,此番无论兵力军需都足够充裕。倘若能按我的计划各个击破,困扰国朝近十年的匪患就会在我手上终结。这是千秋百代的功业……自然我并不贪图功劳,但国朝需要疆域稳固。解决了内忧,才有更多精力抗击外患。这也是先令公当年矢志不渝的主张……你现下杀了我,就等于让这番事业功亏一篑!不如我们约定,等我平定匪患,那时你若还想要为父报仇,那么我随时等着,你来取我的性命。”
    能够从容就死的人果然不多,对方是在拖延时间。
    沈寰定下心来,断然拒绝,“你想差了,我不是为父报仇。你在我父亲的案子里不过只是个推波助澜,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有智勇,也够谋略,所以想要当世扬名,不惜投靠阉人博取晋升,现下又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这些话,倒不如你下去和我父亲好好言说。”
    王介瞻只觉不可思议,颤声道,“你,莫非你,你竟……竟投靠了那群匪军?”
    他一经明白过来,眼神蓦然坚定,下一瞬就要扬声喊人。
    沈寰眼疾手快,自然不会容他出声,一指点上他的哑穴,顺势捏住他半张开的下颌,“你觉得我大逆不道?可是这样的朝廷,实在没有再去维护的意义,早晚一定会覆亡!只可惜,你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了。”
    他挣扎,拼命摇头。沈寰一笑,像是在轻声安抚,“看在你保全我哥哥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也会给你个体面。”
    她说到做到,没有用利器,只是一掌震碎了王介瞻的心脉。鲜血喷出,染红了案上沙盘旌旗。在外人看来,王介瞻也许只是因心力交瘁而亡。
    如果依着高凤翔的意思,是要她杀了王介瞻再割下他的首级,以供日后悬挂于潼关城外,借此更震顺天军声威。可她答应过要全王介瞻一份尊严,言出必行,她便满足不了高凤翔这个心愿。
    拿上王介瞻的帅印,她步出帐外,低声道,“趁这会儿没人,快走。”
    刚才帐子里的对话,蒋钊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不过至少有一点他很明确,身边这个人,确凿是个女子!
    两人快步溜出营地,脱去兵士铠甲,露出一身黑衣。寻到事前停马的树林,翻身跃上,才握紧缰绳要向林中驰去,突然间斜前方摇摇晃晃走出一人。
    那人身着锦缎,衣饰华贵,一手挽着腰带,乍见他二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听声音颇有几分熟悉,沈寰与蒋钊对视一眼,正待冲将过去。不料那人蹭地窜了上来,伸展手臂一把擎住了沈寰的马头。
    力气之大,竟让沈寰在马背上都震了震。她毫不犹豫,袖中短箭登时疾飞而出,直奔那人胸口而去。
    那人反应奇快,身子向后轻掠,避过短箭。其后嘿了一声,转过头来,直视沈寰。
    四目相交,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带着兴奋的戾色,“原来是你!想不到,我们在这儿碰上了。”
    月光之下,那人漂亮的眉眼间一派妖异之色,比从前更添邪气!正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何患奇。

☆、第68章


    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尤其是刚才,他拦阻自己那一下子,力道分明比从前大出数倍!
    沈寰低喝一声,“快走。”俩人毫不迟疑,纵马疾驰而去。跑出去十几里,后头风声兀自不断。
    他的轻功何时练得这么好了?她心里打鼓,胸口又一阵起伏。这一晚上情绪跌宕的太狠,虽然极力掩饰,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触发了从前旧患。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她知道这事儿没完。早该了断的恩怨,不能再拖了。那么干脆点,索性就在今天了结了它。
    当机立断,勒紧缰绳,小黄马长嘶一声,立在原地。
    她跳下来,对身边人说,“你先走,前方五十里有个长亭,去那儿等我。”
    蒋钊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只问,“你有没有把握胜过那人?”
    从前有,现在……她提气,心口愈来愈紧。不过气势不能输,“既然不肯走,不就还有你么。两个打一个,再输了不像话。”
    朗声笑了出来,蒋钊利落的跃下马背,一把抽出随身长刀,顺带抹了抹脸,扯掉那抹滑稽的小胡子。
    一半面容雪白,另一半隐藏在晦暗中。月色算不得特别透亮清澈,却还是能将他嘴角的笑容映照分明。
    何患奇站在他二人面前,笑望沈寰,“师妹,好久不见了,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鬼鬼祟祟的……莫非是来刺探军情?”瞟了一眼蒋钊,语气轻佻的问道,“这人又是谁啊?”
    “你管不着。”沈寰冷冷打量他那一身华服,“看样子,你是投靠了朝廷?”
    何患奇眨眨眼,“不行么?俗话不是说,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我一身的功夫,总得有地方施展才行。你还不是一样,只不过你是非要跟朝廷作对而已。”
    话锋一转,他忽然神色严肃起来,“你不说干什么来了,那我就猜猜看。夜半时分潜入营地,你该不会,是专门来刺杀王大人罢?”
    他说完,摒气等着她回答,半晌她不言语,他便什么都明白了,简直恨不得捶胸顿足,“操,你这个女人,真是我的克星!我好容易投奔了王介瞻,得了他赏识,正准备放手大干一场,你又,又他妈冒出来坏我的事儿!哎,我说你改个姓得了,别姓沈,姓方,叫他妈方人……”
    “少废话,说你想怎么着。”沈寰喝止他,“如果想给王介瞻报仇,就尽管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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