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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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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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音说差不离,“我是腊月里生人,还差几个月就满十六了。大爷您呢?我瞧着像是比我大一两岁。”
    那是她身量高的缘故,其实正经比白音还小上一岁,不过她没承认,随意地点了点头。
    白音话匣子打开,一时收不住,“您既是姑娘家,怎么不裹脚?一双天足,倒是瞧着新鲜。”
    大魏朝的女孩八岁起开始裹脚,越是正经富贵人家,越是在意这件事。可沈寰不一样,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又喜好武艺,哪儿能听任老嬷嬷给她缠小脚。幸而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父母都当娇客一样养着。她说死也不缠足,沈老爷沈太太也就由她去了。
    她歪着身子坐在炕上,想起从前和顾承闲谈,也曾问过他会不会介意自己是天足。
    他说不会,她却满口不信,一定要逗弄他承认小脚妩媚,逼得他一个厚道人也不得不指摘起世风世情,“我就不觉得那样有什么美,好好的,连路都走不快就叫弱柳扶风了?全是男人意淫出来的,折腾人罢了。”
    她听着畅快,却还觉得不尽兴,“你不也是男人?见了楚楚可怜的小脚姑娘,难道不会生出想要保护人家,怜香惜玉的念头?”
    彼时他又好气又好笑,“你真小瞧人!男人骨子里要是自信,就不必非要女人展示柔弱。大家棋逢对手,心智相当,有欣赏,有补充,才是夫妻间该有的样子。”
    他说话时神情是平和的,眼睛却在发亮,闪着璀璨的光,那一瞬间比星子还耀眼夺目。她于是慢慢体会出来,他是个看上去没有锋芒,内心却足够强大的男人。
    可那个自信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柔弱需要呵护的方家小姐。也许这正是她的错,好比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没有眼泪,也不会因为离开他就活不了,于是他就能安心放手,把那些呵护关爱都留待给,更为需要它的人。
    她老神在在的沉浸在回忆里,表情时而柔缓,时而伤感。白音惯会察言观色,小心问道,“大爷,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起了从前的心上人?”
    她蓦然回神,冷冷否认,“你很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
    白音被她眸光逼视,不敢多看,垂着眼分辨,“习惯了,我这样人走到哪儿不得看别人眼色么。再说您才刚那样,分明就是在思念某个人。”
    见她不说话,才又敢大着胆子问,“大爷,您是怎么走上这条道儿的?我瞧您言谈举止,也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是家里出事了,还是家人叫您嫁您不喜欢的人,怎么就一个人跑出来呢?”
    她轻笑出来,半真半假的说,“我是逃婚。不过是因为人家看不上我,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干脆离开好了。”
    “不会罢?那他得多不长眼啊。”白音啧啧叹道,“您一看就是个美人儿,又这么有本事。我瞧您那个未婚夫婿一准不是瞧不上您,是自觉高攀不起才对。”
    她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美人?你连我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
    方才洗澡的时候,她可没让白音看见自己洗去假面,露出真容的样子。可白音自有一番道理,“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就跟您让我把自个儿也扮上是一回事。您要是生得其貌不扬,不用掩饰就能教人把您当成男人,哪儿还用费这么大劲,镇日装一幅假脸出来?
    “所以说啊,您一定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兴许我在您面前,就跟一粒沙子搁在了珍珠跟前儿似的。回头等哪天您对我不防备了,能真心信得过我的时候,好歹让我见识一下您的美貌。”
    说着自顾自地抚掌笑起来,“得嘞,就这么说定了。见识过了,我以后也就不拿自个儿的长相说嘴了。”
    沈寰听过笑笑,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她一车的话把自己都说困了。和衣往炕上一倒,不再搭理她,径自闭目养神去了。
    这一觉歇下就睡到天色转暗,睁眼时瞧了瞧更漏,已是近二更时分。白音很是规矩的要了一床被褥,和衣躺在了地下,听声音像是睡得十分深沉。
    她翻个身,看着炕头落下来一缕幽幽月光。夜阑人静,辗转片刻便知道再难成眠。只是猜测着同样的月光,是不是也照在那个人的床畔。
    长长一叹,突然觉得窗外清影一闪。她猛地坐起身,握住袖中一枚三寸小箭。右臂一抬,就听窗纸噗嗤一响,清影沉寂下去,却传来一声低沉动听的浅笑。
    她双目微眯,望了望炕下兀自沉睡的人,随后迅速坐起,悄无声息的奔出门去。
    一连追了十几里路,身后小镇越来越远,方才看见前方站着的人,背影依然苍劲,也依然萧瑟寂寥。
    “你到底还是追上了我,看来想摆脱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那人转身,正是许久未曾现身的杨轲,“就那么想摆脱我?我自问并不曾纠缠你。”
    她哼了一声,“你跟了我多久?还是从我离开京城,你就一直在我身后?”
    杨轲摇头,“我不知道你何时离开,只是去了顾宅,才晓得你已经走了。”
    她心口忽然一紧,“你去了顾家?”藏了许久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见过顾承,和他说过什么?”
    他平静的望她,肯定的说没有,“我有见他的必要么?”
    这倒和顾承的说法一致,她一时失语,脑子里徘徊不去的,还是顾宅两个字。
    “你,去顾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
    杨轲点头笑笑,“看到了。”
    她一颗心又再度提上来,半晌深吸气,坦然直问,“他过的好么?”
    几乎是聚精会神,在等待接下来的答案。可惜那些话却不能令她觉出欣慰,“应该还不错,他不是要成亲了?方家的人近来时常出入顾宅,方姑娘的几个哥哥对这事都很上心。”
    “你说真的?”她心有不甘,疾声喝问,“你当真看见了?”
    杨轲毫无愠色,淡淡颔首,对她描述了一遍方巧珍家人的模样,“我是真的看见了,至于顾三爷。”他略一停顿,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形容才好。
    “眼下确是有些忙碌,也许是为筹办婚事。毕竟是小登科,总归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第59章


    他就要成婚了……轻飘飘几个字,不亚于一记恶毒的诅咒,劈头盖脸重重捶落下来,只一瞬间,就砸得她的神魂都颤了一颤。
    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随着漫天凄清的月光一道,陨落在深秋野外荒芜的土地上。
    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想过,然而心里再怎么假设,再怎么念上千遍万遍,也还是不及亲耳听到来得真切,来得惨伤。
    离开的这十天半月,她私底下不知道安慰过自己多少次,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去找他,因为她隐隐知道,他一定会在原地等着她。也许他们现在不得相见,也许未来一段时间会隔山隔海,可只要那一点心念不断,彼此间就还是会有斩不断的牵绊。
    可惜听过那句话,再想想,这大约只是她自我疗伤和安慰的说法。待她回去的时候,使君已有妇,他如果轻轻巧巧给出一个答案,说不……那么她便再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样的立场来要求他重新回到她身边。
    如此落局,归根到底,是她自己拣的。他将她看得那么通透,话说得那么契合熨帖,什么希望她再成全他一回,其实她心里清楚,他只是想要帮她去成全心里的那点执念。
    她绝非懵懂,从始至终甚至还在推波助澜。那一晚她用恨意怨愤来掩盖心酸留恋,仗着他对她的顾惜,凛然作态。或许是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主动拱手,将他送给了别人。
    野地里有风呼啸吹过,那一弯拂在她心头的惨淡月光,和落在顾家小院里的银色月华一样,不过都是为照亮痴男怨女心底翻涌的,无处安放的情潮。
    顾承自浅眠中醒过来,睁开眼,回味着方才梦里的容颜。虽然模糊迷离,但丝毫不影响他分辨得出那是谁,反反复复兜兜转转,总归都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可叹她还是那么锲而不舍、紧追不放,以至于每晚都会出现在他梦里,以至于阖上眼她的脸就在眼前。有时候他也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越是静谧无人时,越是不想心生波动时,与她的纠缠就越是厉害,简直像是无休无止。
    他以前不懂,只是思念一个人罢了,怎么会让人铭心刻骨?直到那天清晨,他站在窗下,隔着一道朦胧的光,看见她昂首阔步的推开门,走出他的视线,渐渐地再也望不见听不见。他终于恍然彻悟,原来思念就像是蛊毒,会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种在心里,一点点融入血液,然后再等到一个求不得也放不下的时点,轰然发酵,婉转迁延至筋脉骨髓。
    只是,他知道思念会何时发作,却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消散得掉。
    横竖睡不着,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衣,走到院子里。有些事,即便不去想,也还是没有用。。。。。。那棵枣树下还摆着两张藤椅,他坐下来,假装身旁还有一个人,就这样相伴坐着,他只要随意的和她说说话就好。
    谈些什么呢?如果是她来说,应该会有很多大开大阖的故事。有江湖奇闻,有异人志士。因为不必参与,他便可以听得心安理得。有些话他确实不曾隐瞒过她,关于那些恩怨杀戮,他是真的不能认同。诚然这也算是他的执,可到底无计可施,那么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不因自己而去勉强她。
    她的故事,也许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的。他的呢,却是一言难尽。如果她问起,这些日子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几乎都有些难以启齿。。。。。。无可奈何的想着,只怕不管他怎么描述,结果都会招来她的奚落。他笑着回味,笑着构想,那些她可能挪揄和讽刺他的言语。
    他思量着,唇角渐渐浮现出莫可奈何的笑容,试着把白天发生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讲给她听。
    起初是方济琛来找他,一派客套,开场白让人颇感欣慰,“巧珍这会儿已想通了,人一活分过来,也就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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