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罗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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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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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了皱眉,屈指在她鼻尖一刮,他纠正道,“不是你,是我们。”然后说给她听,“不算多,手头上七八百两是有的。还有些其他的物事,或留或卖也不急一时。”
    她没说话,暗自估算着这笔数字。他心有灵犀,笑着说,“别担心,我还会找事做,其实也不算太糟。真要去江南,那边富庶,营生也多。我赚的钱,至少能够你穿戴绫罗,顿顿吃上新鲜鲥鱼。”
    她抿嘴笑起来,“说的我好像很贪图享受似的。”
    他摇摇头,“倒也不是,毕竟你没过过苦日子,说起来,这些年跟着我,已经算委屈你了……”
    她大为不满,瞥着他道,“才没有,你把我养得多好。这三年我光个子都窜了不少,眼看着比人家十七八的姑娘还高呢。”
    “那是你身量本就不矮的缘故。”他不邀功,反倒有些踌躇,不自觉放开了怀中人,低头看着她,“沈寰,我是有点担心,能不能把你照顾好。还有一则,你日后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闷?我……到底不算个多有趣的人。”
    “谁说的?我就不觉得你这个人闷。”她踱着步子,笑吟吟道,“你不是会舞剑,会作诗吟哦,还会填词唱和么。闲时发起幽情也是有模有样。怎么说的来着?春归时听落花风,可堪一夜雨,狼藉到帘栊……”
    她才说完,他已满脸窘态。那是他在某个无眠的春夜里信手写就的句子,之后随意夹在案上的书中,不想竟被她看了去。
    “我还看过你的画,花动春山,顶有意趣的。”她收起顽皮,笑容充满鼓励,“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才不是个很闷的人,我们以后一定有很多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儿。”
    得到软语宽慰的人像是吃了定心丸,终于不再有遗憾,也不再有顾虑,于是便可以放下襟怀,去打点关于两个人的未来。
    到了八月间,暑气渐渐散去。顾承方才辞了塾师一职,一身轻松地往家中走,快要转出学堂门前的小径,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顾先生。
    他步子顿住,还没回身,脑中忽地闪过一丝警觉——这声音如此熟悉,透着灵动的好听,也许听过一次就很难让人忘怀。
    他在转身之前,已倏忽记起,他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夜半时分。
    彼时庭户寂寂,有清风徐徐,将那道声音和沈寰的对话,从自家屋顶遥遥传送至耳畔。

☆、第49章


    顾承转过身去,看见五步之遥的花树底下,站着个穿青衫的年轻男子。
    面目有些难以言喻,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倒是周身的气度比长相更让人一见难忘,有隐于世的苍凉,也有出于世的寂寥。
    他朝年轻男子颔首示意,对方并没有走近的意思。微微点头,脸上没有多余表情,“顾先生,在下唐突了。”
    说着拱手揖礼,顾承揣着疑惑,几乎明知故问,“阁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贱名不足道,但在下的身份,顾先生应该有所耳闻。您家中那位沈姑娘,正是在下的徒弟。”
    既亮明了身份,顾承不好再推诿说不知道这个人,只好再颔首。心里却一阵响鼓落槌,沈寰不是说,这人眼下不在京师么?
    正自犹疑,年轻男子已开口相问,“顾先生要出远门?”
    顾承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的否认,“没有,您何出此言?”
    “没有么?”细长的双眼眯起,内中藏着洞悉谎言的戏笑,“不是刚刚才辞了塾学里先生一职,或许我现下不该再称您顾先生了,应该改口叫顾三爷。三爷好好的营生,怎么忽然间辞去不做了?”
    顾承提醒自己要冷静,于是淡然笑笑,“不过是想换个环境,些许小事,劳您费心垂询。”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笑意盎然,“三爷为人客气,这时候很该说一句多管闲事。”顿了顿,又道,“我并不是窥探您的私事,是为关心我唯一的女弟子。您应该知道,我和她有过约定,日后她的行踪,应该照着我们约定好的轨迹走,我不希望这中间出什么岔子。所以才不免关心一句。”
    顾承没说话,暗自想着该如何摆脱眼前棘手的人,便听对方接着道,“三爷为人师表,是谦怀君子,不该替人遮掩隐瞒。沈寰有违背承诺之心,三爷不觉得应该对其纠偏,而不是纵容么?”
    顾承摇首,虽心虚却气不虚,“我不明白您什么意思,沈寰和您有什么约定,我也不甚明了。您要是有担忧,不如此刻和我言说清楚。我回头问过她,再行劝解或是引导,您看如何?”
    年轻男子只是笑笑,像是自语一般,“果然是近墨者黑,三爷这样的实在人,也学会了说谎诓骗人。”
    “顾三爷,咱们不用各自打哑谜了。我知道的事,比您此刻能想象的要多。不如索性敞开来说话,你们要离开,而且是趁我不备悄悄地走。这是她的意思,为的就是不受我控制,不必带着您以身涉险,不必担心日后令您也有性命之忧。”
    顾承不善于撒谎,对方已点明主旨,他也没法再矢口否认。想了想,不失真诚的回答,“她只是个姑娘家,虽然身负家仇,却也难靠一己之力颠覆时局。这对于她而言,是过于沉重的事。承蒙您器重肯收她为徒,她自是心怀感激。但也请您能为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女孩着想,是否不该逼得她过紧?放她去寻自己的一片天地,也许才更为合适。”
    他情绪真挚,可惜对方只回馈他一记不以为然的微笑,“我的这个女徒弟,三爷应该很是了解。一贯只有她主动招惹别人的,譬如我,就是她几次三番自己追寻而来。我传授她武艺之前,业已告知清楚,她身上肩负着的道义和责任。她认同,我们之间才有了瓜葛。既为师徒,就容不得她违背承诺,再做反出师门的事。”
    顾承明白这番道理,奈何心下焦急,半晌缓和着声气,试探问,“您要怎样才能放过她?她身上的功夫,据我所知,已经没有再学过那部下卷上的武艺……”
    “您怎么知道?”对方徐徐笑问,“她的心思,看来您还是没了解透彻。”
    “顾三爷,沈寰其人,恐怕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无害,快意恩仇。”他背着双手,气息平静,缓缓踱着步子,“咱们不妨换个角度说话。您想让她安稳平静的度过一生,大约是找个世外桃源安隐匿起来,这想法搁在寻常女子身上合适,于她则不大灵。她心里藏着的恨和抱负,眼下是为情意冲淡了,但早晚是会复燃。这是一个人的本性,并非时间或是情爱就可以磨灭。”
    “她是一个多么执拗的人,您心里应该清楚。换句话说,她不过是为了您,才放弃了报仇的念想。她才刚初尝情之一字的甜头,自然满心满眼都是爱人。可时候久了呢?感情是会慢慢变淡的,平静平凡的日子会让她厌烦。她终有一天要不满,会想要重拾当日复仇的执念。那个时候,您是否要阻拦?还是眼睁睁看着她不顾一切,也要再去犯险?恕我提醒一句,真到了那样的时节,你们二人对彼此的牵绊只会比现在还深,随之而来的痛苦也会比现在更令人难以忍受。”
    他说得不急不缓,却不输气势,且直指人心,几乎让顾承无言反驳。年轻的刺客杀人无数,也阅人无数,他行踪飘渺,孤绝一身,却不妨碍他有着洞察人心的敏慧。
    起初到现在,顾承心中深藏的疑虑,在这个初秋的明媚午后,被一个初次相见的人,轻描淡写平静无波的道了出来。
    他无语,对方便安心继续说下去,“她的心性,她的仇恨,她身上的武艺,都让她不该随波逐流,埋没于人海。倘若她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也就不会有我今日和您这番相见。我不会看错,她早晚都会不甘于平凡生活。而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情爱,更不适合去承诺一份情义。”
    顾承沉默聆听,到了这会儿,终于阖目轻叹。再睁开眼,猜想自己的目光该有七分沉重,“杨先生。”他不再掩饰自己知悉对方姓名,“您说的固然对,可我也未必就是她的拖累。您反反复复就是想告诉我,情爱是鸩毒。对于她这样需要成就心中事业的人而言,是不该受的牵绊,对么?”
    杨轲没有迟疑的摇头,“不是,情爱不是鸩毒,是这个世间至为美好的东西。只可惜并不长久。我见过听过的太多,所以无法相信它能掩盖其他欲望,也不希望顾三爷日后会和她成为一对怨偶。”
    怨偶,或许是罢。倘若年深日久,情感消磨殆尽,那时候再回想自己一生的抱负都只为了一个人拖累,以至不能成真。那么随之而来的,也就只有绵绵无尽的悔恨和怨怼。
    顾承激泠泠的打了个寒颤,再开口,声音已透出些疲惫无力,“那么您想让我怎么做呢?我不会为了几句话就放弃她,想来她这会儿也一定不会放弃我,我更加不能保证会劝说得动她……”
    对方忽然笑了,“三爷可以的,您是眼下最能劝慰得了她的人。关于我们的约定,您也很清楚,无须我赘述,便请三爷勉力一试罢。”
    顾承尚且心存一丝不甘,摇着头,“她未必肯听人劝,何况我也有我的想法。”
    杨轲不在乎他的反应,云淡风轻道,“为了她的性命,三爷的想法应该要有所改变。”
    顾承深深蹙眉,迟疑问,“杨先生什么意思?”
    “我收徒时说的清楚,我们是要以性命相见的。她也很明白,学过灵动子上的功夫而毁弃当日誓言,我是一定不会放过她。”
    他凝视顾承,字字清晰,“如有背弃,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原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今生他们是永远无法安宁,永远没有平静了。
    顾承有一瞬,也不禁恨起沈寰的贪婪不知足。为她的好奇也好,欲望也罢,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麻烦。可事到如今,他却已然没了选择,他再恨再气再伤怀,也实在无法坐视她有性命之虞。
    茫茫然间,忽然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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