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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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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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皇后嗯了声让她平身,身子微动斜倚在玫瑰椅里,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尾两指戴护甲,自是一派金尊玉贵的体面。她笑意不减,淡淡道:“帝姬才刚回宫,还没有休息好,何必急着来请安呢。”说着一顿,做出副懊恼的神色,“也怪本宫记性不好,起先都想差人去碎华轩知会一声儿的,却给忘了。”

    阿九面色沉静,口里道,“儿臣多谢母后体恤,只是祖宗礼法不可违背,儿臣既然已经认祖归宗,该遵守的自然便要遵守。”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倒令皇后有些惊讶起来。她的目光从头到脚将阿九打量一番,半眯了眸子微微一笑,道:“本宫真是羡慕良妃,膝下原就有元成这个皇子,如今又得帝姬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何等的福气。”说完一顿,又叹息道,“哪儿像你姐姐欣荣,打小便被你皇父捧在掌心里疼着宠着,如今已经无法无天了。目下又到了婚配的年纪,着实令本宫伤透了脑筋。”

    心思灵巧如她,岂会听不出皇后字里行间的讽刺。然而阿九仍旧很平静,笑道,“欣荣长姐乃母后嫡出,出身高贵才貌无双,日后必得良配。”

    原以为是个难缠的主儿,可这样温顺,看来是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了。岑皇后心中思忖着,别过眼不再看阿九,只兀自抚了抚指尖的赤金翠玉护甲,慢慢悠悠道:“时候也不早了,帝姬回去吧。”

    阿九应声是,复恭恭敬敬地告了退,步子一动正要离去,却被什么给硬生生绊了一跤。一旁的金玉面色大变,不假思索上前去扶,然而有人却率先一步拽住了阿九的手臂,与此同时,一道清丽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说:“路不好走,帝姬千万当心。”

    阿九浑身一震,转过头,视线落在那女人的脸上。姿色天成,一笑嫣然,如画中娇。

    那女子却仿佛不曾瞧见她眼中的惊讶,径自替她理了理衣衫,神态从容恬淡。皇后的声音随之传来,道,“帝姬,这是容昭仪,照着辈分,你该尊昭仪一声容母妃。”

    容昭仪?

    她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朝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容母妃,儿臣告退。”说罢再不作多留,旋身大步踏出了坤宁正殿。

    太阳从远处的山头升上了高空,明晃晃地挂在头顶,穹顶的云层是淡淡的金色,遥遥望去似有万丈佛光。

    脚下的步子虚晃,她每走一步都似用尽极大的气力,神情恍惚,不明所思。一旁的金玉还在喋喋不休,压低了声音愤然道:“皇后娘娘也太过分了,您去给她请安,她却连个座都不愿赐,这不是欺负人么?”

    身边的人毫无反应,金玉觉得奇怪,侧目瞧阿九,却见她目光闪烁脸色苍白,不由唬了一大跳,忙道:“公主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哪?要不要奴婢给您传太医?”

    阿九摇头,合上眸子捏了捏眉心,摆手道,“昨晚上闹了那么一出,精神不大好罢了,没有大碍。”说完又睁开眼,侧目看向金玉,目光如冰:“今后不许在外头说三道四,什么人都敢说道,你胆子不小。”

    金玉自知说错了话,只好腆着脸讨饶,“殿下别生气,这不是只有您听见了么。”

    她心头烦闷,也没心思同那丫头计较,忽然步子一顿道,“你们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金玉霎时瞪大了眼:“您一个人怎么行?要是出了什么事……”

    阿九不待她说完便冷声打断,“本宫的话要说几遍?”

    帝姬抬出了“本宫”两个字,这是要发怒了。一众宫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再多言,只屈了屈膝纷纷退了下去。

    人散尽,一方天地总算落了个清清静静。她抬起手撑了撑额头,脑子里全是容昭仪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不会认错的,朝夕相处整整五年,那是阿四,容昭仪……呵,原来如今已贵为昭仪,果然不负众望。当年一起入相府的是九个人,阿七死在了她手上,而她成了帝姬,阿四成了昭仪,那其余的人下场如何呢?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她却有些不忍去想。

    感情深厚么?并不见得吧,都是一群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谁能待谁有几分真心。同情么?可怜么?或许都不是吧,她只是觉得心头堵得发慌,说不出的滋味儿。

    人生在世,果然各有各的命,她们唯一相同的只有身不由己这一点而已。

    这样一盘棋局,布局的人是谢景臣,而她们都是局中的棋子,或许这辈子都别想抽身,直到死。

    京都已经到了多雨之际,湖畔水边的石子大都结上了薄薄的青苔,人踩上去打滑。阿九漫无目的地沿着银华池边上的宫道徐行,时不时拿脚尖去踢路上的鹅卵石。忽然前方隐隐有人声传来,模糊不真切。

    她皱了皱眉,压着步子上前,这才发现那声音是从假山群那方传出的,有男子的喘息,粗重而浑浊,还有女子的娇吟,细碎淫艳。

    这等情景,便是傻子也能猜到假山后头的两位在做什么好事。阿九眉头紧皱,光天化日之下淫|乱宫闱,真是胆大包天呵!

    她听了会子觉得双颊发烧,眸中透出几分鄙夷之色,正欲转身离去,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忽地在耳旁响起,压抑而沉闷:“殿下好高的兴致。”

    淫声|浪语戛然而止,那对野鸳鸯显然是受了惊吓,只听一阵衣衫窸窣,随后便有脚步声从假山那头传来。

    阿九心头骂了句脏话,也来不及深思熟虑,一把扯过那人的手臂,将他半拖半拉地拽到了另一座假山后头。 



28|4。13|

    花影相错,阿九伸手微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将脑袋探出去看。只见一个男人从那座假山后头疾步走出,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戴白玉冠,相貌堂堂,举手投足自成一派风流倜傥,尊华贵气。

    她的目光在那男人的身上流转一遭,正惊讶,一道女声却在那男人背后响起,气息不稳,不知是因为方才的颠鸾倒凤还是害怕,惴惴道:“殿下,妾身方才真的听见有人说话,该不会错的……”

    话音未落,一个着锦绣宫装的女子跟在后头绕了出来,云鬓香腮,姿容秀丽,双颊还有几分未褪的潮红,双手慌慌忙忙地系领子上的盘扣,盈盈一双眸,明若秋水。

    阿九看得直发愣,没想到这对鸳鸯会生得这样体面,青天白日做那等苟且之事,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男人显然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闻言连忙回过身来,伸手将那女人往怀里一搂,口里道:“你别怕啊,没准儿只是个过路的太监,瞧给你吓的。”

    那年轻女子半推半就地靠在男人怀里,面色惶惶,似乎还是惊魂难定,又道:“是太监么?可那人像是喊了句‘殿下’啊。”说完一顿,嗓子一软道,“王爷,要是咱们俩的事教人发现了怎么办?妾身虽说不是个人物,可好歹也是宫中嫔妃,若是东窗事发,您贵为荣王自然不怕,可妾身就是个死,指不定还会连累家里人呢。”

    “胡扯,柔儿你是本王的心肝宝贝儿,本王怎么舍得你死呢。”荣王皱起眉,似乎不大高兴了,伸手在女子圆润挺翘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引得那女人一声娇吟,他满脸□□,压着嗓子道,“本王前儿听太医院的说,皇兄年纪渐长,又服食欢药过度,如今身子亏空得很,房事上头难免力不从心。你这小浪蹄子跟着他,岂不暴殄天物么?”

    那叫柔儿的举起拳头装模作样锤他一下,口里娇嗔:“王爷这是什么话,欺负了人家还说人家是小浪蹄子。”

    “哟,”荣王一双大手往女人丰盈的胸房覆上去,邪肆道,“你不是最喜欢本王欺负你么……”

    柔才人一贯胆子小,经了方才那一吓,这会儿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可又不敢明着推拒荣王,遂摁住他在身上游移的大手,柔声道:“殿下,昨儿李公公来传过话,说万岁爷今儿个要来妾身那儿用午膳,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可耽误不得。”

    闻听此言,荣王霎时兴致大败,沉吟一阵儿终于将女人松了开,摆手道,“得得得,你回去吧。”

    女人自然听出他不高兴,却也没个奈何,只屈膝道了个福,又伸手整了整仪容衣装,复蹑手蹑脚地从假山群走了出去,四下张望一番见无人,这才提步匆匆去了。

    荣王稍等了会子,也跟着从走了出去。金灿灿的的太阳就在头顶,他锦衣华服如珠如玉,抖了袖子理衣衫,又成了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同方才的放浪淫邪判若两人。略忖了忖,忽想起京都的万花楼来了几个新鲜货色,他唇角荡开一抹笑,起先的不痛快顷刻间一扫而光,迎着日光昂首阔步,自寻他的乐子去了。

    阿九这头还犹自震惊,方才二人你来我往那么几句,足以令人听出个大概。原来这对鸳鸯不仅长得体面,连身份都显赫,一个是皇帝的女人,一个是皇帝的兄弟,这可真是荒唐。她心头大感不屑,原来不仅是皇帝好色,连带着弟弟荣王也不是只好鸟,可惜了高氏一族自古盛产美人,倒平白糟蹋了那一副副好相貌。

    她正专心致志地鄙夷,乍然想起背后还站着一个人,登时背脊发凉,回身去看,却见那人立在熹微之中,一袭曳撒官袍,双臂的金蟒在熠熠光华中有几分狰狞的意味。眉间飞过一点柳絮,白如玉,恍惚间令人生出渡头飞雪的人间意境。

    是谢景臣。

    阿九微怔,那一瞬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阵儿才垂下头,口里低低地喊了声大人。

    她一如既往的拘谨恭敬,他却只一哂。这一笑独占风流,牵尽疏风朗月,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缓缓道,“如今已贵为帝姬,便该有金尊玉贵的样子。你主我仆,历来没有公主对臣子低头。”

    他说这番话语调莫名,令人分不清是出自真心还是试探。阿九面色微变,心中惶骇,几乎在刹那间膝盖一弯朝他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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