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误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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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误倾城-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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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是怎么救的我,我又是怎么藏到周誓中那里,我都不记得。有时候,疼的不那么厉害,我眼前会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漫山翠绿,阳光明媚,有人牵着我,他的手很大,而且暖和。我觉得,有了这只手,自已此生都不会受到伤害。这样的记忆让我觉得幸福快乐。
    也有时候,是忽然记起一间房,很大,精美,我坐在床榻边,不知道是守着谁,给一个人轻声唱小曲。他睡了,眉目应该是很英俊的,但我看不清。这样的记忆让我觉得安谧宁静。
    还有,还有是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很暖和,不像现在这样冷。水刚好,我舒适靠着,懒洋洋的再不想起。外面有人跟我说话,我也忘记了是谁,跟我说的又是什,我渴望能回到那一刻。
    我每次想起这些,就很难过,也不知道缘由。难过完了,脑子里就空空如也,只知道自己浑身都疼。哥哥死了,我这是怎么了?
    我受了伤,总是有人打我。别的,我也不清楚。
    我的记忆就是从爹爹死开始,到哥哥死去结束。
    现在,我很少再去看打我的人,不知道是我睡的时间更久了,还是他们出现的次数少了。有时候睁眼是很累的,我更愿意闭着眼挨打。被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的场面,我看了之后只会更觉得那伤口疼。那些刑具,我也害怕。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不能就这么把所有人都忘了。周誓中的镯子,我还得托人捎回去还给他。这镯子的名字我还记着的,他说这是塞北的草色。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万万不能忘。
     我想了一个法子。
    只要我不背被水浇醒的,睁开眼,没有人打我,那定然是夜里我自己醒来的。我    可以慢慢的对自己说话,提醒自己。通常,我就这么说:
    我是顾青衣。
    说完这句话,必定要端气歇一会儿,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喉咙很不适应,像是被刀刮着,生疼。
    接下来,我会说:爹爹和娘亲在地下等着我。我为了给爹爹报仇,北上的路上,害死了哥哥。
    这段话我一口气说不完,中间得好好歇几遍,咳嗽几声,把血吐出来,才能觉得好一些。
    然后,我提醒自已顶重要的一件事:我这是快死了,得赶快托人,把这个手镯送还给周誓中。周誓中住在… … 住在江南。
    整个世上,我只还记得四个地方,哥哥是西南姬家的,我以前生活在山庄,周誓中在江南,那么,剩下的那个地方就是天山了。天山很重要,因为天山有爹爹的骨灰和安准。
    就是这样,我把安准记起来了。
    他说,我脖子上的玉到了一些时候能保护我。但是具体是怎么保护我,我就忘记了。总归是有用就是了。
    把这些都对自己嘟嚷一遍,我就能紧跟着想起三师兄来,他叫闻之行,他很精明。我四师兄是苏止,他最擅长宠着我。
    就只有这些。
    别的人,别的事,我太累了,没有力气再想下去。
    这天,我是被人浇醒的。
    这样的情形,已经多的我都数不清了,反正不管别人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另外,今天地牢里多了一个人,他是个女子。我昏昏沉沉的,她在我面前,一直转,不停的晃来晃去,我看哪里,哪里就天旋地转的。这个女子对我说了些什么东西,我也不大明白。
    她长得挺好看的。
    后来,她离开了,有好几个男人进来。
    他们碰我。
   如果是挨打,那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反正打不打都疼。
   但是,我不能叫他们碰我。
   我身上的衣服本来都被抽打烂了,他们一扯,就被撕开,血红的伤口都露出来。    我现在,基本上只对自己说话,但是这次,我终于能出声了:“不许碰我。”
    我说完这话,累的大喘气,可能是喘的急了些,喉咙里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话,还是碰我。只有一个人,他站在这些人之中,看到我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伤口,被吓坏了,神色惊怔的对他旁边的人说:“我先出去喘口气,这里太热。”
    他走了,别的人都不肯停。
    我觉得这些人是傻了。
    我现在浑身都是血,伤口盖着伤口,我自己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他们为什么敢碰我?而且,我不是说了不叫他们碰我吗?
    我被松开,接着就是有个人报住了我。
    在那个时候,无以复加的惊恐里,在爹爹、娘亲、哥哥、周誓中和安准之外,我终于记起另外一个人来。
    决战。
    我记得他。
    我记得我常常想起的那个画面,牵着我的,叫我觉得幸福快乐的,那个人是决战。
    我记得跟他之间的一切。一切。他的眉眼,他的下巴,鼻梁,他的肩,他的衣袍他低头对我笑,他气急败坏的喊我的名字,这一切。都这样清晰。
    我终于知道了。
长久以来,每当我对着自已嘟嚷那一大段话,历数自己认识的人时,总是觉着空了一块,空着的那一部分,是我身上,最疼的一个伤口。
那个伤口,就是这个叫决战的人。
    我喊他的名字,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疼,我的意识无比清晰,他的样貌,动作,他说的话,他的一切,都在我面前划过,我不停的喊他,似乎这样,就能让这些碰我的人远离我,就能让伤口不疼。
就能得救。
    这些人听到我喊决战,都停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又靠近我。无论我怎么用力,都不能推开他们,心口疼的像要裂开。
    眼前忽然出现我已经很久都不曾见过的阳光,透过参天的大树,泼洒下来。
    我趴在他的背上,安心的勾着嘴角,低声喊他:“决战。”
    他答应:“嗯。”
    我再喊:“决战。”
    他再答应:“嗯”
    他问:“你这是犯什么毛病?”
    我说:“你马上就又要离开山庄了,我就多喊你几遍,防止见不到你的时候不能再喊你了。”
    他回答我:“青衣,只要你叫我,我就在。”
    我相信了你,在比疼痛和死更难过的时候,喊你的名字。
    可是,你呢。
    你呢。
    为什么叫我挨打,为什么叫我疼,为什么不能保护我,安慰我。
    决战。
    决战。
    为什么不再那样爱我。
    我记得周围完全黑了,在黑暗中,只剩了决战的脸。
    这次是我自己醒来的,应该是晚上。
    周围很安静,不必睁眼我也知道,现在没有人准备打我。
    于是,我照例对自己说:“我叫顾青衣。”
    说完这句话,我感到不大对劲,有个声音响在我耳边,他像是问我:“青衣?”
    我用力睁开眼,见到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身上都是血,他可能是受伤了,这个人也挺凄惨的,他下巴上都是胡子,乱七八糟的,眼窝深陷,不知道是长撑这样还是累成这样,他扬着手,像是要碰我,但是我身上伤口太多,他可能无处下手,始终也只是扬着。
 我回答他:“嗯。我是… … 顾青衣。”
    接着,我得把我要提醒白己的说完,我喘口气,咳了一声,接着说:“我爹爹和娘亲、都在、都在地下等我… … 我为了给爹爹报仇,害得、害得哥哥被杀死了。”
    哥哥跟我眼前这个人是很相似的,因为哥哥也是穿白袍子。但是他不会把衣裳弄的这样脏。
   我接着咳嗽,吐血,说:“我这是要死了,得托人、托人把手镯还给周誓中。他住在… … 他住在哪里来着?”
    我怎么记不得他住在哪里了?
    这可坏了。我记得的那四个地方,从周誓中这里断了,西南姬家,山庄,我都记得,还有两个地方,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只叫我的名字:“青衣。”
    我望着他,又看看四周,大惊。
    我能看请四周了!在地牢里,一直都是很昏暗的。
    我对他说:“快把我——咳咳、送回去。
    我这就要起来,无论怎么用力,都动不了。身上疼的厉害,手脚都不能用力。
    可最叫我难过的,是满屋子的亮光。
    我心口疼。
    他可能是想按住我,但是也不能按,我身上的伤口太可怕了,这个人胆子小,所以说:“青衣、已经安全了,不会有人伤害你了,青衣,别动,已经安全了。”
    我跟他解释:“我不讹见光。”
    他可能不相信我。
    我也不知道位什么,但是我是记得这件事的,我是一个不能见光的人。
    我很难受,心口很疼,像被放在火里一样,被烤的浑身难受,只想从这里逃出去。
    我挣了挣,用尽力气才抬起一只手来,勉强挡住眼前的光,我想回到地牢:“我不能见光… … 咳咳… … 难受… … ”
    他终于壮着胆子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低声对我说:“青衣,已经安全了,伤很快就会好,你不会再疼了,别动。”
    我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缓了一阵子,问他:“你认识我吗?” 
    我问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怔住了,脸上带着震惊,和浓浓的伤心。虽然我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番神色,可我能从他的脸上感受到痛苦。
    那像是被埋在深潭之中的一团火,簇簇燃着,不肯熄灭,却始终也不能付出水面。
    我能感觉到他在压抑着什么。
    我疑惑的望着这个人。
    他的样子,好像是我应该认识他一样,我于是就慢慢跟他数:“爹爹、娘亲、哥哥、周誓中、安准、三师兄、四师兄,我还记得这些。”
    他不说话,整个人都像一大块石头,僵在我面前,安静而冰冷。
    我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把这些人反复又数了一遍之后,我嘟囔:“少了。”
    他一言不发,根本一点提醒我的意思都没有,倒像是希望我自己能把少了的记起来——也许,这人根本不认识我?
    我说:“……一大片空着的……”
    我不是撒谎,这个空了的一大片,当真是很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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