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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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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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瞧着那边三人约莫有些醉了,便安心喝茶说:“那能有什么办法。你是晓得裴子曜这个人的,死性子,倔,除非他自己想开了,否则八头牛都拉不回去。至于裴夫人,来就来吧,来了也是那句话,不嫁就不嫁。”

  蒹葭看她半晌,笑着摇摇头说:“说裴少爷倔呢,小姐你可不比旁人少倔一丁点儿。可是话说回来,蒋少爷的事也需得料理了,咱们可都听说过蒋少爷长姊的厉害,怕是不好惹呢!”

  何止不好惹啊!云卿叹气说:“这个,还是等慕垂凉回来再说吧……我可是当真不便插手呢!”

  “啪!”

  云卿和蒹葭一激灵,同时住嘴看去。

  眼见是那姓吴的壮汉醉酒摔了杯子,这次长庚只远远看着并未上前。壮汉一把撩开竹帘说:“妈的,老子不等了!等个劳什子苏大少爷,光茶资就耗了大半!我这就去苏记,这就去苏记讨个说法,我、现、在、就、去!”

  干瘦小哥手执酒壶摇摇晃晃起身,分明也是醉了,言语却尚存一分理智:“不不不,哥哥,我看你还是……还是歇着吧!苏家没钱,苏家真没钱哪!哎哟你不信我?我告儿你,我们家开赌坊的,苏行畚欠了我爹两千两,白花花的两千两,得,我爹喊我来看看苏行畚回来了没……”

  “回来了没?这是回来了没?”老者亦醉得厉害,起身便要摔倒,让干瘦小哥一把抓住胳膊,等到稳住身形才突然放声痛哭:“可怜我内子那大外甥啊,好好一个利落孩子,才十七岁半,怎么就不回来了呢?怎么就不回来了呢?怎么就……”

  姓吴的壮汉越听眼睛越发红,一把抄了长条板凳大喝一声:“有恩还恩有债还债,我、我这就、这就去苏记讨个公道!”

  干瘦小哥嘿嘿一笑,醉醺醺半靠近说:“我也去?成,我也去给哥哥助威!”

  老者越哭越悲戚,闻言便道:“得让苏记还我们一个公道,至少把孩子尸首给捞上来还给我们哪!”

  三人骂骂咧咧便离开了,连茶资都没付。云卿眼见着三人往苏记去、壮汉一把踹开了苏记停工紧闭的大门,对蒹葭说:“唉,这哪是天灾,都是人祸呢。”

  “敢问——”

  云卿蓦然一惊,差点喊出声来。云卿隔着帘子细细瞧了,发现外头站着一位精瘦的老头子,明蓝锦缎紫金团花纹样,雪白千层底儿的皂面儿布鞋,一双眼睛如同苍鹰一般精光毕露,他只简单双手背后随意站着,却叫云卿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别说动什么心眼,根本连目光对视都觉吃力。

  “要怎么样才能做的毫无插手痕迹,却让苏记一败涂地、让这三人做你的马前卒为你叩开苏记的大门呢?”

  038 层峦

  让苏记一败涂地、让这三人做她的马前卒……为她叩开苏记的大门?

  云卿心里咯噔一跳,手中筷子上一根儿香芋奶酪酥条儿应声而断碎成两截,连带起一阵如紫似白的齑粉,像炸起一团小小的烟雾。

  老头儿负手而立,姿态不甚高昂,但那种气势上的压迫足以让云卿心里那根儿弦瞬间紧绷。云卿隔帘打量之姿纹丝不动,面上浅笑平和一份不改,心里头却一闪而过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念头。他是谁,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心思什么筹谋是善是恶是敌是友知道多少知道的是对她有利的还是不利的还是全部都知道……总之,他,为何而来?

  “说说看,”老头儿根本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而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重复,“运筹帷幄,四两拨千斤,你怎么做到的?”

  场面渐僵。

  已经不是装作不知可以躲过的事了。这老头儿显然知之甚多且有备而来,云卿暗暗镇定,莞尔一笑从容起身,打开帘子与他面对面站定了才不卑不亢见了礼说:“一个问题,当换一个问题方可。”

  气氛陡然诡异。

  面对面,一换一,云卿执意要从气势上挽回方才目光对峙间的溃败,却不料余光竟瞥见角落处一个银灰色的身影——慕垂凉!

  他、他何时回来的?

  慕垂凉隐在角落里,面色平静地简直有些可怕。他一双深沉眼眸紧盯着云卿和老头儿这边,然后朝着这个方向缓缓地、极不明显地摇了摇头。

  云卿目光发虚,稳稳收回目光,面色不露一丝端倪。那老头儿看着她,单手捋过清须话里有话不怒自威地问:“你要和老夫做交易?”

  “不敢,”云卿谨记慕垂凉那一个摇头,当即放下身段歉然一笑说,“绝无此意。只是似乎阁下认得小女,小女却不认得阁下。那一个问题,便是不晓得该如何称呼,所以想要冒昧请教罢了。”

  远处的慕垂凉面色未变,眼神却似有丁点儿喜色,隐约像是赞赏。

  老头儿紧盯着云卿看了片刻,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睛简直像是能把人剥开看透,而云卿知晓慕垂凉就在不远处、知道他会提点她支持她帮助她,心里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气撑起胆量,这一刻她不仅笑的平静,更笑的恭谦,怎么看都是沉静有礼落落大方,没有一丁点儿的破绽。

  分明受到惊吓,却能迅速稳住神思,分明疑虑重重,却能迅速选择最关键的一个,老头儿心中暗叹,出口却再度追问:“四两拨千斤是常见的了,却又如何做到不露痕迹,且不费吹灰之力?”

  慕垂凉极轻快地点了下头。

  云卿沉思须臾,坦然看向老头儿,却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让他说,让他做,让他错。”

  老头儿眸光一闪,一双似能看透人心的双眼顿时如同暗夜明珠熠熠生辉,他分明不动身形,云卿感受到的威慑却一点点地加深、再加深,云卿不觉目光闪躲,却看到四下里竟然早已空空荡荡,整个儿全馥芬的二楼竟只剩他们几个。

  “让他说……让他做……让他错……”老头儿反复念着这几句话,然后负手而立的姿态终于发生变化,他伸出一只枯瘦的苍白的手,自然挑起前方那扇湘妃竹骨的帘子,然后径自坐下。

  “进来。”老头儿淡然一句便像命令。

  云卿自老头儿转身便只得转身,自然就瞧不见慕垂凉了。这一刻蒹葭自然已起身为她打帘子,云卿侧身进去在先前蒹葭坐的地方坐下,蒹葭亦早已恢复冷静,只静默垂手恭敬地立在一旁。

  “解释。”老头儿声音沉稳,不怒自威。

  云卿却不得不提醒道:“那么阁下您贵姓呢?”

  老头儿捋着三缕清须再度打量云卿一遍,然后才道:“慕。”

  云卿亦不揭穿,简单道:“见过慕爷。苏记的事小女不知慕爷知道多少,且从方才那三人说起。那三人言辞之间对苏记已是颇为不满,尤其那壮汉,一副恨不得拆了苏记的模样,但那老者和干瘦小哥却尚存几分冷静,否则也不会单单只坐在全馥芬里头喝茶等候苏大少爷归来了。所以我送了他们一壶酒,让他们说出想说的话,做出想做的事,顺水推舟,如此而已。”

  老头儿用蒹葭新换的茶杯自斟了一杯热茶说:“可是你就此敲开了苏记的大门。一壶酒,让那三人成了拖垮苏记的第一功臣,从现在开始,苏记所有的债主都会纷纷上门讨公道,哪个也不会继续坐在附近茶楼悄声等候了,不是么?”

  云卿咯咯娇笑一声,瞥过头看着乱糟糟的苏记,轻声说:“我不过送了一壶酒罢了!”

  老头儿捋了一把花白的清须,难辨喜怒地说:“是啊,就是那三人清醒过来,也会认为这件事是他们本就想做的。绝对算不到你头上!”

  “我说了,我只是差人送了一壶酒而已,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一壶酒。”云卿笑道。

  老头儿目光意味不明,云卿一再要自己强行稳住。一个虎视眈眈,另一个却防备地一身虚汗,其实已经高下立见,但云卿硬撑着那口气也要强求自己丝毫不乱,倒是老头儿问了一个云卿认为不大妥当的问题,他摩挲着茶杯,良久方说:“你跟苏记又是怎么结下的梁子?”

  云卿亦低头盯着茶浅浅一笑说:“没有啊,苏家内斗,苏二太太斗败,苏大少爷接管苏记顺便接手一单未完成的买卖,却一不留神儿将买卖做砸了。然后逼债的逼债,讨公道的讨公道,似乎没我什么事。”

  老头儿喜怒难辨,哼道:“其实若老夫没有猜错,你每一步都紧盯着,每当事情走到岔路口时你才暗中出手,从一旁将事态走向拨到你喜闻乐见的方向。”言罢又甚是云卿良久,才看着她双目稳稳说:“你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可以将所有的事做得仿佛没有你什么事。正所谓让他说,让他做,让他错。”

  “过奖。”云卿不卑不亢。

  “只可惜……”老头儿摇摇头,有一片刻,不再追问,而是略有所悟地品尽杯中之茶,然后挑开帘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云卿亦起身出了帘子目送他出门。她猜的出来人的身份,但对他突然前来的原因却有些不解。尽管自慕垂凉提出她们亲事开始云卿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料竟然是从苏记的事开始。

  可是那句“可惜”,又是什么意思……

  这厢还没回过神来却忽觉左边儿手腕子一紧,然后整个人被扯向一旁,云卿一看竟是慕垂凉。慕垂凉小声道:“来。”然后径直将她带去了她曾去过的他的房间。

  “你——”

  慕垂凉一言不发地将她抵到门上,然后从前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云卿一个“你”字瞬间卡在喉咙里,支楞着的双手僵滞在空中不敢落下。

  身体紧紧贴合,慕垂凉的吐息就在她耳畔,云卿手足无措,声音带颤地喊:“慕垂凉?”

  “云卿……”慕垂凉再度打断她。慕垂凉这一声罕见地飘忽不定,若非云卿知晓他着实强大,真是险些以为他也会害怕。

  “多谢你……”慕垂凉紧紧拥着她,一双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在她耳畔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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