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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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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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那么想必敢有劳裴大爷出个诊,帮我救一人。”

  裴子曜声音一脉平和,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虽是大夫,但需守祖上规矩,当家者初一十五药房坐诊乃是祖制,不能因我一人而坏。慕大丨奶奶或者请病人过来,或者另请高明,还请不要故意为难。”

  云卿虽极力忍耐,如此一番试探不成之后也难免越发冷了神色。她紧盯着裴子曜,不自觉咬着牙,双手也益发紧握成拳,却听裴子曜温和制止:“当心,那伤腕还未好,使不得力。”

  云卿心头冷笑一声,冷冷开口问:“裴大爷可认得蒋宽么?”

  “认得,自小熟识。”

  “知道蒋宽什么性子?”

  “知道,十分清楚。”

  “然后今早,你约了蒋宽?”

  “是的,约谈生意。”

  “蒋宽根本没有打理过蒋家生意,而且他至少两个月都没再去过茶庄,莫说对生意根本一窍不通,甚至蒋家茶庄根本不由他做主,你跟他约谈生意?你既知今日十五须得坐诊,却偏生非要在今日约见蒋宽,然后蒋宽火烧眉毛一样跳上马车杀回蒋家,你却转身回了药房坐诊来了。裴大爷此举似乎不大合理。”

  裴子曜抿一口茶,看着她眼底燃烧的怒气,轻轻笑出声来,只一声就收起,对云卿道:“无他,单只因我一时兴起。”

  裴子曜始终云淡风轻,云卿怒火越发燃成烟熏火燎的悲戚,她自知如今的裴子曜已绝非她当初认识的那个裴子曜,她冲动之下前来,根本不可能套出他半句话。越是如此,越觉凄惨,越觉绝望,云卿探着身子靠近裴子曜,目光直逼得他与她四目相对,接着方一字一顿道:“裴大爷可认得另一人,名蒋祁的么?”

  裴子曜益发冷静,温和笑答:“认得。四族子弟,多半彼此相识。”

  云卿自知今日不敌他,禁不住惨然一笑,伸手重重拍了拍裴子曜的肩膀,轻声道:“裴大爷,你有整个裴家,为了你的家族你能做出任何事。而我只有一个姑姑,为了我的姑姑我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我不管你与蒋家多大仇怨,但今日之事人人安好,唯独我姑姑失掉了一个孩子,所以有朝一日若我查出那蒋祁果真跟你有牵连……裴大爷,莫怪我云卿与你为敌!”

  说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稳坐如山的裴子曜看了半晌,然后连句告辞也说不出,带着蒹葭便大步离去。

  房中一时分外安静下来,裴子曜盯着他斟满了、云卿却一口未喝的茶,嘴角始终噙着的一丝温柔浅笑如茶水一般一点点冷掉。

  “裴……大爷?”裴子曜猛一用力,生生捏碎手中细骨瓷白釉茶杯,面上冷寒之色如潮水一般汹涌散开。

  云卿原是恨是怒,然而上了马车,心中悲戚难抑,心口儿那股劲儿一泄眼泪就落了下来。蒹葭放下马车帘子吩咐车夫即刻回府,一转身见云卿如此难免心疼,帮她擦了一把泪,见她越发哭得厉害了,便干脆叹口气抱住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边帮她拍背一边想要劝慰,然而既不能说裴子曜果真冤枉,又不敢提云湄的事,于是半晌无言,只得安慰道:“凉大爷大约已睡醒了,蒋家之事,裴家之疑,还须得尽快告诉凉大爷吧?”

  云卿果然平静很多,虽仍是抽抽搭搭的,但显然已开始思索什么。蒹葭心中暗叹,却仍是笑着拿出帕子帮她擦泪,又取出一盒桃花粉帮她匀面遮掩泪痕。云卿由着她倒腾,难得一言不发地乖顺。很快到了慕家,二人从一角门进去,匆匆回房换衣服,却见床榻空着,慕垂凉已出去了,便问了秋蓉,秋蓉道:“先时去看了太太,随后老爷那里请,也就去了。”

  云卿下意识想,不是这一摊子生意都忙完了吗?怎的还要急巴巴去叫,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然而一想生意上的事慕垂凉多半也不跟她说,她如今又何必胡乱猜测,只需等他回来便知。于是也不大在意,点头吩咐下人烧了热水沐浴,一时房中热气蒸腾。昏昏沉沉之间听人秉说,柳姨娘那里送来一碟子鲜藕和一竹筒南瓜子。云卿一想,如今不是吃藕的时节,柳姨娘能找来鲜藕已是不容易,竟给她送了一碟,至于那南瓜子,送东西的小丫头说乃是柳姨娘自己园子里结出的南瓜,她自己个儿闲来无事洗净晒干炒制的,竟也有云卿份儿,看来垂缃回沈家一事办得让柳姨娘着实舒心。

  那南瓜子倒罢了,鲜藕这时令还难得,云卿便摆上了饭桌,只在一旁等慕垂凉回来一道吃。哪知眼看就要到子时了,慕垂凉竟还未回来,不是分明已经忙完了吗?

  云卿心头一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然而只是一闪而过,云卿也未多想,只安心等他回来。哪知直等到丑时也不见慕垂凉踪影,云卿更觉不妙,便差秋蓉去打听打听。片刻之后就见秋蓉气喘吁吁跑回来秉云卿道:“大丨奶奶,不好了,老爷下令,把爷给禁足了!”

  043 应急

  “禁足?”云卿愕然起身,“禁什么足?为什么呢?”

  “究竟为的什么咱们也不清楚,”秋蓉急道,“但老爷子这回当真是怒的不轻,听说爷到老爷子书房那儿,什么没说先挨了两耳光子,可把两个小的给吓坏了!”

  “昭和跟曦和也在?如今呢?这事儿还有旁人知道没?”

  秋蓉便答说:“让太太给接去了,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哭,一直哄不下。”

  云卿一面心急火燎地担心慕垂凉,一面又深知如今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不得不强自稳住心神。流年不利,是外患又添内忧,因而必得要十分之慎重,万不可想漏了事拿岔了主意。于是更加不敢大意,一时在屋里踱步细思起来。

  说来如今外患不过有三,一是云湄,二是蒋宽,三是裴子曜。云湄刚刚小产不宜挪动,如今最好不过留在蒋家养伤,只是恐蒋家不尽心,须得她这边请位细心又有能耐的大夫过去盯着,旁的蒋宽自会尽心。云卿原有心从生意上打击蒋宽背离蒋家,然而如今他也算痛失爱子,自然顾不得什么生意,恐怕只会一心照顾云湄,倒可稍缓一缓。至于裴子曜的事,未免误会,还是要先跟慕垂凉通个气儿再作决定。

  至于内忧,当务之急自然是先确定慕垂凉的状况,然后老爷子那里需得差人探探口风,阮氏那里也须得着人去看看。说来阮氏素难安眠,一时心软接了孩子过去,恐要闹得不能休息,云卿总也得顾及她的身子,那么两个孩子今晚歇在哪儿也就是个事儿了。

  正一条一条地数着算着,却见春穗儿哭着进来了,一旁忧心忡忡的秋蓉立刻迎上前去问:“爷那厢如何了?可打听到了?”

  便见春穗儿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抹泪儿一边呜呜嚷嚷说:“又关在小东湖边儿上石林丛中石屋里了!”

  “啊?”秋蓉花容失色,略一怔,鼻子也泛起酸来。云卿一时更担忧了,急问说:“什么情况,倒是给个明白话儿啊!”

  秋蓉一边拍着春穗儿背安慰她,一边避开云卿目光答说:“石屋荒僻,所以但凡关到那儿就素来不给饭菜的。再者,一旦石屋里头关了人,石林外头就会有人把守,恐怕难去看一眼了!”因见云卿面楼焦急,又生怕她忧思过分对养伤不利,便又劝慰地补了一句说:“大丨奶奶也别心急,如今这人在里头关着老爷子自然眼不见为净,也就不生气不折腾了,也总好过将爷打一顿不是?”

  这话才出口,却听春穗儿“哇”一声哭得更厉害来,转身一脸梨花带雨地扑到云卿脚边儿哭诉:“说到这个,大丨奶奶也救救人吧!因爷禁足之事长庚他们都挨了打,个个血肉模糊给抬回房去了,尤其长庚,老爷子直骂他是什么帮凶什么家贼,都快把他给打死了!如今又不让请大夫,可不要让他活活疼死了吗?大丨奶奶好歹也看在他跟着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别让他这么可怜巴巴受苦了吧!”

  春穗儿说到最后直哭得气儿都喘不匀,云卿当即不敢耽误,和秋蓉一道扶她起来即刻一一吩咐下去。紫株实干,命紫株去请城北吕神医去蒋家医治云湄;疲q和顺,命疲q去阮氏那里看看,若孩子仍哭闹不止就先抱回来,不可耽搁阮氏歇息;秋蓉聪慧且谨慎,命秋蓉去查看外头情况,顺便探探老爷子口风;至于蒹葭,既然老爷子不准请太医,如今只能用裴二爷留下的几味药先顶着,那些药素来是蒹葭收着的,因此命她去取药并一路跟随去看长庚;春穗儿哭得眼睛肿成核桃,自不便出门见人,就让她带着水萍等几个小的留在房里守着暂且稳住人心。

  蒹葭等人自没有不从的,尤其春穗儿,抹了泪儿红着脸千恩万谢的。秋蓉却才算终于定住心神儿了,等各人领命散去后她悄悄儿上前对云卿行一大礼说:“多谢大丨奶奶,有大丨奶奶主房里事,我等真是安心许多。爷的事咱们帮不上忙,还请大丨奶奶多费心了,至于大丨奶奶交给咱们的事,就只管放心吧!”

  云卿亦道了谢,当即寻了药带蒹葭去了。

  宋长庚因是慕垂凉身边儿第一得力之人,在慕家颇有些地位,虽在外头也置办了房产,倒并不大出去住,如今还住在慕垂凉成亲前住的小院儿里,名叫翠苑。名为翠苑,里头皆是粗壮的老垂柳,但翠是够翠,只是过小,三间儿青砖房一圈儿高围墙,里头除了柳树并无任何花木,实在难称是苑。因当日慕垂凉名义上是命长庚在此看守翠苑,所以长庚并不敢居主卧而歇,而是在书房里加了一道七折雕花落地木屏风,在最里头添了碧纱橱而已。

  云卿和蒹葭一进书房就蹙眉相视——房中血腥味儿极重,看来春穗儿所言不虚,长庚必定伤得很重。然而走到木屏风外,却见长庚侧身歪在两个湘妃色真丝盘花大软枕上,正捧着一卷书专心致志地看。身后两个小丫鬟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一个哭着端出一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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