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白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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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白蛇_-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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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他抬头对白修说:“君上,关于那个东西属下有些眉目了。”
  白修闻此面色凝重起来,两条秀长的眉拧在一起,转身往外走去命道:“你先随我来。”
  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我笑一笑:“你且试试,若有事便叫甘蓝来寻我。”语毕,一刻不停地带着黑白快步离开。
  我愣愣站在原地,这两人都急匆匆走开了,都没人告诉我这渡灵究竟该如何去做呢!
  甘蓝见白修走远,顿时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起来,又伶牙俐齿对我道:“姑姑不要介意,这个黑白大人就是这样,除了对君上恭敬以外,在什么人面前都是个木头样子,所以大家见到他有时比见到君上还要害怕,不过这样也才能威慑众人嘛!”
  我忽然浮起一个念头,有些好笑地问甘蓝:“这个黑白大人不会就是人们所说的黑白无常吧?”
  甘蓝活泼地肯定了我的猜想:“没错,世人都以为黑白无常是两个人,其实呀,都是我们黑白大人,不过他时而著黑衣时而著白衣,便成了这样的误传吧。”
  我无奈的扶额叹气,看着往昔知识这样一点一点被推翻,莫名涌上一阵深深的忧伤感。
  甘蓝哼着小曲很有气势地冲外面喊:“带一个进来。”
  我无比忐忑地坐到竹凳上,总不好意思在这样一个认为我理所当然会做任何事的孩子面前表现我的无力。
  接触到凳子的一刹那,浑身似被雷电击打过一般,一股熟悉到莫名的气流纵贯全身,我身体里仿佛钻进了另一个人,她操纵着我对刚刚走进来的亡灵发出与我往日迥异的低沉声音:“坐吧。”
  我挥一挥袖子,面前的女人抬起她一直低垂的头颅。是一位年轻娟秀的姑娘,规矩的坐姿想必生前是教养良好的名门闺秀,呆滞无神的双眼周围有红肿的痕迹。我让自己对上她的视线,不疾不徐地缓缓问道:“你何故来此?”
  她眼角眨动一下,微微凝聚出一些光芒,稍稍偏了下头,默然片刻,用婉转的嗓音毫无起伏地讲述起来,如同在念一本枯燥无味的佛经教理:“我十六岁在灯会上结识李郎,与他一见倾心两情相悦,可惜他家道贫寒,屡考不中,我父亲不愿我嫁与他为妻,我便与李郎相约离开卞城,出逃当晚被父亲察觉,带人将李郎绑了起来,一气之下送往官府告他诱拐良家妇女,且买通县官要折磨李郎令他冤死狱中,我从丫鬟手中夺了剪刀,以死相逼求父亲饶他一命,父亲却告诉我李郎早已耐不住刑狱命丧黄泉,我悲痛之下自刎追随李郎而来。”
  我瞧了瞧她微露的衣领下,确然有一条红线。摇了摇头。
  抬手端起小小的紫砂茶壶,稍稍倾斜无色无味的液体便从壶口扯出一根透明的线,融在紫砂杯底,无声蓄成满满一杯,我及时停手落壶,将斟满的杯子轻轻推到她面前。动作一派流畅自如,犹如几千几万遍之后的习惯成自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哄劝的意味,拿捏出最合适的声调来诱惑她喝下面前的东西:“讲累了,喝杯茶,歇歇吧。”
  她顺从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捏住杯盏,杯里的液体晃动起微小的波纹,她将杯子靠近唇边,踟蹰地停下不动。
  我并不出声打扰她,右手一下一下地抚着茶壶,抚了十下,她终于仰头将整杯液体倒进了嘴中。
  紫砂杯磕放在桌上发出一丝钝响,她原本就呆滞的目光变得更加涣散。我勾起唇角,指着另外一道相反方位的竹帘对她道:“去吧。”
  她似木偶一般顺着我的话穿过竹帘,消失在桥上。
  甘蓝站在亭子一角有些感叹:“不知她能否和她的李郎相遇。”
  我端起她饮过的杯子,放在掌中细细摩挲,直到杯身染上暖暖的温度。回头看向甘蓝澄澈的大眼睛,轻轻道:“又是一个痴心错付的可怜人。”
  ☆、第 28 章
  仰首抬颔,我晃动一下僵直的脖颈,佝偻的老者迈着蹒跚的步子消失在浩淼的碧湖烟波深处。
  甘蓝贴心地建议:“外边儿已经没有亡灵啦,姑姑歇息一下吧,甘蓝去帮姑姑拿些点心茶水来可好?”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这些日子都不曾见到白修了,我这个大众周知的挂名未婚妻确实不太称职,便唤住甘蓝:“等等,你去准备几样点心,我们去看看白修。”
  甘蓝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弯起像极了偷到腥的猫。我独自一人循着她描述的路径前往白修的沧壁楼时,心中隐隐觉得她方才满头大汗喊着肚子疼的样子也没有那么可信。
  一路穿花拂柳,确是将阴界景致饱览一番,处处氤氲出的江南风光着实让我心旷神怡,念及白修素日来的种种体贴关怀,心中涌上七分甜蜜三分隐忧。不知不觉,耳畔灌入轰轰作响的流水声,竟有一处不大的瀑布激流直下,带起缕缕湿意铺面而来,沧壁楼便依仗着这白练而建。
  朱色楼阁里悄无声息,半个仆从身影也无,我纳罕地将点心盒子放在厅中黄梨木桌上,退出门外,想着水畔清凉,不如边玩水边等白修回来。
  飞瀑下一汪深潭水清透彻,一粒粒圆润小巧的鹅卵石乖巧地躺在水底,鲜活可爱,我瞧瞧四周并无人迹,索性褪下鞋袜,将脚泡在水里,爽快的凉意顺着脚底直爬到头顶,我惬意的叹出口气,舒展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塞进水潭旁浓郁的绿荫里。雀鸟在林木间滴沥叫得婉转柔美,简直是世间最合适不过的催眠小曲儿,哄得我昏昏欲眠。
  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直至日近西斜,洋洋洒洒的一个哈欠被白修罕有的怒气凌冽的声音哽在喉咙:“阿离命相熬不过明年春天,叫我如何冷静!”
  我将抬起一半的身子又压了回去,黑白的声音如金石铿锵无情:“君上心中早已有数,孟离回来的时候已是无救之象,七窍玲珑心耗损五窍即便是满天仙君也无计可施,君上耗尽半身修为为她吊着这一口气,也不过是拖些时日罢了,天道循环,生死有命,君上不会不知。”
  凌厉的杀气拂过树叶簌簌作响,黑白的闷哼被瀑布飞流的声音掩盖得微不可闻。
  晌午的日头渐渐西沉,一池潭水开始透出几分锥心的寒凉。白修几乎要将人骨头冻住的语声响起在沉闷的密林中:“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便是上天要她的命,也须得先问过我放不放她入轮回道!”
  黑白闷声道:“属下僭越了。”
  白修问:“定天珠之事可有眉目?”
  黑白答道:“上古密卷中记载,定天珠乃是天地混沌初开之时,先元天君诞下的九尾龙子化成,分别守于四海八荒,凝聚至纯精魂,庇护天地万物福泽不息,不过这定天珠只是传说之物,究竟分别落于何处,极难查寻。属下与人搜集数万典籍,至今唯能推测出四颗定天珠的蛛丝马迹。一颗应是镶在代代传于人间帝王的护符之上,一颗极可能藏在南海龙君手中的定海碧盘内,一颗据闻在魔君宗翰手上,还有一颗在无极之境的梼杌腹内。”
  白修问道:“有几分把握可以取回来?”
  黑白稳稳道:“不到三分。”
  他叹道:“君上可知,这几处若不是有万全之法怎会藏着定天珠这样的天地至宝,单说人间那颗,属下曾妄图窃取,却被那护符上的封印反噬,除了历代真龙天子亲手传赠,旁人便是想要触碰也是不能。”
  白修低低道:“天地间唯有定天珠能修补七窍玲珑心,五窍尽碎,必得五颗定天珠才能成事,余下几颗何时能有着落?”
  黑白沉默片刻,方道:“属下不知,只能勉力一试。”
  白修沉吟稍时,缓缓道:“当下之计,需在半年内集齐五颗定天珠,取珠一事,我自有主张,你只管安心追寻消息,还有……养好自己的伤罢,方才我是气急。阿离……我再也不能让她离去……”
  黑白淡淡道:“属下遵命。”
  白修复道:“此事莫要走漏风声,宗翰城府极深,只怕还未死心,嘱咐阴界众人,不得透露半点关于阿离的行踪。至于阿离,也要瞒着。”
  我心头一动,扬声道:“不用瞒了。”
  “谁?”树枝窸窸窣窣的翻飞作响。
  一双脚在潭水里泡得久了稍稍僵硬发麻,我慌乱挣扎着起身,一踩上潭底圆润湿滑的鹅卵石,站立不稳,顷刻扑通摔倒在水里。
  白修苍白的面孔从树后转出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后,幽翠树影掩映下的面色又森然了几分。黑白身形挺拔地立在一旁望着白修匆匆涉水抱起半身湿透的我坐在干爽的草地上。
  白修俯□子,捏捏我浸满水的衣角,投也不抬地吩咐黑白:“你先退下吧。”
  黑白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转身消失在林间。
  白修轻轻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解释着:“我想给你送些点心,见你不在,这里景色又好,便想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猛然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晴夜里最是耀眼的星子:“你特意来看我?”
  他炙热的目光有如火焰般让我有灼伤的痛感,慌忙别开眼,诺诺应道:“是特意来看你。”
  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脚,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我心一沉,用力从中挣脱,却仍被他牢牢箍住:“你脚麻了,不要乱动。”
  见我顺从听话,他又道:“你刚刚听去了几分?”
  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偷听行径,但也不想瞒他:“全部。”
  他叹了口气,手上力度加重:“阿离,这件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
  我道:“事关我自己性命,白修,你不需要瞒着我。”
  他不错睛地盯着我,声音阴郁艰涩,将原委始末娓娓道来:“你的这颗心不是普通物事,乃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你在魔族……受了重伤,他们用的是千诛箭,专克修道之人,一箭穿心,七窍玲珑心损伤五窍,所以你也会顿失记忆,若不将玲珑心修补完好……”
  他哽咽不语,我呐呐接口道:“便活不过明年春天。”
  隐落西山的太阳只余薄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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